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臂上被蛇咬的两道血洞格显眼, 他面色发白, 意识昏沉地往前趔趄了两步。
姜千遇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扶住他:“你这怎么可能没事, 这蛇不会有毒吧?!我们还是赶紧找到回去的路吧,是顺着那个光的地方走吗?你确定?”
“轰隆”一道闷雷响过,头顶黑压压地积着深沉的乌云, 狂风呼啸,沙子平地而起汇聚成小型龙卷风,宛若刀片般吹得人脸生疼。
在她刚说完后,不远处唯一的微弱灯光,“啪”的一声,灭了。
傅晏清:“……”
姜千遇:“……”
她现在闭嘴还来得及吗?
风沙实在是太大了,她用胳膊挡在额前也不管用,刚弯腰想捡起地上的套,手指即将碰到的前一刻,傅晏清沉声阻止她:“别碰!有毒。”
姜千遇瞬间缩回了手:“那我们……咳咳咳……”
一张嘴就是吃了满口的沙,她“呸呸”往吐,一边回到他身旁重新搀扶着他,扬高音调:“那我们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迷路在这片森林里。”
“……我们已经迷路了。”傅晏清强忍着晕眩,理智分析,“先按照刚刚的方向走吧,照这样下去,可能很快就会下暴雨,再加上夜里猛禽出没……只能碰碰运气了。”
“好。”
姜千遇只好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后脖放到肩膀,吃力地带着他找出路。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感觉额上一凉,抬头一看,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前路茫茫,再这样下去还没回到营地,他们倒先被泥石流给带走了。
“傅晏清,雨太大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先避雨!”
傅晏清虚弱地“嗯”了一声。
她目光焦急地在四周搜寻,不远处有个树洞,她大喜过望,扶着他走了进去。
树洞里倒是格的宽敞,小心翼翼地将傅晏清放到墙边,她蹲身用手电筒照着他苍白的面颊:“傅晏清?傅晏清?醒醒,你别睡啊,你跟我聊聊天,刚刚你说那蛇有毒,那是什么蛇?还有你的弹弓怎么做的?你哪来的皮筋?”
一边跟他聊天,她一边将他被咬的那只胳膊小心翼翼放平,干脆利落地摘下自己的头绳在伤口几厘米处捆绑了两圈。
平常在她手腕上还大一圈的黑色皮绳到了他胳膊上便显得促狭了。
“皮筋……是你给我的啊,我忘了,你不喜欢我提起昨晚的事。”傅晏清缓缓垂下眼帘,薄唇微抿。
“我没有,你提,你尽管提!你想说什么我都跟你聊,只要你还愿意说话。”姜千遇生怕他因此不说话了,忙道。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傅晏清忍俊不禁地唇角上扬:“那是竹叶青,又叫美女蛇,喜欢在阴雨天活动,喜光,可能是把手机的光当成了火才扑上来的,毒不致死,别担心。”
他说完突然闷哼一声,眉心皱在了一起。
伤口已经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青紫交加分狰狞可怖,隐隐还有蔓延到全身的趋势,姜千遇双手摁压他的胳膊试图将毒血挤出来。
“当然毒不致死!可要是我们今晚出不去,在这里呆一晚上怎么办?!我看毒性已经蔓延到你脑子里,让你神志不清了!”她横眉怒目,单腿跪在地上摘下口罩低头开始给他吸血。
“别,太危险了。”傅晏清挣扎地用另一只手试图推开她的脑袋,奈何毒性复发,他微弱的力道对于姜千遇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姜千遇朝旁吐出一口毒血:“我再不吸你就真死了!毒性蔓延到全身怎么办?你还能挺过今晚吗?要死一起死!”
傅晏清有气无力地轻笑一声:“你怎么跟体育老师一样,他也喜欢对我说“别走好吗”,跑起来咳咳咳……”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姜千遇擦擦嘴角的鲜血,将湿口罩里的水挤出来打湿他的胳膊为他处理伤口。
“我好困,阿遇,我可能……要先睡一会了,你别担心,别担心……”傅晏清越说声音越小,眼皮缓缓阖上,彻底倒在坑坑洼洼的墙壁上一动不动。
即便是到这种时候,他的第一想法依旧是先安抚她的情绪,姜千遇眼眶陡然微微湿润,强忍情绪轻拍他的脸:“傅晏清?857你别睡啊,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你、你怎么拿到我皮筋的?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叫你857吗?或者……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一定知无不答,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错过了可千万别后悔啊。”
“857你跟我说说话啊,你别睡!我命令你,不许睡!”
她吸了吸鼻子,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可惜傅晏清已经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他脸上的血色消失尽殆,薄唇透出一种诡异的惨白,就连呼吸都几近于无。
手电筒忽然熄灭,树洞瞬间陷入一片阴暗,面瓢泼大雨,手机传来低电的提示音,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后槽牙紧咬。
树洞内温度越来越低,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你在这等我,傅晏清,我很快回来。”姜千遇深吸一口气,将手挡在头上冲进了雨幕。
顺着记忆和运气,她来到刚刚和蛇搏斗的地方,好在傅晏清丢掉的木柴还在原地,没被大风刮走。
她匆匆一股脑捡起来跑回山洞。
“呼,傅晏清,我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来得及歇几分钟就赶紧跪到地上拿两根木棍试图钻木取火。
半个小时过去,一直到她娇贵的手心都磨烂了皮,磨出了水泡,也没见到一星半点的火星。
姜千遇:“……”淦!
她气愤地扔掉火柴,傅晏清无意识地转动了下脑袋,双手用力扒拉自己的衣服,呢喃道:“热,好热……”
姜千遇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嘶,好烫!
他刚刚也没说这毒还会让人神志不清地发烧啊!
姜千遇面无表情地重新拾起柴火继续自己的钻木取火大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千遇手腕都没知觉了,双手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旋转机,木柴“蹭”地冒出一小攒火苗。
她大喜过望,寒风凛冽地吹进树洞,原本就渺小的火苗更是奄奄一息,她连忙左顾右盼地寻找易燃物品,捡起地上被挤干水的湿口罩匆匆扔了上去。
这下好了,刚刚还冒头的火苗彻底熄火了。
姜千遇:“???”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惩罚她,而不是让这万恶的钻木取火到她身边气她好吗?
气死她对它有什么好处?!
她单手掐腰,咬牙切齿地将手插/入发间拽住,恨不得原地窒息过去。
傅晏清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冷。”
就在这时,口罩忽然被熊熊燃烧,姜千遇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柴火。
她搭了个简陋的衣架,先是把傅晏清吃力地拖到火堆旁,然后毫无章法地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
她扭头闭着眼,念念有词:“苍天在上,明月有眼,我不是对你图谋不轨,穿着湿衣服睡觉说不定明天你就感冒了,虽然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咳,我胡说的,上一句不算啊。”
扒下来上衣,接下来就是裤子,姜千遇看着他毫无防备的俊美睡颜,一股罪恶感从心头飘起。
她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将目光从他腹肌上挪开,小心翼翼地借着模糊的光影摸索解开他的裤扣。
傅晏清忽然一把擒住她的胳臂,苍白的嘴唇不停重复:“冷,阿遇,我好冷……”
“你先放开我,不然我没法给你脱裤子啊。”
姜千遇使劲用力拽了拽,没拽出来。
她咬了咬腮肉,只好无奈地用左手继续给他脱。
浑水摸鱼,懵懂沉睡着,陡然被指尖触碰。
惊得她呼吸一滞,恍若触电般缩回了手,耳根子红得滴血,迅速不管不顾地给他脱下裤子和鞋袜放到火堆旁烘干。
姜千遇抬起手,想起刚刚的无意间,酥酥麻麻地一路直击心房,糟了,手又开始不自觉颤抖了。
她使劲摁住自己不争气的手,自言自语:“姜千遇,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要慌,不要慌,这算点什么东西。”
这真的算点东西啊啊啊啊!
“冷,冷……”傅晏清全身赤/裸,除了内裤地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他身上烫得惊人,姜千遇咬了咬牙,双手颤抖地脱下了自己的衣物,直到嫩白如雪的美好酮体上只剩下内衣裤,乌黑的卷发如上好的丝绸般湿哒哒黏在后背,白与黑的交织,美得惊心动魄。
她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他睡着了也看不到。
“忍忍,忍忍,我很快好了,啊。”
一阵寒风吹来,她四肢泛起细小的颗粒,她打了个喷嚏,冻得牙齿发颤,强忍着濒临崩溃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躺在傅晏清身旁伸手抱住了他。
感受到炙热的体温,傅晏清立刻如影随形般贴了上来,带着薄茧的大掌从她腋下穿过拢住她的蝴蝶骨,不由得引起一阵细小的战栗,姜千遇轻轻抽着气,贝齿紧咬殷红的唇瓣。
他的动作霸道而不容置疑,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骨般。
姜千遇脸色铁青地掐着他的后脖颈,趁他吃痛间立刻稍稍远离着他,疯狂咳嗽。
“平常怎么没看出来你跟个疯子一样!”
傅晏清很快再度将她涌入怀中,脑袋无助地蹭着她的颈窝,炙热的呼吸喷洒,像抓着最后一丝救命稻草:“阿遇,冷……”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跑,你也别抱我这么紧,嗯?”姜千遇葱茏的五指插/入他的短发,安抚性地揉着他的脑袋。
傅晏清却只是一味地喊着“冷”。
遒劲有力的高大身躯将娇小的她固若金汤的锁在怀里,宛若大型野兽圈禁着自己的猎物,冷血残暴,不容旁人一丝一毫的觊觎。
“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姜千遇干脆躺平放弃抵抗,也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恶狠狠地道:“要是这样你还撑不过去,我就先弄死你。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傅晏清你不许死!听到了没?谁敢收你?”
她发觉傅晏清身上到处是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伤痕,其中胳膊上的犹甚,除了之前为她挡砖新结的粉嫩的痂,甚至还有弧形的疤,看起来是被烟头烫伤的。
怪不得他平常不喜欢露胳膊什么的,总穿长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在最后一刻,她想。
睡意凶猛来袭,姜千遇很快便抵抗不住在他怀里阖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简直如蚊蝇般。
“你…不许死……”
漫漫寒夜,两道赤/裸的身躯紧紧相拥,宛若连体婴儿般密不可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投:这个男人……嗯,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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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一章时,就在想一首歌。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第37章
傅晏清这一觉睡得极度不安稳,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间狭小/逼仄的屋子,这里潮湿阴暗,暗到没有一丝光亮能透进来。
忽然,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窄缝, 细小的灰尘在微弱的直线光里翩翩起舞。衣衫不整的女人迈着阴沉压抑的步伐朝他逼近,狰狞高大的影子映在瘦弱的傅晏清身上。
“妈……”
“废物!连你爸都留不住, 我生下你有什么用?!让你在你爸面前装可怜,不哭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哭!”
拳打脚踢如狂风骤雨般落在傅晏清身上, 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般麻木, 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承受。
她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傅总在时便会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而当傅总走后,她便会将自己的嫉妒狠毒肆意发/泄在他身上。
她用最下贱的话来咒骂他, 用最恶毒的欺辱来折磨他,仿佛他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必生仇人般, 稍有不悦甚至还会拿烟头烫他的胳膊。
女人原本年轻貌美的面庞扭成一团,阴森的眼里腥血疯狂溢出, 宛若阿鼻地狱攀爬出来索人性命的恶鬼。
“我过得不好!你也得来地狱陪我——”
傅晏清陡然惊醒。他虚弱地掀开眼皮, 映入视线的是纤瘦窈窕的曲线, 不盈一握的腰肢, 瀑布般的黑发倾斜在光滑的后背上, 随着她舒展的动作在半空中晃动。
又是她吗……
想杀他, 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吃力地伸起手朝向她天鹅般的脖颈, 五指在虚空中不停乱抓,却因为身子太过虚弱,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