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真的把徐莹气晕过去,只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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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中无聊的两代宫嫔们,哪怕是绣房到了一匹新鲜花样的蜀锦这样的小事,半天都能传遍,何况是这样的新闻。
不出两个时辰,人人都知道了:慎郡王妃逼迫四皇子妃给自己反复行礼,不但将人家累晕过去,还逼的四皇子妃贴身宫女跪地哭求。
连太上皇都惊动了,将两位孙媳妇叫了去问询。
原本是想各打五十大板都训诫一番的,但见了两人就改了主意。
正如刘侧妃所说,两人站在一起对比鲜明:徐莹的美貌是走体态微丰路线的,那叫一个气色红润有光泽。而黛玉则是明月梨花般纤细秀雅,近来又连日侍疾,脸色呈现一种玉色的苍白,眼底还带着淡淡乌青。
太上皇当即就恼了,对徐莹发出了灵魂的拷问:“皇后乃你的嫡母,嫡母抱病性命攸关,你极少侍奉在侧不说,还过得如此滋润,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岂不是毫无心肝!”
徐莹委屈:以明妃跟杨皇后的关系,她要去侍奉人家也不让她进门啊。
太上皇不管这些女人之间的站队和曲折,他只抓一个孝字,叫徐莹回去将孝经抄上十遍,奉到宝华殿去。
而皇上那里听闻后,更是将二皇子拎过去:“朕已然格外顾念旧恩,哪怕你生母犯下谋害皇后的大罪,也封了你做郡王,你竟不知感恩!给你一个‘慎’字,就是叫你从此后谨言慎行,谁知你丝毫不体谅朕的苦心!回去好好管束你的妃妾,下次再闹出事端来,朕看你这郡王的等儿也该往下降降!还不快离了朕眼前!”
二皇子大冤,自从母妃出事,他一直夹紧尾巴做人,就是想好好表现,让父皇消气能允许他去看望母亲,多加照料,谁知道他这里老老实实做人,徐莹却在外面耀武扬威!
于是回去难免又跟徐莹发了一通脾气。
周菱现在说起来还乐不可支:“难为你当日是怎么想到的,直接就晕过去了。”
黛玉抿嘴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二嫂的不讲理我已然听了许多典故,听闻她如今越发偏激了。我是做弟妹的,总不好跟她对口去。”
周菱心有戚戚:“是啊,我每回跟她说话都气个半死,活该她摊上刘侧妃。”然后又笑起来:“不过她现在可要躲着你了!”
当日徐莹和黛玉从太上皇处告退,徐莹冷冷道:“四弟妹‘娇弱’的很!可总不能回回都晕过去吧,咱们来日方长。只要你还是皇子妃,我是郡王妃,你就该给我行礼!”
然而在她放完狠话两天后,黛玉就成了太子妃。
“从那天起,她可再没出门过,只说奉太上皇之命闭门思过抄写孝经。”周菱眉飞色舞:“她有句话说得好,来日方长,她总要出门拜见你的——起码太子妃的册封礼她得来。”
杨皇后倚在枕头上,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如今她已经不必再管后宫事务,纯粹的一个吃瓜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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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神鹿赋
周菱讲了一阵徐莹的笑话, 就准备起身告辞。
谁知这一起身,只觉头晕目眩往旁边歪去,还好宫女扶的及时。殿中诸人先还以为安亲王妃开玩笑, 也作势要晕一晕, 直到周菱脸色也白起来, 墨染才忙去外间请了周眀薇过来。
这一诊就诊出了喜脉。
见周菱又惊又喜又发愣, 杨皇后不由道:“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这样的天,还在大日头底下走来走去。还有, 怎么不早早请了太医来看?”
宫中女子最在意身孕之事, 一旦月信迟了就会请太医来瞧着,哪怕月份浅摸不出来也会按照有身孕的注意事项先养着。
周菱脸色发红却没说话。
黛玉随即想到, 这十几日来,宫中风声鹤唳,皇后中毒,牵扯了太医院十几位太医都获得慎刑司一日游,更有两位喜提流放北疆的远程票。于是宫中嫔妃为避免招惹是非,有点不舒服都忍了, 不会这个节骨眼上去太医院请人。
而周贵妃前些日子更是被不开眼的何御史举荐, 成为执掌凤印的候选人,周菱自然要比旁人更谨慎些。
只是这个缘故不好说。于是黛玉便替她解围对杨皇后道:“母后,大嫂这也是头一回身孕, 估计自己还蒙着呢。”
杨皇后就点头, 对周眀薇道:“你亲自把安王妃送回贵妃那里吧, 省得她担心。你们都先别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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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泓承从吏部的值房里走出来,远目眺望,从各种蝇头小字中解放自己的双眼。
谁知这一看, 就看到从对面兵部值房疾步走出的辛泓宇。
“大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辛泓宇满面红光,像是一轮红太阳对着辛泓承奔过来:“四弟,四弟!你大嫂诊出喜脉来了。”
辛泓承拱手:“恭喜大哥啦,要做父亲了。”不过……他疑惑道:“宫中规矩不是说要满三月才能说嘛?”
大皇子如今一身亲王服制,眉飞色舞道:“母妃也欢喜疯了,早忘了规矩,如今满宫里已经传遍了,不差你一个知道。”
周菱入宫接近两载,贵妃娘娘拜的神仙也跟着与日俱增,逐渐收录了数十位知名的佛、菩萨和罗汉像在她的小佛堂中,更着人从泰山上求了一块泰山石来。
听说近来她每日参拜对象中别说泰山老奶,连孔圣人都加上了,也不知孔圣人神灵有知,收到这份求子的香火作何感想。
如今一朝夙愿达成,贵妃欢喜的晕了头。
杨皇后都记得让周眀薇悄悄将孕妇送回去,可贵妃自己却当即开始放赏,等宫里所有人都领了赏聚集起来磕头的时候,贵妃才幡然醒悟,周菱的身孕才刚刚两月出头呢!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贵妃言辞上失了谨慎,就准备从行动上补足。
反正人尽皆知,索性去求了太后,直接指了一位太医过来,昼夜不离看护周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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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皇子陆续大婚,已然近两年,这是头一个传出喜讯的。从太上皇起,皆是按着亲王妃的标准加厚了一倍给的赏赐。
新鲜出炉的安王心情很激动,用力拍着辛泓承的肩膀道:“听来传信儿的小太监说,你嫂子是在皇后娘娘和太子妃跟前诊出来的喜脉,周女医亲自送回去的。真是多谢你,你一成婚你嫂子就有喜了。”
辛泓承被他的因果逻辑惊呆了。
安王又用力拍了两下后就要走:“改日请你喝酒啊。”
辛泓承忽然福灵心至,将大哥拉住。
前两日他见了外公和舅舅,两人先就钟氏女儿私自上京之事进行了沉痛而深刻的反思,接着阐明蠢得只有世子夫人一位,并且已经剥夺了这位蠢夫人的管家权和外交权,此次上京都将世子夫人留在福建“养病”。
时隔多年辛泓承再次见到钟家人,心情毫无波澜。既然谈不上感情,就要谈理智了。
通过短暂的会晤,辛泓承的理智告诉他,这位外公和舅舅都是善思明辨,有才有识之人。
钟震递上了第一根橄榄枝,态度极为和气,丝毫不曾摆舅舅的架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蒙受命格的不白之冤,臣等痛心疾首,必当设法为殿下解忧。如今已经安排妥当,只看殿下的意思了。”
辛泓承笑眯眯:“多谢外公和舅舅,只是此事不必操之过急,要是露了匠气反而不好。”
钟家两位爷眼睛发亮:难为太子殿下十五岁的年纪,这样沉得住气。自己和妻子背着不祥的名声都能忍耐徐徐图之。
“好,殿下若是有合适的时机,便随时告知我们。”
册封礼定在一月后,钟侯爷与世子已经上过折子,请示留在京城观礼。皇上不但准了,还将两人召入宫中,温言安慰,更对钟侯爷以岳父称之,搞得钟侯爷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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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泓承忽然想到,如今就是个好机会,所以一把拉住大哥。
安王不明所以:“四弟你还有事吗?要送礼的话只管让下人送到我那去就是,现在不用客套了。”
辛泓承不放手:“大哥,方才你说的那句话,一会儿跟贵妃娘娘也提一句吧。”
安王已经忘记了:“哪一句?”
“我一成婚,嫂子就有喜了这句。”辛泓承忽悠他:“贵妃娘娘是宫里的长辈,你提这么一句,娘娘见了太子妃自然也会更喜欢些。”
安王表示明白了,回去一定跟周贵妃把话带到。
辛泓承知道,他这位大哥从来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让他帮忙没准会添乱。可贵妃娘娘倒是个精明的人,她听了这句话后,只要想跟太子一脉修好,自然就知道要怎么做。
果然,周贵妃略一想就明白了。
因上次何御史举荐一事,贵妃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在,尤其是杨皇后真的退位后,生怕辛泓承表面不显,但来日将此事迁怒到她和儿子身上。
如今辛泓承露出肯请她帮忙的意思,贵妃反而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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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跟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最好方法,未必是施恩于对方。有时候,表达出对对方的需要,才是更有效的法子。”
黛玉正在看内务府送来的秋日宫人衣裳的账目,听辛泓承这么说,就抿嘴笑:“反正你总有无数的理由。只是这样能成吗?大嫂有孕无论如何也算不到我头上来啊。”
掐指算算,周菱怀上的时候,她根本还在韶景轩里绣嫁妆呢。
辛泓承坐在她对面,捧着一个冰碗吃:“这事儿不是这么算的,要是从根子上论起来,辛泓英的心理扭曲还得从五岁时算。大嫂的事儿不过是个引子,老鼠拉铁锹,大头在后面。”
黛玉想起一事就问道:“你是想再借吴夫人的儿媳妇也有身孕的事儿,辩驳旁人议论我命格不好的说法?”
这回换辛泓承迷糊了:“吴夫人又是谁?”
黛玉嗔道:“给咱们递合卺酒的夫人,是景安长公主的妯娌。”
这位吴夫人曾经生过两对龙凤胎,直接给武邑侯府凑了一对“好”字出来,一贯为人称道。
如今她已经年过四十,嫡子嫡女都孝顺出色,嫁娶也都顺当。于是吴夫人去做全福夫人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许多人家便是请不到她出面劳累,也得硬拉了她去喝杯喜酒。
此番辛泓承大婚,这位吴夫人靠着自己顺风顺水一生的金字招牌,成功挤掉了旁的九位竞选者,成为了奉上合卺酒的重要人物。
黛玉昨日刚在太后那里听了一耳朵,说是吴夫人的大儿媳妇又有了身孕。
见辛泓承想不起,黛玉就哼了一声:“这才过去几天,就连给咱们递合卺酒的夫人都忘了,来日怕把跟你拜堂的人也忘了吧!”
辛泓承大为喊冤:“那是刚挑了喜帕,我怎么会放着自己的新娘子不看,去盯人家递酒的夫人!她姓谁名谁我记不得,长什么样我也顾不上看,哪怕是个女装大佬估计我都不知道。”
黛玉这才将吴夫人说给辛泓承听,然后问道:“你不是想借着大嫂和吴夫人这两个与我相关的喜事说话?”
辛泓承简直要笑弯了腰,见妻子面如皎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心里又软又甜,甚至忍不住伸手在黛玉腮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媳妇真是太可爱了。”
直到把黛玉都笑急了,辛泓承才勉强止住,边给自己擦眼睛边说:“你怎么会想到这岔里去?怪不得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人钻起牛角尖才可怕。我是要将他们诬陷我媳妇命格不好的脏水洗清,又不是要把你捧成本朝第一送子观音——大嫂也就算了,那吴夫人的儿媳妇怀了宝宝跟咱们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屋外,小萝正趁着阳光晴好,看着宫人晾晒古籍并冬日的大衣裳,忽然见太子爷被人从门里推出来。
小萝只来得及看到一只素白玉手将帘子摔上。
她吐了吐舌头,立刻转过头去装没看见,继续专心致志的从事本职工作,嗯,姑娘从前教导的对,进了宫要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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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两日后是十五之期,正是宗亲并椒房女眷进宫的日子。
只是现在她们有些尴尬,皇后变成了仙师且抱病不见人,太子妃侍奉在侧自然也不能见,除了大长公主这样有脸面的,敢直接进凤仪宫的门,表示要亲眼看看病人外,旁人只得在凤仪宫门口行过礼就算了。
贾敏不是大长公主,也不想给女儿添麻烦,索性没进来。
虽说诰命们往日进宫是不拜见贵妃的,但这回不同,听闻安王妃的喜讯,只要跟贵妃没仇的,总要去走一趟恭贺一下。
周贵妃提起此事还是眉飞色舞,周菱就像只珍稀动物一样,被请出来溜达了一圈,被人啧啧称奇。
她有些受不住,连忙告退。
唯有贵妃娘娘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前儿可吓了我一跳。那位周女医亲自将菱儿送回来,我还以为又有人作恶下毒害人,她有什么不好呢。谁料到是这样的大喜事!”
便有诰命陪着笑:“娘娘多虑了,皇上圣心裁断,早已将祸患除了,娘娘只等着抱孙子就行啦。”
贵妃也点头:“正是呢!只是皇后娘娘无辜受害,倒难为太子妃,是个新媳妇才进宫门,就日夜侍疾,人都生生累瘦了一圈,夏衣穿在身上都晃,真是可怜见的。可见什么天意都抵不了人祸。”
等众诰命告退出来的时候,有相熟的彼此就使眼色咬耳朵:“这是在变着法给太子妃说话呢。”
另一个就笑:“可见这位年轻的太子妃,天时地利不知怎样,人和却不错,连贵妃都替她说话,儿媳妇好容易有喜,也肯用太子妃亲厚的太医。”
“是了,命格之说虚无缥缈,到底要看上头怎么想。”
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正如皇帝弱势,臣子的力量就强一样,后宫也是如此。
当年太后娘娘在位的时候,二三十年的时间,将京中命妇安排的明明白白,众人全是心服口服加佩服,没有一个敢闹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