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罢工日常[清]——沉坞
时间:2021-02-04 09:34:45

  云琇捏了捏帕子,强忍住抗旨的冲动。
  因为低头的时候板着脸,一时半会装不出笑容,宜妃娘娘只好破罐子破摔,就这样撞进了一双幽深的凤目里。
  在康熙看来,云琇精致的秀眉微蹙,茫然之下带着深深的不赞同,好似在反驳他的话语,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拒,生动极了。
  见惯了小意温顺的妃嫔,谁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
  皇帝却半点没有发怒,反而朗笑了起来:“你呀。”
  琇琇从不怕他,对他的情意最深、也最真,每每都用最好的一面来迎他,没有一丝怠慢。
  瞧瞧,朕怕她疲累,劝她随意打扮,她却不同意,还发了小脾气。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般想着,康熙心下熨帖,漫上了些许愉悦,昨儿聚积的郁气全都散了个干净。
  皇帝拉着云琇坐下,大手覆上她的小腹,温声哄道:“是朕的错!朕不说了,随你的意就好。”
  云琇:“……”
  她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只等皇上发怒,想着纵使沦落成后宫的笑话,也绝不后悔。
  可这又是个什么场景?
  云琇面无表情,恍惚至极,张了张嘴,罕见地哑了声音。
  他们,好像从始至终就没说到一处去。
  肚子里的孩子好似得知了额娘的窘境,不知是手是脚的玩意踢了一踢,恰好踢在了康熙的掌心之上,惹得他颇为惊喜,随即……传来了咕咕的声响。
  云琇回过神来,脸骤然一红,她饿了。
  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康熙转过头,瞪了角落里的梁九功一眼,“还不传膳?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饿着朕的小阿哥,唯你是问!”
  语气与哄人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奴才,缩着头也就罢了,人都快瞧不见了!早就该传的膳,硬是拖到了这个时候。
  梁九功从柱子旁边挪出脚来,欲哭无泪。
  得,都是咱家的罪过——
  万岁爷和宜妃娘娘相处得温情脉脉,谁敢打搅?
  那气氛浓稠的哟,让他牙酸得不得了,恨不得躲进地底去。
  这个时候插话,谁敢啊?嫌命长?
  万岁爷怕不要劈了他!
  康熙出言训斥,梁九功只能认下这个锅,赔笑道:“是,奴才忒没有眼力见……还请万岁爷恕罪,娘娘恕罪,奴才这就传膳去……”
  说罢,脚下生风地跑走了,刹那间没了踪影。
  云琇一愣,扑哧笑了一声,挥散了满心的不自在,眉眼舒展了许多:“皇上吓唬他做什么?大总管劳苦功高,服侍您向来尽心尽力。”
  笑意盈盈,带着嗔意,好似一瞬间找回了与皇上的相处模式,放松了下来。
  康熙眉梢一挑:“朕竟不知,梁九功何时得了宜妃娘娘的看重……”
  话音落下,他笑了笑,倾身上前,一个吻轻轻印在了她的额间,“这算是惩罚。”
  云琇蓦然睁大了眼。
  “……保成近日往慈宁宫跑得勤,说要教胤祺学汉话。”康熙欣赏够了美人震惊的模样,含笑转移了话题,“朕原本不信他。谁知考校了几句,那些简单的称呼,胤祺全都掌握了。”
  云琇来不及计较那个吻,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大儿子身上。
  她惊喜道:“胤祺会说汉话了?”
  接着感激不已:“亏着太子爷不嫌弃,对弟弟如此关怀,臣妾不知怎么道谢才好……”
  说着,仔细地想了想,赧然一笑:“太子样样不缺,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送什么来。不若皇上替我参详参详?”
  这一连串话语,皆是发自真心的,康熙哪会不知?
  字字句句,说到他心坎里了。
  对于太子,他愈发满意看重。孝敬长辈,友爱兄弟,才十岁的孩子,就能够独当一面,令他骄傲不已。
  哪家的孩子能有保成优秀?
  还有宜妃。她是保成的庶母,皇贵妃、贵妃她们,同样是庶母。
  对于太子,她们避讳不及,除却特殊的场合,必须要捧着敬着……平日里不敢谈论一句。
  若要接触,也是带着目的。
  就算小赫舍里氏,太子的姨母,与这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更有甚者,像佟佳氏,对他、对太子,生出了那般怨怼……
  今儿宜妃却道,要给保成送礼,因为他教了胤祺汉文,还夸他关怀弟弟。
  一时间,皇帝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只觉酸酸软软的,看向云琇的眸光更柔了些。
  康熙摆摆手,笑道:“太子乃兄长,这些都是他应做的。至于谢礼,哪用得着……”
  被云琇期望的目光注视着,他顿了顿,立即改了说辞:“……哪用得着琇琇费心。朕代你送便是。”
  ——
  康熙召宜妃伴驾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引起了波澜阵阵。
  当今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不是贪色之人,自登基以来,从未让嫔妃前往乾清宫伴驾过。
  如今却破了例,在忙于政事,多日未翻绿头牌的状况下,让怀孕的宜妃相陪……怎能不让人震惊?!
  一时间,人们对云琇的受宠有了新的认知。
  妃嫔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翊坤宫,有酸意,有恶意,更多的还是艳羡。
  位份低微的小主们顶多在心里羡慕一二,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像宜妃那般得宠,即便怀了孕,圣眷也丝毫不减。
  而嫔位以上的娘娘们,多得是撕绣帕的、摔茶盏的,又嫉又妒,在心里恨恨地骂云琇狐狸精。
  ……
  居于延禧宫的惠妃,恰恰与心腹说起了此事。
  “宜妃倒是好本事,惹得皇上一直惦念着。”她掀起茶盖,轻轻吹了一口,神色平和,淡淡啧了声,“也算第一人了。”
  大宫女莺儿给她捶着背,闻言不解道:“宫里那么多美人,皇上放着不宠,却偏偏召了怀胎五月的宜妃。娘娘,这不合规矩……”
  她知晓惠妃慢慢淡了争宠之心,近年来,一心一意扑在了大阿哥身上,才敢提起这些,算得上大胆僭越之言。
  “规矩?”惠妃拨了拨指甲,嗤笑一声,“皇上喜欢,就是规矩。你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反对了?没有!说不定是默认的,还乐见其成呢。”
  有五阿哥在太后身边,宜妃天然的就有了优势。加上三天两头前往慈宁宫,玩笑逗趣,可不就得了老祖宗的欢心?
  说罢,惠妃像是想起了什么,意有所指:“瞧瞧宜妃,再瞧瞧别人。容貌不差多少,聪明劲儿却半点比不得。”
  说到这个,惠妃就来气,“……榆木疙瘩都算高估了她。成日呆偏殿不动,真是浪费了那副好皮囊!”
  主子说的是谁,莺儿心知肚明。
  那人出身低贱,好拿捏,却一直不肯争宠,也不肯为娘娘所用。
  手上的劲道放轻了些,莺儿劝道:“娘娘消消气。良贵人既无上进之意,随她去即可,不过请安之时多添一个人罢了。”
  见惠妃冷笑不语,莺儿又压低了声音:“八阿哥由娘娘养着,长大了就是大阿哥的助力。至于良贵人,总归是八阿哥的亲额娘,不可冷待,娘娘平日眼不见为净便好……”
  此话一出,惠妃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你说得有理。”
  凡事若牵连到胤禔,她就能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来。
  说曹操曹操到。正值下学时分,殿外传来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额娘!”
  惠妃一下子露出欢喜的笑容:“胤禔来了。”
  摆摆手让莺儿停下按摩,惠妃正待起身,大阿哥胤禔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内间。
  十二岁的少年,青涩中已经有了英武的雏形,咧开嘴笑容满面,想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惠妃尚来不及询问,便是一愕,“胤禔,抱着你八弟做什么?胡闹。”
  胤禔怀里的,正是两岁的八阿哥胤禩。
  八阿哥牙牙学语的年纪,走路还不利索,此时被大哥抱麻袋一样的抱着,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
  气喘吁吁的奶嬷嬷终于跟了进来,心惊胆战地候在一旁,生怕大阿哥一个失手,八阿哥就掉了下去……
  “额娘,儿子高兴。”胤禔眉眼飞扬地道,“今儿骑射课比试,儿子的成绩超过了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琇琇果真在意朕。
  云琇:皇上这是脑子坏了??
  ps.别急,小九很快就来。
 
 
第12章 
  话音刚落,惠妃怔了怔,顾不得八阿哥了,清秀的面容一变,霎时又惊又喜,“真的?我儿真的超过了太子?”
  胤禔点点头。
  无边的骄傲弥漫上惠妃的心间,她说了声好,迫不及待地道:“……快和额娘说说比试时候的情景。”
  早年宫里立下了规矩,皇子年满六岁之时,便要去上书房进学,早晨读书明义,下午练习弓马骑射。
  因为康熙颇为关心儿子们的学业,常常亲临考校的缘故,众位阿哥无人敢懈怠半分。
  每每考校,不论是读书还是骑射,太子总能拔得头筹。除却太子自身的聪慧与勤奋,当然还有师傅们的主观意愿在……
  胤禔已经不服气好久了。
  他喜好弄武,自认不是做大儒的料,写文章的水准比不过太子。
  在‘文’的方面输了,自然心服口服;可骑射这一方面,他与太子的准头不相上下,甚至偶有超越的时候!
  那日皇阿玛问询之时,谙达们却说,太子的骑射当为第一。
  胤礽凭借储君的身份,处处压他一头,现下,连谙达的评判也失了公平。眼见着皇阿玛向太子投去赞许的眼神,胤禔哪能甘心?
  为了夺得毫无争议的第一,胤禔咬着牙,拼了命地加练,终于在今日比试之时,大胜太子,让谙达再也宣布不出‘违心’的结果。
  忆起小太子泛青的面色,胤禔嘿嘿一笑,把小八胤禩抱得更紧了些,三两步窜到了惠妃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座椅上,眉飞色舞地道:“额娘您有所不知,今儿比试的时候……”
  胤禔说得激动,随意地把怀里的八阿哥搁在案几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较为尖锐的桌角抵着胤禩的腰间,不住地磨着。
  虽说初春时候,气候还未回暖,胤禩的衣裳穿得较为厚实;但奶娃娃的皮肤细嫩,哪经得住这样连续不断的摩擦?
  两岁的孩子,已经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了。八阿哥小幅度地皱起了脸,面色白白的,想说一声疼,而后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高兴的大哥,还有骄傲满面的惠额娘……最后忍住了,默默地垂下头去。
  谁也没有发现此事,唯有奶嬷嬷注意到了。
  围在八阿哥身边的,全都是是惠妃的人。她把手拢进了衣袖里欲言又止,权衡半晌,还是没有出声提醒。
  因为大阿哥的喜事,娘娘兴致正浓。若是她出声打搅,到时候可不止受罚那么简单了!
  况且八阿哥的衣裳穿了三四层,应当无碍的。顶多磨出一小块青色来,不出两日便好……
  ——
  翌日,延禧宫偏殿的梢间里。
  良贵人对镜而坐,摸了摸发间的钗环,抿唇一笑,对侍候的婢女香玲道:“这副装扮如何?胤禩看了,会不会喜欢?”
  若说宜妃的美是明艳大气,良贵人的美便是清婉秀丽。
  柳眉杏目,秋波含水,竟有着江南女子那般雾蒙蒙的气质,柔美中带着丝丝胆怯,让人升起无限怜惜来。
  “八阿哥定然是喜欢的。”香玲嘴上应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这位主子,哪哪都好。性格和善,样貌更不用说,唯有出身低了些。
  出身低也没什么。没见德妃出身包衣,却位列四妃之一?
  皇上宠爱,谁也不会计较你的出身。
  凭借天赐的容貌,贵人若是愿意争宠,哪会争不来呢?如此美人,她看了都动心!
  可贵人偏偏不愿去争。
  自生了八阿哥之后,贵人越发深居简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为之绣衣裳,绣鞋袜……明明没法亲自抚养,却满足得很。
  皇上,怕是早就把贵人抛之脑后了。
  贵人却一点也不在乎……瞧瞧,连精心打扮都是为了八阿哥。
  昨晚,惠妃的大宫女莺儿前来传话,说娘娘仁慈,特许八阿哥在偏殿待上一日。贵人高兴得不知什么似的,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儿早早地起了身,盼着八阿哥的到来。
  香玲看在眼里,有些哀其不争。
  主子和八阿哥相处的时间不多,每每都要看惠妃的脸色行事,受了许多委屈。
  还有那些个刁奴!欺上瞒下,玩忽职守,成日侍奉在偏殿的,也只有她一人了。
  若是主子得宠,对于八阿哥,还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什么时候见?只要有宜妃娘娘一半的圣眷……
  香玲思绪万千,很快,奶嬷嬷抱着八阿哥来了偏殿。
  想是得了惠妃吩咐,奶嬷嬷把孩子交由良贵人之后,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良贵人抱着胤禩,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欣喜过后,柔柔地道:“胤禩,叫额娘……”
  胤禩模糊地知道,惠额娘只是自己的养母,额娘却是不同的,漂亮极了,身上也有一股好闻的气息。
  只是,额娘很难见到。
  他乖乖地仰起头,软软地叫了句:“额娘。”
  良贵人笑着应了声,眼眶蓦然红了,像是要流下泪来。
  胤禩立马急了,抬起嫩嫩的小手,贴在良贵人白玉似的脸上,慌忙道:“额娘不哭!”
  良贵人心里一暖,忙道:“好,额娘不哭,额娘带你玩儿。”
  母子俩说了好些话,消去了胤禩心里的陌生感,让他渐渐放开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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