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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喂他
“见面再告诉你。”
他低声道, 穿过最后的石子路,到达小洋楼前,雨变得更大, 噼里啪啦地撞碎在地上, 林彻将甜品护好,擦了擦手, 准备按下门铃。
风中传来有什么被撞碎的声音。
林彻挑眉,人往着声响处走去, 围着房子的外边走了一圈, 发现角落边用来装玫瑰花的玻璃花瓶碎了一地, 娇艳的红色玫瑰花瓣掉得到处都是, 泥土也融合着雨水,将场景弄得肮脏不堪。
“你到哪里了?”江樱走到大门的位置:“我开门了?”
“等一下。”
林彻用鞋尖踢开了一块碎片, 在凌乱的泥地里,发现了一块黑色的脚印,沿着台阶往下, 消失进草丛里。
“林彻?”江樱还在唤他:“你还没到吗?”
“贝贝。”
“?”
“先别开门,好好待在家里。”
“……”
手机那头被挂断, 江樱怔愣了片刻, 在一片忙音中收回神来, 不安的情绪顷刻吞没了她。
她重新拨打林彻的电话, 没通。
脑中紧绷的弦也同外边的大雨般被冲刷得一片混乱, 她慌忙打开墙壁上的监控, 四个不同方位的洋楼外画面出现。
前三个都是空无一人。
到了第四个, 位于洋楼的后侧。
一团黑色的阴影堵在画面上,江樱屏息着,努力观察, 也没认出那是什么。
直到那团黑色的阴影动了一下。
画面慢慢地重回正轨,一张脸的特写静静地透过监视器注视着她。
像阴魂不散的恶灵,就连眼神都透着让人恶寒。
——许子添?!
红色的大字连同他肆无忌惮的举动,摧毁了她刚重塑不久的心境,江樱死死地盯着她,脑中拼命回想着所有的窗户是不是都关好了。
紧接着,另一只手出现,将他推开。
被雨水打湿的黑发,水珠顺着眉骨从脸上滑下,眼眸湿漉漉的,长睫如鸦羽,黑白分明。
水珠从他的指尖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他力气极大,将许子添推向墙边后,转过身,把一个马卡龙粉的甜品袋子小心地放好在遮蔽物下,再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的身影混合着磅礴的大雨一点点地褪出了显示器里。
江樱脑袋全麻,嗡嗡地心慌意乱,不断地浮现起林彻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冷冽,带着杀气。
“………”
不可以,绝对不行。
她着急地报了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待在家里坐视不管,一切的起因都是她。
林彻不能因此受到伤害。
这是她心里仅剩的唯一想法。
*
“喂。”
林彻揪住许子添的后领,反手将他的脸狠狠地贴在墙上,满身的戾气:“忘了我的警告?”
“……江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妈的,被我遇上,这是天意,我要报复!”许子添拼命挣扎,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但依旧无法阻止他怨毒的咒骂:“他们要是问心无愧,怎么会有人绑架她?当年就算不是我当引子,也会有人!”
“我又没害她!后边发生的关我屁事!”
“凭什么我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害得我爸被人私吞工程款,最后被逼得跳楼,上门讨债的人活生生把我妈砍死了——全部都是她那个哥哥指使的!”
林彻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上,脸色阴暗不定,没兴趣继续听他所谓复仇的苦衷,唇线掀起:“你别这么大声说话,吵得我头痛。”
“你以为你很委屈吗?”他压低声音,冷静地告诉他:“从你引江樱上当的那一刻开始,其实你也成了我的仇人。”
“我不会谅解你狗屁不通的说辞,反而还会给你加深痛苦。”
许子添开始用力挣扎,手死死地攥紧着口袋里的一把小刀,忽的奋力一搏地抽出来,孤注一掷地对准他的手刺了进去。
血液在一瞬间蜿蜒地流出,小幅度地溅起,滴落在林彻的脸上。
好似没有痛觉般,他空手接住了那把小刀,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按着许子添。
越来做多的血珠冒了出来,没一会又被雨水冲走,血水从他的掌心不断往下流。
僵持得越久,对许子添就越不利,更何况面前的人根本不给他有喘息的机会,他只好退一步示弱:“……我动不了她,我认输,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做。”
“你害了她,不也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许子添,”林彻反手扯住他的胳膊,往后拽住,随着骨头移位发出的声响,他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应该庆幸,她当年能安全脱身,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身后的小花园里隐隐的传来脚步声,江樱迟疑地往花园外查看:“林彻?”
林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第一个念头闪过,就是不想让江樱见到许子添,眉梢扬起,手臂上的青筋突显。
他拖着人,往花园的更深处走去。
淅沥沥的雨水将一地的狼狈给洗得一干二净。
“林彻?”
许子添吃痛地捂住手臂,脸色再听到江樱的声音后,迅速变得兴奋,玉石俱焚般地捡起地上的小刀,对着林彻的后背胡乱挥舞下去。
没有任何理智,残破的世界观驱使着他极端的行为,像披了人皮的困兽,心底里早就污泞满堂。
林彻轻嘶了口气,脊背的地方像被火烧了般地抽疼。
“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吗?”
许子添转身,寻着江樱的声音走去。
林彻垂眸,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银色的小刀闪过冰凉的光,反手就掉进他的手里,他步步上前,后背的血落满衫。
许子添撑着身体往后退,退不了几步就被他踩住了手。
他报复性地大力踩着,盯着许子添痛疯,扭曲抽搐的脸,心里隐约浮现出了一丝嗜血的快乐,林彻半蹲下身,把玩着那把刀,另一只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吐着血,如数滴在许子添的脸上。
连同薄薄的刀刃:“砍人很好玩?”
……
江樱在角落里看到甜品袋,被细心地放在屋檐突出来的一块处,隔绝了大雨,竟然一点都没弄湿。
她撑着伞,越往花园深处走,内心的不安感就越强烈,直到警笛声从雨声中破开在不远处,江樱才隐约地看见有个人影从灌木丛现身,抬手将湿发往上捋了点,露出了那双她最熟悉的眼睛。
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全身最亮眼的地方,就是左手手心力不断沁出来的血珠,惊心动魄。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他道,语气依旧是冷淡又傲慢。
江樱没和他争论这个话题,也没追问许子添的下落,她的视线一直紧紧放在他的手上,费力地将手中的伞举高撑到对面男人的头顶上:“我们先去医院。”
“别,我要先看着那傻逼被带走。”
林彻下意识地想接过她手中的伞,又怕伤口弄脏了她的衣服,索性微弯下腰来配合她的身高,不料又牵扯到后背上的刀伤,口子似乎又被撕裂了些。
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大半个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女孩子独有的甜香气温温柔柔地钻了满怀,他几乎是隐忍地抽离。
一只细嫩白皙的手牢牢地拉住他。
江樱低声道:“警察都到了,剩下的你就别管了,跟我走。”
她声音细细的,语气像命令,说出的话却像在撒娇,黑曜石般的眸仁里刚好装的都是他。
所有的反抗都没有了意义。
“你车钥匙在哪?”
“口袋。”
江樱顺着他的回答,将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快速地找到拿出来,没有注意到他克制地压住眼底的暗色。
她低下头,看着掌心里沾上的血,皱着眉往他的身后看去,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拉着他到车上。
“等一下,”林彻忽的问道:“你会开车?”
江樱将安全带系好:“……不然呢?”
“你几时拿的驾照?”他警惕道。
她快速地发动车子,闻言意味不明地回应道:“在你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时间里。”
林彻:“……”
他靠在车背上,胸腔伴随着阵痛往下紧缩着,手上还有泥土的痕迹,血还在流,林彻佯装着平静,轻声地叮嘱:“那你开慢一点。”
车灯在昏暗的光线亮起,油门被踩到最大,伴随着车身的咆哮,飞快地冲出了车道,往最近的医院开去。
江樱第一次开这么快,手心里都是冷汗,后视镜里飞速滑过景物的黑影,横冲直撞地像要摧毁一切。
暴雨袭击,路面并没有太多的车辆。
身侧的男人安静下来,垂着头,倒是放心地把一切交给她。
她隐约都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左拐。”他开口,声线低沉到快要入睡,“穿过那条小路,会更快。”
江樱打了方向盘,车身进了分岔路口,另一侧的小道里倏然挤进了一辆SUV,车身眼见着就要擦上。
全身的理智都用在了此刻,她看着后视镜里不断地估算着距离,最后咬紧牙,彻底打死了方向盘。
SUV才能成功地通过。
心跳像弹珠般飞上高空,才重重地坠了回来,五指还在颤抖。
“别怕,”林彻低眼看她,笑意明显:“很不错。”
江樱根本没心情回顾方才的场面,做不到像他那样身上伤口流血还能笑得出来,紧抿着唇,好像受伤的人才是她。
到急诊科室时,她才发现林彻身上的刀口比想象中得还要多。
脱下来的外套衬衣被护士放在一边,暗色的衣服被血水浸湿的还完全看不出来,但里头白色的短袖则几乎被染色。
花臂上的纹身无处可遮,配合着伤口,最为凶神恶煞。
医生戴上手套,吩咐着他将衣服脱下来。
林彻没动,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樱,缓声道:“…以后再让你看?”
“……”
“你在,我害羞。”
她猝不及防地在人群外被点名,抬起头呆愣愣地望着众人,压抑着喉咙里的苦涩,才勉为其难地拉开门,走出去。
门关上的一刻,林彻没有再忍,将短袖脱下,被刀划破的伤痕触目惊心地遍布在后背上。
潦草一看,都有四五个。
医生上着麻药:“你这也是□□凡胎,捅这么多刀,还能忍着不一路叫进来,我就见你这么一个。”
酒精盖上伤口,钝痛感带着十倍重新爬进他的神经中枢,眼前陷进一片黑色的混浊,慢慢地褪去之后,一双弯弯的小鹿眼浮现出来。
“叫了不就丢面了吗?”
他道。
“你倒能抗,你女朋友也不弱,还能开车送你过来,换别的,早就吓晕过去了,”医生处理着伤口:“绝配。”
“那我待会帮你缝得漂亮点,尽量不留疤,别可惜了这张脸。”
“谢谢。”
……
……
江樱在外头看到了被抬着进来的许子添,民警跟在一旁,见了她,大步过来问话:“江同学,你没受伤吧?”
“没事,”她瞥了眼昏迷的人:“他这是…?”
“你朋友下手也挺狠的,刀直接划到他耳朵上,差一点就要烂了,手筋也折了,可能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民警道:“你朋友人呢?”
江樱:“我朋友是正当防卫,他还在里头缝针,需要休息一会,请你们别打扰。”
“好,”民警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相册,递给她:“我们怀疑许子添还有同伙,不然很难掌握你的动态,刚好前几天,他的一个同伙被扭送进来过,你看看,认不认识?”
屏幕上的男生,灰色的头发,满脸不屑。
“还查过他的行踪,之前假扮了你们花园的清洁人员,说是有人花钱托他去顶班的,现在看来,更像是去踩点。”
“……”
熟悉感迎面泼来,江樱闭上眼,快速地回忆了一遍所有的细枝末节,终于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