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沉衍等不了了,三天已经是极限,再找不到她他会疯的。沉衍手掌握住腰带上那块玉,外形斑驳残缺,玉面裂痕缺口不断,正是碎裂之后被强行粘合在一起的浮光尺。
沉衍的掌心不断的摩挲着玉身,试图抚平上面的棱角、填补之间的缝隙。不出片刻,掌心便被划得血肉模糊。仿佛只有这种划破血肉的疼痛才能让他勉强镇定。
发带上的长练的尾巴扬起来蹭了蹭他,沉衍心里的焦躁少了一分,他道:“你在镇魔殿守着,我易容出去。”
虽然现在魔域内表面上平静安分,但是陈年累积下来的污垢怎么可能说清就清。万一她在魔卫看不到的地方呢,万一她 * 遇到了不怀好意的魔修呢?
凶冥知道他已经劝不住沉衍,两刻钟后,沉衍化作凶冥的面孔走出镇魔殿。
*
江迢迢披着黑窗帘,东躲西藏地避开了魔卫来到了城门口。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现在不过申时魔域的城门便已经关了。江迢迢倚靠着墙壁躲在角落里,走也不行,回也不是。
马上就要天黑了,再拖下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江迢迢咬牙往城门口走走试试。
刚抬起步子,披在身后作衣袍的窗帘被人拉了一下,“这位小姐,城门都要闭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迢迢转头,看到一个长得较为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身白色锦袍,身材高瘦,气质温润,现在正拉着她的手臂淡笑的看着她。
她还记得上次来魔域时沉衍给她科普的魔域里的人和事,再说经历了被沉衍从头骗到尾的事情之后,江迢迢这会儿绝对不可能再掉以轻心地以貌取人。
她将衣袍从那人手中拽出来,硬着语气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他低笑一声,彬彬有礼道:“魔域近日不安稳,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姑娘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城门你是出不去了,姑娘可有去处,不然随在下回去,也可安然度夜。”
江迢迢疯了才会跟他回去,她强忍着砰砰跳的心脏,紧攥着手藏在袖子里,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胆怯,挑起眼尾,端着一副嚣张的嘴脸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还跟你回去?再敢在此缠着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将手自然垂放两侧,顺着她的话道:“在下眼拙,不识小姐,敢问小姐芳名。”
江迢迢与他对视,这人看打扮虽然不像是魔修,但是敢在魔域里形单影只地游荡的又有什么简单的角色?仙苑与魔域为敌,若是说出四大家族的身份恐怕死得更快。若是说出个在魔域有地位的身份倒是不难,怕就是怕被人识破。
那只有……
江迢迢道:“我是石城的城主义女,少城主的姐姐。你若敢对我无礼,石城城主府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看向眼神顿了顿,继续道:“石城主何时有个义女了,在下怎么没有听说过?”
江迢迢睨着他,道:“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还有,什么石城主,我义父姓邵!”
那人仍是温声道:“既是邵城主义女,小姐孤身一人也是不安全,不若由在下将小姐送回去可好?”
江迢迢:“你又是谁,本小姐轮得到你送?”
那人双手在前,作揖道:“在下……”
“哈哈哈,老禹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一个壮实的黑衣男子从旁路过,他打量了江迢迢两眼,嗤笑道:“换口味了?不勾搭妖娘艳女,改吃淡口小菜了?”
闻言,那个被称作老祁的清秀男子眼睛微微上挑,脸上清秀之色渐淡,多了一分浓丽的艳色,对那大个子道:“祁兄慎言,莫要唐突了佳 * 人。”
他看向江迢迢继续道:“在下禹之,一介修士。”
听到那大块头的话,江迢迢心里越发紧张,“爱谁谁,离我远点!”
“哟,小娘子性子比长相泼辣呀!”大块头倚在墙上打量了他两分,脸上也多了分兴趣。
江迢迢在觉得自己心跳声都要跳出胸口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摆脱这两个人!
“我警告你们,离我远点,否则,我现在知道了你们的名字,小心我告诉我义父和小弟!”说完江迢迢转身就走,慌不择步的连方向都没有看清。
禹之看着江迢迢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大块头道:“就这么放她走啊,她的话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禹之道:“哪能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另类的美人,若是放走了她我魔域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只不过如今魔域里有咱们的小魔君压着不许惹事,我还是再等等吧。”
江迢迢跑回之前的客栈,进门后不知是紧张还是累的,大口喘气。
见来人,小二笑嘻嘻地上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江迢迢稍稍平复了一下,将钱袋拿出来取出里面一半的银钱,“住店,要一间靠外离楼梯最近的房。”她将另一半前单独递到小二的手里,“另外,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第78章 “迢迢,过来。”……
魔域内土地贫瘠, 城内人的吃食大多需要去城外采买,所以一家客栈当中必定会有出城的办法。
小二推辞了江迢迢的钱袋,依旧热情道:“我们后厨的师傅每三日必会出城采买, 带句小的话可以, 其他的小的可就帮不了了。”
先能问问也好,江迢迢点头回了自己房间待着。这间房是最靠近楼梯的一间, 推开窗户往下看便是大厅,随便喊一句下面的人就能听到。既方便逃跑又能保证安全。
有了私人的空间后,江迢迢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小半,她透过窗户往下看,希望明天能顺利地出了这座魔城。
江迢迢不敢轻易出门,坐在床上试试之前学过的咒诀还能不能用。几个手势比划了半天,果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问系统:“我现在既然换了身体,应该可以修习了吧?”
系统:【可以是可以, 只不过这里在魔域,漫天都是魔气, 就算修习也只能修习魔气。】
魔修就魔修吧, 总比什么也不会强。在这种地方若是没有点修为,真的走不出去。江迢迢让系统把它保存的入门册子读给她听,她按照它的方法吸纳魔气。
江迢迢闭上眼睛,似乎感受到了浓墨般的气息在不断被吸入自己的丹府,不似灵力的清灵悠淡,反而有些炙热乖戾, 却同样都充满了力量。
房门被敲响, 江迢迢倏地睁开眼睛,“谁?”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小姐, 小的给您送饭菜。”
她下床去开门,小二将饭菜放下,道:“后厨的师傅确实会在明日出城采办, * 不过城门有魔卫把守,近几日又恰好戒严,小姐若是想递封信出去可以,但是想要跟着出去怕是难了。”
递信又能递给谁?她现在样貌都变了,江家和石城那边都以为自己死了,单是递封信出去的话有什么用。
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靠自己。
江迢迢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小二,“那麻烦你在后厨师傅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另外得空给我买身低调的男装。”
江迢迢好歹也是来过魔域的人,知道这里的物价,这半袋子钱买身衣服绰绰有余,相信这点儿忙小二还是乐意帮的。
果然,他笑着点头,“不麻烦,那明日一早我给小姐送过来。楼下还有客人,您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先下去了。”
门关上之后,江迢迢捂着自己的头头痛。
她现在整个一个小黑户,没钱没身份,明天能跑出这个魔域吗?
答案是肯定的,跑不出去。
没等到明日,晚上吃完饭她下去叫人送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了白日里拦下她的那个禹之倚在自己房间的门外。他现在换了一身打扮,头发高高地束在头顶,身上穿着一身蓝黑色的锦袍,上面绣着银线,让他整个人的气势都拔高了一节,显得有些凛人。
若说白日里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这时便是风流纨绔。
江迢迢警惕地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禹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刷地一声,展开扇面随手扫了两下,笑道:“小姐还识得在下。”
江迢迢往楼下看了两眼,虽然客栈里的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但是总归掌柜和跑堂的还在楼下,她道:“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小姐放心,在下并不是要为难小姐,而是要救你。”禹之收了折扇在江迢迢的额头点了点,有些随意也有些轻佻。
他道:“魔君选妃在即,小姐这般容貌在外晃了一圈,恐怕已经被有心人上报十二宫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可听见外面一队魔卫在大摇大摆地找人呢。”
“所以啊,这位小姐,跟在下走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江迢迢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
禹之将折扇放回腰间,拦腰接住欲倒不倒的江迢迢,低头看着她微笑道:“想必小姐也在躲避魔卫的追查,在下十分乐意帮小姐这个忙。”
他执起江迢迢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小姐不是石城中人吧,那种山石嶙峋的地方可养不出这样的美人。”
江迢迢全身瘫软,连张嘴呼叫的力气都没有,一双鹿眼因为紧张冒出一波水光,此时正又惊又惧地瞪着他,双唇张合,勉强说出了几个字,声若蚊蝇,“放开、我。”
“小姐莫怕,在下并非鲁莽之人。魔域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出此下策。”说完,他拦腰抱着她从二楼走廊的窗户飞出去。
江迢迢眼珠往后看,想要引起楼下掌 * 柜之人的注意。可惜,禹之的速度太快,人一闪便出了客栈。
在禹之出去的下一秒,一队魔卫闯进客栈,“有人来报,客栈内有一陌生女子还未曾参与过镇魔殿殿选。人在哪里?”
*
沉衍随着胸口悸动的指引从镇魔殿找到城门口,又从城门口找到城内的长街。悸动时缓时烈,说明人离着他时远时近。
黑夜里,他捂着狂跳的胸口,焦急不已却不得不镇定地辨别方向。
长街的店铺前挂着几盏的灯笼,发出几道惨白的光芒,在这漆黑的长街更显得可怕。
屋顶突然掀起一阵微风,几乎是微不可查,在沉衍的耳中却又那么清晰。
他心口重重一跳,脑子里还未做出反应,脚下已经随着那道身影飞去。
漆黑的长空里没有星光,那人轻功极好,但是沉衍的更好。他在一处高墙大院上将人拦下,那人双脚点在墙头,手里抱着一个人,脸被扣在禹之胸前,看不到脸。但是胸口强烈的悸动告诉沉衍,就是她。
“凶冥大人为何追着在下不放?”禹之隔空望着沉衍,轻飘飘开口道。
听到凶冥的名字,江迢迢努力偏头往那边看过去,心里怦怦地跳动。现在她宁愿被凶冥抓了去也不愿被这个人掳走。
沉衍夜视能力极好,几乎在江迢迢偏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她那双饱含惊惧和委屈的眼睛,足尖轻点,伸手就去抢人。
禹之侧身避过,稳稳地抱着江迢迢后退,语气中带着些不悦,道:“凶冥,何故来抢我的宝贝,就算魔君选妃也选不到我怀里的人吧?”
“你的宝贝?”沉衍忘了不能妄动魔气的内伤,以疾风迅雷之势闪身到禹之身前,强盛的魔气将禹之斥退。
禹之手下一松,江迢迢从半空掉落。
沉衍立马旋身向下,身后的禹之被他逼出一丝恼意正欲反击,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长练锁住了他的魔气将他绑了个结实。
“咚”地一声,禹之毫不客气地从半空摔了下来,睁开眼睛,原本在自己怀里的美人此时正被‘凶冥’抱着半跪在地上。
‘凶冥’不知为何,神色内含着狂喜、期盼、珍视、悔意、痛惜,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无比,神情也隐隐有些哽咽,似乎想要伸手碰碰怀中人却不知为何,又生生忍住。
江迢迢半合着眼睛心情有些复杂,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人不是禹之嘴里的凶冥,而是……沉衍。
禹之惊讶之后,不消片刻也发现了眼前人的异样,且不说‘凶冥’怎么可能有比他强盛的魔气,单单是他原本那标志性的赤瞳,此时却变成了浓不见底的墨黑色。
禹之被捆得不得动弹,他挣扎了下,怒道:“你是何人?!”
沉衍从江迢迢的脸上收回视线,抹了自己脸上的易容术,抬起头看他,情绪不明:“禹之长老,你好大的胆子。”
禹之脸色微变,随后敛了怒容,幽幽道 * :“冒犯君上,请君上恕罪”
绑着禹之的长练将人松开,窜回沉衍的发间,他扫了他一眼道:“入骨绵,解了。”
禹之指尖微僵,从腰带里拿出一个瓷罐,打开在江迢迢的鼻子下让她闻了闻,片刻后江迢迢恢复了体力。她一把将抱着自己的人推开,随后又像刚反应过来似的,低眉顺眼,嗫嚅道:“冒犯君上,请君上恕罪。”
在沉衍说出‘禹之长老’四个字的时候江迢迢隐约想起了禹之这个人,他在原著中只是个昙花一现的角色,是魔域十大长老中最末的一个。
不是修为最弱,而是因为他无心权势一心只爱风月。他府里养着大把美人,确实如他所说,他并不是鲁莽之人,那些美人没有一个是被强迫的,全是禹之凭自己的本事勾搭的。
想来,这次掳走她除了看上她之外,也是因为怕被魔卫抢先将她带到镇魔殿里。
现在,沉衍和禹之对江迢迢来说都同样危险,若是非得让她在两人当中选一个的话……江迢迢脑子一抽,朝着禹之那边轻挪了几步。
沉衍被江迢迢刚才那下推到地上,他咽下喉头的鲜血站起来,视线紧随着躲开他的江迢迢,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的视线强烈到无法忽视,就连江迢迢低着头都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灼人的视线,她又往禹之那边挪了两步。
禹之万花丛中过,一眼就看出了沉衍看江迢迢眼神中的不对劲。他想起这几日魔君以选妃的名义上行大肆寻找什么人的行径,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瞬间转了几百个圈。
魔君继位后冰封了沉浮宫,在宫内设有一个冰棺。前几日前圣女叛变毁了沉浮宫,沉衍立马让人在魔域内大肆选妃,不看六艺不看修为,只需到镇魔殿殿选,难道就是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