想是这样想,听说太子的所为,索额图还是揪下了几根胡须,抬手重重地拍在案上。
“殿下糊涂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云琹哭得梨花带雨,康熙心疼不已。
太子:哇,学到了学到了
小五:哇,额娘在装哭哎
……
胤祺,危!
ps.乌雅氏把胤祚看得太重,所以一时不能接受,等想通了,自然就会安分下来的。
索额图:气死老夫!
第38章
康熙二十二年十月,随着两道圣旨的颁发,六宫的格局骤然变了。
四妃变作了三妃,六阿哥变作了荣郡王,第二日,卧榻许久的皇贵妃出现在了慈宁宫,拖着病体,恭谨地给两位太后请安。
这还没完。年纪渐大、精力不济的太皇太后时隔多年下了懿旨,命钮钴禄贵妃总理后宫事务,惠、宜、荣三妃协理,才真真正正地掀起了大波澜!
……
佟夫人气得狠了,不住地揉着额头,在卧房来回转着圈儿:“皇贵妃还在呢。越过茹瑛,连惠妃她们都能够插手宫权了!太皇太后这是何意?”
佟国维给她晃得眼晕,重重地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皇贵妃能出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夫人还盼望什么?”
皇贵妃被算计丢了大脸,威信尽失,还坏了身子,若是重掌宫权,定然不能服众。佟国维一想到这个,面色铁青,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亲缘关系在,皇上还是顾着佟家的。
“我盼望什么?”佟夫人脚步一停,扭过头道,“你瞧瞧,懿旨一下,明珠可还有联手的意思?堂妹掌了权,明中堂更是如鱼得水了!”
佟国维笑了笑,继而摇头道:“哪里掌了权?有贵妃压着,她不过是协理。”
“你只想到了这一层,”佟夫人冷笑,“殊不知贵妃快要生了……”
是啊,贵妃要生了,哪有精力管理后宫诸事?
惠妃是三妃之首,膝下又有大阿哥,论位分,论资历,她定是做主的那一个。
佟国维默然片刻,又是长长一叹,“一步错,步步错。我全然没有想到,皇上毫无立后之意……”
他走错了棋,佟家也走错了棋。皇贵妃元气大伤,怕是没有崛起之机了。
听闻立后之言,佟夫人心间大痛,想起了可怜的女儿,眼眶乍然一红:“没了宫权,没了宠爱,我想也能想到,娘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幸而乌嫔遭了报应,乌雅家也遭了报应,茹瑛总算出了恶气。”
提起“报应”这回事,佟夫人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道:“还有索额图!这回清洗内务府,皇贵妃的钉子,还有老爷的钉子,被他拔除了不知多少……”
佟国维缓缓颔首,闭目不语,脸色显得分外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昨儿娘娘递消息来说,为刘氏、为六阿哥做的一番布置,是时候捅到皇上面前了。”
“娘娘恨极了索额图,老爷就依她所言……”佟夫人捏紧帕子,目光微亮,脸上泛起了丝丝喜色。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佟国维打断了。
“原先是该这样。”佟国维敲了敲手背,沉声道,“可时移世易,如今情形大不相同了。且让娘娘耐心等着,索额图,终有他遭报应的一日。”
佟夫人眼里的喜色褪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爷?!”
娘娘受了如此打击,佟家受了如此打击,他却说还没到时候?
佟国维半闭着眼,摆摆手:“现今格局大变,纳喇家有惠妃帮衬,明珠算是如虎添翼。而赫舍里氏,一个嫔位顶什么用?索额图有太子,才堪堪与明珠打了平手……日后谁输谁赢,可不一定了。”
若要佟家鼎盛不衰,就不能放任明珠做大。
皇贵妃是当不成皇后了,他所期望的两朝后族之名,转眼成了镜花水月,难以企及。接下来,家族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从龙之功。
他没想支持太子,更没想支持大阿哥。
太子有外家,大阿哥也有外家,可他们的外家不姓佟佳氏!
至于皇贵妃的提议,求皇上把四阿哥记在承乾宫名下,倾全族之力支持四阿哥登基……更是无稽之谈。
一届包衣所出,还是仇人的儿子,娘娘何必尽心为他谋划?!
他又何必去捧乌嫔之子,平白地掉了身价!
四阿哥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这是要把佟家扯下水啊。
佟国维说着,渐渐冷硬了脸色,“朝堂不能没有索额图,为家族计,只能委屈茹瑛了。她是我佟佳氏的女儿,天生就要承担复兴家族的重任。你若进宫,好好地劝一劝她,养好身子乃第一要务,做事更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改玉牒的事儿,知道了么?”
为家族计?
为家族计。
老爷一番分析,霎时明白了索额图的用处,佟夫人张了张嘴,满心不忿终究还是消了下去。
她迟疑片刻,低低地应了。
储秀宫。
平嫔赫舍里氏揉捏着刚刚绣好的锦帕,杏目沉沉地望着前方,轻声道:“叔父不去对付宜妃,反而怨怪上了我。”
朱钗沏茶的动作一停,“娘娘……”
“他不是最看重脸面吗?郭络罗氏‘好心’提议封嫔,就如一个巴掌甩在了赫舍里一族的面上!”帕子已然皱成一团,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平嫔的声音夹杂着深深的不可思议,“叔公竟还想着拉拢郭络罗家,为本宫出头的意思,更是半分也没有。”
最近宫里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一件件一桩桩的,令人目不暇接。
德妃被降作了乌嫔,六阿哥出继,承袭郡王之位;宫权由贵妃掌管,三妃协理,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叔父便是其中之一。
有明珠撑腰的惠妃如今可算熬出头了,但她依旧是居末的嫔位。没有宠爱,没有权力,帮衬不了家族,连最后的底牌——姐姐留下的内务府的势力,也被明珠给拔了去。
从今往后,她在宫中,算得上孤立无援,举步维艰了。
叔父气怒,她又何尝不气怒?!
罢,不再想这些了,现下有更要紧的事儿……
平嫔松开手,收敛了面上的冷色,眼里燃起了微弱的火苗,渐渐的,火苗变得旺盛起来,形成了燎原之势。
乌雅氏自己作死,被皇上降为乌嫔,这般,四妃空出了其一;可妃位之下,便有了七位嫔主!
四妃六嫔的定数,是记在档上,写进《会典》之中的条例。皇上向来喜爱汉家传统,不会任由三妃七嫔的局面持续下去,很大的可能性,会重新册封一位妃主。
选秀已然结束,现如今,庶妃之中,也没有贵女出身的人物。除却乌嫔,皇上定会在其余六嫔之中挑选一位,晋封为妃……
想到此处,平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悄悄攥紧了手心。
叔父与她想到了一处去。只要顺利跻身妃位,便能协理后宫事务,到那时,一切难处都将迎刃而解,宜妃哪还能指使成嫔呛声于她?
平嫔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住激动,冷静地谋划起来。
端嫔、敬嫔、安嫔三个,都是康熙初年入宫的老人。端嫔生过公主,孩子却早早地夭折,其余两个无功无妊,她们居住的宫殿,与冷宫也没差了。
僖嫔也是赫舍里氏出身,算是旁枝的旁枝,阿玛官职不高,与主家更是毫无往来,差到了十万八千里去。
因着容貌姣好,还有姓氏的缘故,僖嫔刚入宫便封了贵人,很是受宠,可谓是春风得意。
但她是真真正正的没脑子,因着恃宠而骄,得罪了孝昭皇后,也招来了皇上的不虞,封嫔之后圣眷不若以往,慢慢地沉寂下去。
成嫔……成嫔晋了嫔位已是额外恩典,至于封妃,绝无可能!
粗粗想了一想,嫔位娘娘之中,论身份,没人能比得过她,唯一稍逊的,不过是资历罢了。
——有叔父在,有太子爷在,资历又能算得了什么?
平嫔回过神来,露出淡淡的喜色,抚了抚鬓角处的流苏,又掀起茶盏抿了一口。
腾腾热气升起,模糊了清秀的面容,她话语清浅,含着笑意:“包衣就是包衣,眼皮子忒的短浅,愚不可及,爬上高位也做不成凤凰!瞧瞧,自个降位也就罢了,还保不住孩子。六阿哥可怜见的,大病一场后迟钝了不少,还得了幻觉,说害人的毒物是奶娘刘氏给的……”
谁不知道刘氏已经“回家探亲”,还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宫里不成?
据平嫔所知,刘氏实则得罪了乌嫔,押进了慎刑司,想是被扔到了乱葬岗去,尸骨都烂了!
……
乌雅氏出身包衣,偏偏成了妃位压她一头,平嫔满心不畅快。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若能更进一步,她定要好好感谢乌嫔才是!
几日前,胤祚成功地熬过了劫难,得幸醒来了。
就如太医所说,毒物虽发现的早,却因为六阿哥年幼,身体留下后遗症,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
太医把过脉,又仔细看了看胤祚的双眼,心里咯噔一声,艰涩地开了口:“回禀万岁爷……荣郡王不复以往灵动……”
不复以往灵动,意思就是迟钝了许多,再也谈不上聪慧了。
不提太皇太后、太后与皇帝如何痛惜,事情已成定局,唯有日后好好地保着小六,让他平安顺遂一生。
关于香囊的来处,胤祚茫然地提起了奶嬷嬷,说完精力不济,又睡了过去。
康熙把刘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下令侍卫严查,结果查到了乱葬岗,查到了永和宫……
若不是乌嫔正在禁足,小公主身体虚弱,还需额娘的照料,康熙大怒之下,怕是能废了她!
太皇太后思虑再三,亲自安排了诸事。
荣郡王挪到了乾西五所,四阿哥也重新住了进去,他们的院子紧挨在一处,旁边是给五阿哥预留的住所。过了正月,胤祺便要前往上书房念书,与众兄弟在一块了。
追查还在暗地里进行,与此同时,九阿哥的满月礼如期而至。
……
胤禟早已褪去了猴子般红彤彤的肤色,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胖娃娃。
胖娃娃穿了一身大红,啊啊地叫着,活泼极了,黑眼睛滴溜溜地转。
待云琇盛装打扮,款步而来,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美人,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
他一直知道亲娘年轻的时候好看,好看极了,否则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宠。可时隔两辈子,直面美色的视觉冲击,历尽千帆的九爷还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呼吸困难的九爷,望见了他同样怔愣的皇阿玛,心中蓦然涌起了一股愤怒!
还没等他蹬手蹬脚地抗议,康熙大步上前,握住了云琇的手,凤眼深深,神情炽热又温柔。
“朕说过会给你交代,没有食言吧?”他低声问,紧接着温和道,“她们都在前殿等着了。来,小心脚下……我牵着你走。”
第39章
康熙的语气,温柔得不能再温柔。
先前还是一个“朕”字,随即换成了“我”,这话听在云琇耳朵里,让她的心微微颤了一颤,随即化为了平静。
桃花眼低垂着,几息之后,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她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而上,没有挣脱那只温热的手。
康熙短暂地一愣,微微翘了翘嘴角,神色更温和了些。
董嬷嬷看在眼里,与文鸢瑞珠对视了一眼,心下一松,面上有了丝丝喜色。
谢天谢地,娘娘终于脱离了不对劲,不再抗拒万岁爷了!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好的法子,只得暗暗着急,盼着娘娘有回心转意的一日……
现在倒好,终于盼到了。
梁九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一甩拂尘,眼尾笑出了深深的皱褶,瞧着比董嬷嬷还要高兴几分。
高兴的同时,梁大总管尽量不去注意主子们交握的手,生怕自己显露出牙酸的表情,然后又挨上冤枉的几板子。
上回挨了五大板,他整整在房里躺了三天才好!
唯有奶娘怀中的胤禟,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沉沉,像是睡着了一样,实则独自生着闷气。
他还来不及付诸行动,譬如给龙袍画上一幅水墨画,老爷子就把额娘拐走了……
九阿哥到底还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睡的多,醒的少,气着气着就模糊了意识,呼呼地陷入了梦乡。
再次睁眼,自己已经挪了个地儿,身处宽敞热闹的大殿里,面前凑上来了一颗,两颗,三颗放大的脑袋
三张好奇的面庞,一个成熟些,面带笑意,初显俊秀;其余两个纯稚天然,眼里充斥着满满的探究欲,不正是太子、四阿哥与五阿哥?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乍然得见太子、老四和五哥,胤禟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他从没见过如此年幼的哥哥们!
激动、狂喜、委屈、憎厌……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竟有着恍若隔世之感。
不,不对,本来就是隔世。
爷可是重来了一回!
说实话,上辈子,胤禟与太子的交集着实不多,无冤无仇,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在。
太子排行第二,与他差的年岁太大,又极得老爷子疼爱,向来为众兄弟仰望嫉妒,胤禟也是一样的。
等他进了上书房读书,太子早已上朝参政,两人交集那就更少了。
真要说的话,太子的心胸实在宽阔。废太子那会儿,除了老大,老八也在身后暗搓搓地使力,太子心里门清,见了他还温和地笑。
等封了九贝子的时候,已然举步维艰的太子,还送上了一份诚意十足的贺礼,恰恰有他所需的战车图纸。
这份气度,胤秌着实拜服。
人生处处都是憾。一路顺风顺水的太子,落到了那样一个结局,比他又能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