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是清锅, 外头是辣锅,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格外勾人食欲。
唐堂中的毒是剧毒,好在神道子有解药,解毒解的及时且伤口本来也不深, 只昏睡了一个下午,就又能活蹦乱跳打侍女的主意了。
可能是因为白日表现的太过明显,唐堂干脆放弃了掩饰, 破罐子破摔。
年夜饭上,唐堂硬生生挤到了林鹊与阿喜中间,完全无视林鹊的飞刀子。
阿喜只看了他一眼,便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翻腾的肉片,很显然,对她来说肉比侍卫重要。
赵意晚看见某侍卫眼底的失落, 唇角微弯, 她的阿喜虽然武功天赋极高, 但在男欢女爱上却根本没开窍, 她压根儿就没往这事上想过。
所以狗侍卫想要抱得美人归, 还有得磨。
林鹊的暖锅做的极好, 尤其是那红彤彤的辣锅,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一群人围在桌前吃的心满意足,连一向多话的神道子都只顾着喂自己,除了抽空隙一起举个杯,基本一声不吭。
桌上的酒分三种, 烈酒烧刀子,清酒竹叶白,还有青梅果酒。
烧刀子是神道子鹰刹的,竹叶白是贺清风唐堂的,果酒是赵意晚阿喜小鹊儿的。
赵意晚有好几次偷偷伸手去拿烈酒,都被贺清风拍开了,而后又去拿竹叶白,仍旧被贺清风拍了手,几次下来,手背红了一片。
长公主瘪着嘴戳碗里的肉,好像那块肉片就是太子。
贺清风瞥了眼那绯红的手背。
对某人无声的抗议浑然不觉。
神道子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遂放下筷子,饮了口杯中烈酒,眯起眼啧了几声,嘿嘿笑道:“竹叶白温和,一小杯问题不大。”
赵意晚抬头。
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贺清风。
贺清风只做不闻。
紧接着袖口又被轻轻扯了扯。
“溱溱……”
再然后腰上又被捏了捏。
太子深吸一口气,看向赵意晚。
“只许一小杯!”
赵意晚喜笑颜开,匆忙点头。
“好,听溱溱的。”
贺清风拿了酒亲自给她倒,果真是一小杯,一滴都不多的那种……
神道子趁机端着酒杯站起身,起身时身体不由自主的东倒西歪,显然是喝的有点多了。
鹰刹神冷着脸伸手扶了一把,神道子勉强立稳后,看向他嘿嘿一笑:“谢了老弟。”
鹰刹偏过头没出声。
“这是老夫这些年来过的第一个热闹年,以往啊,这谷里连个活物都少见,更别提人了。”
神道子举杯对着赵意晚,两颊透着红晕笑的堆起了褶子。
“今年能这般热闹,可真是托了长公主的福了。”
赵意晚看了眼贺清风,才端着酒杯起身。
“该是我给神医添了麻烦,若无神医妙手回春,我此刻已是白骨一堆。”
神道子闭上眼呸了几声:“这大过年的什么白骨不白骨,净说些不吉利的。”
“再说了,长公主是小风风的媳妇儿,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赵意晚瞥了眼太子微红的耳尖,抿着笑意伸手将人拽起来:“神医说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等太子已经端端立在身旁时,赵意晚才微微倾身朝神道子挤眉弄眼:“三月初三,还要劳烦姑父呢。”
贺清风身子一僵,偏头看向赵意晚,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情暖意。
长公主笑容明艳,正与神道子碰着杯,神道子被那声姑父哄的直乐呵,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不劳烦不劳烦,老夫开心着呐,来来来……咱都一起来喝一个。”神道子眼底有水润闪烁,带着醉意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祝我们新年快乐。”
若她泉下有知,得知最疼爱的侄儿有此良人相伴,该是很高兴的。
众人忙起身举杯:“新年快乐。”
锅里火红翻腾,冲天的热气伴着欢声笑语为这清幽的神药谷添了些烟火气。
这一刻,没有主仆,不分主次,这夜的温暖与欢腾都成为了彼此生命里最美好温暖的回忆。
大年三十有守岁的习俗。
年夜饭后一群人便开始找乐子,准备迎接新年第一天的到来。
神道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堆木牌,撮合人一起玩。
赵意晚在公主府时与小郎君们玩过,自然算一个,小鹊儿性子好,在公主府很吃得开,下人们有什么乐子也愿意叫着他,是以他对这东西熟悉得很。
只有三人,还差一个。
鹰刹是杀手,不可能会玩这个,唐堂赌牌九会一点,对木牌却是一窍不通,阿喜更不用说了,她眼里除了武功就是殿下,除了殿下就是吃。
几人偏头看向赵意晚身后的贺清风。
太子被几道火热的视线盯着,冷冷清清瞥了眼桌子上一堆方方正正的东西:“孤没见过这个。”
言下之意那就是不会了。
兴头正起来却被活生生掐灭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赵意晚转头,与小鹊儿神道子交换了视线,在两人无声的支持下,突然起身将太子扯到剩余的唯一座位上。
“不会没关系,这东西很简单的我教你。”
赵意晚笑的灿烂极了,完全看不出什么阴谋诡计。
太子绷着唇,盯着一桌子的小方块皱眉。
他完全看不懂这小木块上刻的是什么。
“溱太子自小神童,天下无双,学这个自然是手到擒来。”小鹊儿笑得比赵意晚还灿烂,看起来贼兮兮的。
唐堂在一旁啧啧摇摇头。
论拍马屁,小太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贺清风见赵意晚兴致正浓。
遂歇了拒绝的心思。
林鹊说的不错,木牌确实难不倒贺清风。
才几圈下来,太子的动作已很是娴熟。
小鹊儿眯起眼睛笑道:“既然都会了,那咱就正式开始咯。”
神道子点头附和:“开始。”
赵意晚与贺清风对视一眼,笑的如狐狸。
“开始!”
能赢贺清风的钱。
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在开始前,林鹊看了眼唐堂几人。
勾了勾手指道:“你们可以下注。”
下注无非就是往谁身上砸银子,砸对了就跟着赚,砸错了就跟着赔。
在林鹊将规则讲了一遍后,唐堂阿喜对视一眼,看向鹰刹。
鹰刹刚好立在林鹊与赵意晚的中间。
在鹰刹正要将钱袋放在赵意晚面前时,林鹊先一步将他拽过来:“你个榆木脑袋,能赢两位殿下的钱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赵意晚:……
这一听就知道是她教出来的人。
紧接着,小太监如法炮制的将唐堂阿喜一并拉拢。
长公主此时才突然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她好像没银子,而林鹊面前四个鼓鼓的钱袋,让赵意晚觉得眼睛疼:“不是,你们的钱是哪儿来的。”
唐堂自不用提,有个气大财大的太子。
可她家那三个,钱是从哪里来的?
小鹊儿阿喜投奔贺清风时,情急之下不可能带这么多银子。鹰刹随着她跳忘川崖时,更是一清二白。
所以,他们那几袋鼓鼓的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小鹊儿眨眨眼。
小心翼翼的伸手指了指太子:“溱太子赏的。”
赵意晚:……
贺清风勾唇:“伺候孤泡药浴赏的。”
赵意晚看向鹰刹:“你也伺候他泡药浴?”
鹰刹绷着脸,低沉道:“我给溱太子送过药。”
赵意晚:……
合着她的人都是他养着的?
沉默了半晌,赵意晚看向贺清风,笑眯眯的道:“把我也一起养了吧。”
众人憋着笑,看向贺清风。
太子轻笑一声:“好。”
片刻后,太子从屋里拿了两袋银子放在赵意晚面前:“够吗。”
赵意晚:……
果然是财大气粗!
“够!非常够!”
如此慷慨,她都不好意思赢他的了。
然事实证明,赵意晚想的太多了。
自开局没多久,桌上的银子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往小鹊儿怀里飞,乐得唐堂在林鹊后头手舞足蹈,一口一个财神爷叫得极其欢快,就连鹰刹的面上都染了笑意。
阿喜沉默了半晌,嗖的跑回屋里拿了一袋银子放在林鹊面前:“我加注!”
众人:……
赵意晚:谁再说她的阿喜呆谁就是傻子!
鹰刹唐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两人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跑的快,帮你一起拿。”
鹰刹:“枕头下。”
后来,唐堂找了三个小筛子。
一人一个拿着放银子。
小鹊儿的就明晃晃的堆在他的面前。
看得赵意晚三人咬牙切齿。
再后来。
溱太子不小心捏碎了一块木牌,淡淡道:“碎了。”
神道子:……
“碎了!对,碎了就不能再玩了。”
小鹊儿苦着脸回头:“这把我都赢了。”
鹰刹:“这种木牌我能做。”
三道凉凉的目光同时瞥来。
赵意晚眯起眼轻笑:“不,你不能。”
鹰刹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唐堂眼看自家殿下输急了眼,忙打着圆场:“不能玩就不玩了,还有好多烟花都没放呢。”
小鹊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牌推倒。
“那块牌不碎我就赢了,真是可惜,唉……算了算了,反正也赢得挺多的了,大过年的让你们一把无妨。”
赵意晚:……
贺清风:……
神道子:……
特么的说的像谁输不起似的。
紧接着林鹊面前就多了三个钱袋。
小太监眼睛一亮,毫不顾忌两位殿下一位神医铁青的面色,一把抓起钱袋丢给身后几人道:“快快快,分了分了。”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
不能打,自己教出来的!
神道子气的将框子往桌上一砸,把木牌哐哐几下扒拉进去,连那块碎了的也没放过。
“你小子以前是不是在堵坊干过!”
小鹊儿一边将银子往怀里塞,一边道:“没有,我一进宫就跟在殿下身边了。”
神道子抱着框子气呼呼的走了,赵意晚同贺清风直勾勾的盯着侍卫侍女杀手同小太监分赃……哦不,分银子。
唐堂抱着分好的银子朝两位殿下道。
“殿下,等卑职把银子放好回来放烟花。”
很快,热热闹闹的院子剩两位殿下大眼瞪小眼。
赵意晚叹了很多口气,她突然发现,她堂堂一国长公主,竟然还没有几只呆头鹅银子多!
哦不,不是呆头鹅。
这几个狗东西个个都精得像只猴儿!
贺清风倒不是心疼钱。
就是觉得作为一国太子,一直输,一直输,就让人很不爽。
太子不爽的后果就是,新年第一天:
某侍卫在屋外扎马步扎到天亮。
某太监走路总被石子绊倒。
某侍女在几处屋子间来来回回搬了好多次桌椅。
某杀手被迫与太子过招,被虐的怀疑人生。
对此,赵意晚一边笑的前仰后翻,一边说太子小气。
最后说太子小气的长公主,被小气的太子摁在门框上吻得嘴唇发肿。
作者有话要说: 神药谷日常平淡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即将面临离别……
我溱溱绝对不是小气!
他就是不小心而已,不是故意的。
第48章
大年初十, 谷里迎来了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铺天盖地而来,树木房顶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
如此寒冷的天气,泡药浴更是遭罪。
每次将赵意晚从汤池里捞出来时, 她都颤抖的厉害, 整个人如一个冰疙瘩,连双唇都泛着冰冷的白。
这痛苦的折磨一直延续到二月初一终于结束,在神道子说赵意晚鸳鸯血的毒素已除尽时,众人止不住的欢腾, 还为此特意准备丰盛的晚饭,已示祝贺。
之前因鸳鸯血的缘故不能饮酒,赵意晚已馋的发慌, 此时就像是见了食物的野猫,恨不得将那烧刀子都堆到自己的面前。
当然最后也没堆成。
贺清风以毒素刚清不得放肆为由,给她换了清酒竹叶白。
长公主争取无果后,只得拿竹叶白过瘾,然而她只知竹叶白是清酒,却不知竹叶白后劲儿极大。
一顿划拳劝酒后, 赵意晚喝的两颊红扑扑的, 拉着贺清风说要上房揭瓦。
二月的天气虽然在逐渐回暖, 但也只是冷得没有那么刺骨, 寒凉仍未消退。
房顶上有风, 自然还要更冷些。
“房顶上寒凉, 不能去。”
贺清风自是不愿带她上去吹风。
“不要!”赵意晚扯着太子的衣袖,一点一点往怀里拽:“就要去房顶!”
贺清风任她扯,只巍然不动。
“溱溱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拽不动,赵意晚开始瘪着嘴念叨:“明明对我有求必应的,怎么就不理我了, 溱溱是不是喜欢别的女郎了。”
好在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唐堂拉着阿喜去看鹰,小鹊儿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神道子扯着鹰刹说要体会飞来飞去的感觉,是以都没有看到昔日杀伐果断的长公主正拉着太子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