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龙颜大悦,太子负手而立,笑眯眯地想,小九终于来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想着想着,他的面色变得有些诡异。
九弟天天闹人,拆屏风,抓龙脸,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若十弟也是这般,嘶
小太子回过神来,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
天气渐冷,一不小心便会染了风寒。正逢换季之交,皇贵妃的咳疾复发,故而没有出席,四阿哥胤禛坐立难安地呆在这儿,想来是担忧额娘的病情。
待洗三一过,他便急匆匆地往承乾宫跑去,太子来不及叫住他,心里嘀咕着,四弟最近与皇贵妃亲昵了许多,都快忘了他这个二哥了!
嘀咕归嘀咕,最重要的还是看热闹。
期间,众人的目光频频朝云琇那儿望去,包括憋笑的太子殿下,沉着脸的大阿哥胤禔,还有满脸不解的五阿哥胤祺。
盖因位置相邻的惠妃与宜妃,一个眼底青黑,神色疲惫;一个容色照人,光彩亮丽,对比太过鲜明。
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琇:后宫拆迁办,童叟无欺,效率一流,惠妃用了都说好。
惠妃:……
对了,有宝宝们问我妃嫔和她们对应的子嗣,在这里大致提一提,时间线与文中进度相对应。
1.皇贵妃佟佳氏(四阿哥养母)
2.贵妃钮钴禄氏(十阿哥生母)
3.惠妃纳喇氏(大阿哥生母,八阿哥养母)
4.宜妃郭络罗氏(五阿哥、九阿哥生母,四公主养母)
5.荣妃马佳氏(三阿哥、二公主生母)
6.乌嫔乌雅氏(四阿哥、六阿哥、五公主生母)
7.成嫔戴佳氏(七阿哥生母)
8.良贵人卫氏(八阿哥生母)
9.勒贵人郭络罗氏(四公主生母)
10.布贵人(三公主生母)
这里的排序都是序齿之后的排序,太子排行第二,为元后赫舍里氏所出。
第50章
荣妃左瞧右瞧,而后用帕子掩了掩嘴,似笑非笑,语气夹杂着丝丝酸味:“惠妃姐姐满腔慈心,为五公主的满月礼殚精竭虑,竟连身体都不顾了,着实让本宫叹服。”
要知道,十阿哥的洗三过后,茉雅奇的满月渐渐临近,可乌嫔还在永和宫禁足呢。这位公主天生体弱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既如此,谁来主持这一场典礼?
不止荣妃,众人好奇之余,皆忍不住猜测。有人说,皇上仁慈,说不定会宽恕乌嫔,解了她的禁令;还有人说,皇上或许会请太后出面,抬高五公主的身份,打破不尴不尬的局势……
流言蜚语,不一而足。但就在昨日,宫里头隐隐传出风声,五公主的满月礼,皇上全权交托给了惠妃娘娘。
这下子,满宫妃嫔都惊诧了。数不尽的目光投向延禧宫,夹杂着艳羡与嫉妒,让惠妃好好地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滋味。
其中,荣妃不知道内情,震惊过后,酸得最是明显。
皇上太过信重惠妃!
同样尽心尽力,同样协理六宫,可这样大的恩典,如何就落不到她的头上?
那句“慈母心肠”,是皇上亲口称赞惠妃的话语。难不成,皇上是要把五公主给惠妃抚育?
荣妃恍然惊觉,是她小瞧纳喇氏了。
都说宜妃与从前的乌嫔受宠,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可五阿哥给了太后,四阿哥给了皇贵妃,真正承欢膝下的,不过一个阿哥罢了。惠妃不声不响的,却养了大阿哥与八阿哥,若再养个天生体弱,得皇上怜惜的公主……
荣妃一琢磨,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见惠妃眼下青黑,神色疲惫,更与宜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心中冷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装模作样给谁看?谁不知道你的慈母之心!
说着,她故作关怀地补充了句:“姐姐可要请太医瞧瞧?累着了便要多加歇息……”
因着与云琇的对比,惠妃原本便心中不虞,待她敏锐地察觉到荣妃的幸灾乐祸,努力压着下落的嘴角,面色更添一层铁青。
云琇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护甲,笑意从眼角漫上眉梢。
她不愿做立于台前的靶子,总要有人替她分担分担。受宠遭人妒忌,权力过盛,又何尝不是呢?
承乾宫。
皇贵妃倚在榻上,盖了厚厚的一层毯被。她低低地咳了几声,接过胤禛手中的药碗,眼里含着笑意,闭上眼一饮而尽。
“娘娘,这是四阿哥最为喜爱的蜜饯。”甄嬷嬷递过来一个小罐,笑得面上布满了褶子,“阿哥说,这里头的都很甜……”
胤禛闻言,包子脸上悄悄浮现一丝红晕,他扯了扯衣袖,张张嘴,显得有些局促。
皇贵妃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先是觉得好笑,而后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微微红了。
她扯了扯嘴角,从前的自己真是愚蠢,怀有身孕之时,竟对这孩子生了防备。她亦尝到了苦果……
撇开脸,待平复下了汹涌的心情,皇贵妃这才柔声开口:“胤禛喜欢的,额娘同样喜欢。”说着,捏了一粒放在口中。
甜意冲散了浓重的苦涩药味,皇贵妃朝胤禛点了点头。胤禛眼睛亮了亮,心下有些小雀跃,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药碗之上,眸光又黯然了下来。
“额娘,您的咳疾什么时候会好?”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随即又生起了闷气,“那些太医全没个准话,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皇贵妃对自己的病心知肚明,听言,笑容稍稍淡了淡,带着些许苦涩。
自难产之后落下病根,她卧床不起,大病小病从不间断,没有过上一天舒坦日子……眼下入了冬,除了咳疾之外,四肢冰寒、腹痛之兆并发,每每入睡之时寒意彻骨,汤婆子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太医院各个是人精,谁都不愿意得罪,诊脉之后,斟酌着往好的方面讲。可皇贵妃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病是好不了了。
她看出了他们面上的惊惧与为难。
难产后,她没有治刘太医的罪,只再也没宣召过他。这回,皇贵妃心下有了预感,让人重新请来刘太医,分外平和地道:“尽管说实话,本宫绝不迁怒于你。”
刘太医犹豫半晌,最终吐露了实情:“……娘娘寒气入体,伤了根本,无法痊愈,或许、或许与寿命也有妨碍。”
他说得委婉,皇贵妃却听明白了。
果然如此,她这样跟自己道。
她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送走刘太医后,皇贵妃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的神色,将茶具重重地摔在地上,恨得歇斯底里,哭得几乎断了气。
但,哭又能如何呢?一切已成定论。
如今她该做的,就是报仇!乌雅氏再也翻不起风浪,只剩一个索额图了。
报完仇后,替胤禛改换玉牒,为他铺好未来的路,让佟家继续鼎盛下去……
计划趋于完善的时候,皇贵妃如何也没有想到,佟国维,她的亲阿玛,竟不愿为她报仇!
想必家族已经放弃了她,准备送二妹入宫了吧?
是啊,无实权的皇贵妃顶什么用?没法为家族助力,反而成了拖后腿的存在。
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皇贵妃再也不管其他,冷笑着,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布置下去。
……
自明珠、索额图大刀阔斧地整治内务府后,康熙同样派人清理了内宫。经历了一场大变动,佟家势力大减,人手十不存一,皇贵妃也是如此。
她几乎只剩承乾宫的心腹可以信任。
除此之外,皇贵妃的亲姑母——孝康章皇后,在宫里留下的几个暗桩,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耳边响起胤禛的一声“额娘”,皇贵妃回过神来,收敛了眼底深沉的狠意,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光脑袋,温声道:“我儿,你得静心才行,急躁成不了大事。早些时候,太医回禀说,额娘很快就能好全,只是你没听见罢了。额娘知道你的担心,可万万不能够迁怒他人,知道了么?”
胤禛嗯了一声,似懂非懂地想了想,最终羞赧地点点头。
手上又捻了颗蜜饯,皇贵妃笑着问他:“额娘听说,在阿哥所里,咱们四阿哥很是照顾荣郡王。胤祚也渐渐地依赖起了四哥……”
胤禛猛地抬眼,又猛地垂下头去,嗫嚅了半晌:“额娘,我……我……”
他隐隐约约知道额娘不喜欢六弟,一时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没有。”
他讨厌永和宫的那位额娘,同样讨厌六弟。
那日在毓庆宫,胤祚中毒,乌嫔嘶声质问于他的时候,胤禛大声反驳了一句,愤怒之下冲出大殿,竟对胤祚生出了丝丝恨意。
但恨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想起六弟浑身发烫、人事不省地躺在榻上的模样,四阿哥的眼睛还是红了。
过了几日,得知六弟成了荣郡王,可荣郡王再也不复以往聪慧,胤禛茫然之下,脚步不听使唤地来到了胤祚的院子……
皇贵妃知晓,他们兄弟的住处紧紧挨在一块,是太皇太后的安排。瞧见胤禛满脸慌张,她露出温柔安抚的笑容,轻轻地说:“别怕,额娘没有怪你的意思。”
带着些许冰凉的手落在额间,胤禛慢慢地睁大眼,不说话了。
只听皇贵妃柔声道:“胤禛关心弟弟,额娘很是骄傲,哪里会不高兴呢?额娘现在想通了……一母同胞的血缘,怎么也割舍不断的,日后,你也要与荣郡王多多亲近才好。”
第51章
皇贵妃说得轻声细语、很是温柔,胤禛耳朵动了动,渐渐睁大眼,重重地点了点头,稚嫩面容上的不安尽去,化作了纯粹的高兴。
他喊了声额娘,黑眸亮晶晶的,“儿子知晓了,儿子会对六弟好的!”
“这般,额娘就放心了。”皇贵妃温言道,抚了抚耳边鬓发,而后望向窗外逐渐凋零的花木,神色欣慰。
望了许久,她的眼神闪了闪,像是不经意地说:“既如此,额娘想问问你。现下胤禛是同二哥亲近一些,还是同六弟亲近一些?”
胤禛一呆,掰着手指想了想,随即认真道:“二哥拿我当弟弟,我拿六弟当弟弟,额娘,这个不能比。”
皇贵妃一愣,弯唇笑了起来:“对!你说的对,的确不能比。”
说着,她收敛笑容,轻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忧愁:“额娘知道你和太子情谊深厚,原本不该说这些。可皇上爱重太子,不许任何人对他无礼……太子乃元后嫡子,身份高贵,与你们生来不同。现在还没什么,等日后,就算你二哥不计较,也有人替他计较!”
见胤禛听得懵懂,皇贵妃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计较你不敬储君,以下犯上,而不是褒扬手足情深。数不尽的罪名扣来,本宫何尝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正是因为如此,额娘才不希望我儿受伤。说到底,不过君臣有别四个字罢了……”
君臣有别这句话,四阿哥是懂的。
他进上书房有一年了,启蒙的《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早就背得通透,还有孝悌、礼义这些词,是汉学师傅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教诲。
胤禛绞了绞手指,闷闷地迟疑:“二哥、二哥真的会这么想?”
不、不是这样的。二哥从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不仅开导他、带他玩,还送他小马,哪会如额娘所说,把弟弟当作臣子看待呢?
“你二哥还小,一切都是未知数……”皇贵妃把未尽之语咽了下去,平静一笑,垂了垂眸,笑容透出些许嘲讽的味道,“可有索大人在,就不一定了。”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最后消散在了大殿之中。
皇贵妃了解胤禛的个性,这孩子倔,小小年纪认定了一件事就颇为固执,不会轻易动摇。不过不要紧,日积月累的,胤禛总会领悟她的意思,与太子渐渐疏远的!
“你只需将额娘的话记在心里就好。”皇贵妃慈爱地拉过胤禛的手,微微一笑,抑住咳嗽的欲望,扬声道:“瞧我,都快用膳了,不该提这些的。甄嬷嬷,去拿盘栗子糕来,要热的,给咱们四阿哥垫垫肚子。”
甄嬷嬷恭敬地立在一边,听到吩咐赶忙应了声,笑眯眯地离去了。
这几日,惠妃过得很是焦头烂额。
贵妃生下十阿哥不过几日,宫务依旧是三妃商量着办。因着荣妃时不时地给她使绊子,话语间满是挤兑,从前得心应手的差事不那么得心应手了,让人烦不胜烦。
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宜妃,日日盛妆华服,衬得她原就憔悴的面容愈发不堪,明明差了七八岁,瞧着却像两辈人。
惠妃何时受过这等气?一回宫,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纳喇氏早年还是庶妃的时候,夭折过一个阿哥,也经历了少许波折。自从生了胤禔,封嫔又封妃,还是四妃之首;外有明珠帮衬,养尊处优多年,说是顺风顺水也不为过。
这回,她少有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亲自赐她恩典,放在从前,惠妃定然是欣喜的。可乌嫔刚有投诚之意,自己却要主持五公主的满月礼,不但没有履行助她解禁的承诺,反而代行了人家的亲娘之职,真是、真真是……
计划全被搅乱了!
惠妃出了好大的风头,满宫的眼刀子飘来,可偏偏没地方说理。
胤禔同她抱怨说,额娘何必关心永和宫那头,吃力不讨好,只得了表面的虚名?
“乌嫔惹了皇阿玛厌恶,眼见翻不起什么风浪了,额娘又不是不知晓。再说了,延禧宫有八弟,再多一个茉雅奇,您顾得过来么?”大阿哥嘀咕着,瞧见额娘难看的面色,讪讪一笑,最终止住了话头。
惠妃剐了儿子一眼,气得肝疼,摆摆手把他赶了出去。
……
她能怨谁?怨皇上?怨太后?
惠妃绝不敢如此,只得驱散满心的郁气,尽心尽力地安排宴席。
很快便到了茉雅奇满月那日。天色还未亮,惠妃早早地起身,精心装扮了半个时辰,随即坐上轿辇去了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