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客气,扬州富庶之地,与京城相比,也所差不多。”
一番客套之后,舫主唤来了一众伶人舞姬。
罗大人不知道晋王私底下是什么路数,但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用女子来讨好晋王这总没错。
画舫上的舞姬身娇体软,舞姿曼妙,一时间酒香与脂粉香朝着赵循扑面而来,男人皱眉,敛下心中不虞,罗大人有意无意的觑了赵循一眼,发觉他正看着台上的领舞,罗大人心中了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赵循打量着面前衣衫薄如蝉翼的舞姬,这个女人,竟同柴旭妍足足像了五分。体态丰盈,肤若新雪,特别是一双柳叶眼,媚眼如丝,半含秋水,仿佛是柴旭妍在他面前蓄意勾引,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又想起之前的梦。想着若不是柴旭妍身份高贵,恐怕也只能是权贵手里的玩物,待反应过来,赵循心中一顿,面色难看了起来?
舞姬见晋王方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角勾笑,她是知府大人安排过来伺候晋王的,只要这个男人看上了自己,以后荣华富贵自是少不得,于是腰肢舞动得愈加卖力,身上的薄纱半掉不掉,朝着晋王暗送秋波。
窗外的江风呼呼作响,里头的琵琶声,舞姬起舞时脚踝带着的铃铛声,声声入耳。
罗大人在一旁笑得谄媚,“王爷舟车劳顿,下官一片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这话说得含蓄又直白。
赵循却在心里嗤笑,他们这是得了什么风声?找了个丰盈的瘦马。
下了画舫,那名舞姬果然盈盈立在他的屋前。
“奴家名唤玉姬,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他们此行,只有护卫,没有侍女,安排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前来目的也只有一个了。
赵循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这个神似柴旭妍的女子,轻声说了句:“罗大人难道不知,本王不喜女子痴肥?”
玉姬的面色一瞬苍白,而后涨成了猪肝色,赵循这番话说得恶毒,这是直接骂她是个胖子,实则玉姬只是胸前丰盈罢了。
赵循说完,阔步走进了屋中,方才心里头的郁闷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喜欢小尼姑那样温柔小意,娇小玲珑的女子,才不是柴旭妍那般痴肥。
“王爷,柴阁老要保下的人今日并未前来。”
“嗯,下去安排,扬州姑且不动,将周边州县做下的黑账都查清楚。”
“是,王爷。”
赵通离开后,赵循打开了床榻边的木箱子,里头是小尼姑为他做的一对护膝,江淮的冬天湿冷,小尼姑担心他关节受冷,在临行前特意为他缝制。一并还有几双袜子。”他心中熨帖,反观柴旭妍,果真是没有一点做王妃的自觉,什么表示也无,罢了罢了,又想到她做什么?
......
冬天过后,天气回暖,旭妍的病情也已大好,同没出事前无甚差别,芳菲进屋就看见自家小姐又在抄写佛经,比老夫人还勤快。
待旭妍抄完一卷,芳菲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
芳菲没将外面传的王爷不喜环肥女子说出来,只高兴道:“小姐,王爷这次又立了功呢,江淮私盐案的贪官污吏被王爷连根拔起,这一次,宫里立储的传闻,都在说王爷有望成为储君!”
旭妍手指蜷缩,捏紧。赵循做储君,柴家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次又是景文帝布下的局?还是说阿翁其实也有此意?
“小姐,王爷若是成了储君,您不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吗?”芳菲知道小姐有个县主的封号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了,若是以后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娘娘,那真是想也不敢想啊,柴府这是要连着出第二位皇后娘娘了。
“妄言!”
这时候双喜进门正巧听见了,连忙将芳菲叫了出去,双喜整理好旭妍抄写的佛经,心里门儿清,“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儿的日头暖和。”
“也好。”
双喜语重心长道:“小姐,芳菲也是高兴,您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王爷得势,咱们柴家面上也有光,您应该和王爷亲近些的。”
旭妍妥协的点点头,“他回京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关于外面的情况,她一概也不想知道。
“王爷前些日子便回来了,约摸着过几日便会来看您。”
旭妍轻轻嗤了一声,他来看她?赵循不先紧着他的白月光,跑她这里来,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去拿佳遇给的那本话本子。”这样好的春光,辜负了岂不可惜。
院子里静悄悄的,双喜回了屋之后,旭妍自顾自的坐在院中的摇椅里晒太阳。
春意盎然,一切的寒冷都留在了昨天,阳光洒在少女粉嫩的裙摆上,她沐浴在和煦的春光里看着话本,脸上终于有了些别样的神色。
双喜见小姐看话本正在兴头上,也松了一口气,便出了院门,待双喜走后,话本后面的脸早已泪流成河。
佳遇真的让人写了一本圣僧与公主的话本,他们历经磨难,终于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连佛祖也不行。
旭妍将话本往面上一盖,泄了气一般睡在了摇椅里,这一刻,春光,暖阳,圆满,她矫情的想,这一刻死了也值得。
赵循来柴家见柴阁老,处理好了柴阁老要保下的人,便被人领着来到了柴旭妍的院子,得了柴阁老的允许,自是没人敢阻拦。
侍女还没进去通禀,赵循便看见一个穿粉衫的少女懒洋洋的在摇椅里晒着太阳小憩。初春里的暖阳正好,她用话本盖着脸,那模样惬意又慵懒,赵循心念一动,阻止了下人的传话,旁若无人似的走到了柴旭妍的身边。
这一刻,静谧得有些舒畅,赵循觉着,柴旭妍好像也没那么惹人厌了,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将盖在女孩儿脸上的话本揭了下来。
怎料立马惊醒了柴旭妍,赵循看着话本子里那一句“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颇有些兴味,再看着惊慌的柴旭妍面上明显的泪痕,玩味道:“怎么?这是哭过了?”
“还给我!”旭妍恼了,连忙起身去抢赵循手里的话本,这男人实在恶劣,仗着身量高,逗猫儿似的让她上蹿下跳,还故意将手伸得老高,旭妍算是女子里高挑一些的,用着祖母的话来说,本就比旁的贵女胖了一些,若是再比旁人矮,那可真就不好看了。
旭妍抢不到,气性一上来,直接用拳头捶在了赵循的胸口上,气急败坏道:“给你给你,我不要了。”说着背过身想回屋去。
柴旭妍真是下了狠劲,但赵循是谁,被捶得眼不带眨的,他将话本一掷,强硬的扣住了旭妍的双肩,他将人扳了回来,鬼使神差的去触碰她的手,旭妍瞪大了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将被桎梏的双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你做什么?松开,松开!”
赵循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要反抗,他就偏要紧逼。
这双手和黄婧妍的不一样,并不纤细骨感,反而肌骨均匀,摸起来软绵绵的,就像伽蓝山上那一回的触感,赵循心中质疑,却无从决断,这些日子困惑着他的梦境,就是从那一日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开始。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是黄婧妍,伽蓝山上对她的承诺,是责任,也是爱意,他本该对她产生欲望,却在梦里换了一张面孔,那张面孔在他看来,可恶又刺眼。
偏偏情到深处,他存了两分怜惜,可抬头一看,柴旭妍对他没有半分温存,清冷的模样像是嘲笑的看着他,令他潮红的脸瞬间消退成铁青。
醒来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前,那种在阴沟里盯着天边的星云,恨不得将她也扯入泥潭的自卑。
赵循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扣着柴旭妍的双手,似抚摸似揉捏,偏偏又拿眼睛冷漠的睨着她,变态至极!
旭妍毛骨悚然,她看见了赵循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无端涌起的杀意。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脑中快速想着对策。
“王爷,黄姑娘若是知道,您用情不专,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们只是为了权势联姻,而黄婧妍是他的心头好,她就不信,赵循会以为拉着一个女子的手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赵循眉头轻蹙着松开了旭妍的手,道:“去岁的六月,可去过伽蓝山?”
第20章 受伤
旭妍见赵循言语间三分认真,不由心中一沉,之前她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被赵循这样一问,承认与否,对于她来说,到底重不重要?
一开始救他,是出自幼时的愧疚。
不与真实身份相告知,是担心加害赵循背后的人转而对付柴家。
如今他们二人有了婚约,若是将伽蓝山上救他之事如实相告,或许能增加柴家的砝码也说不定。
一想到伽蓝山上双目失明的赵循对着个脸都瞧不见的小尼姑许下终身,如今又喜欢上了黄婧妍,最后因为权势与她成亲,由此可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旭妍恼了,真是个负心汉,女孩儿毫不客气道,“没去过!”
赵循一怔,见她这般斩钉截铁,虽然不虞,但心中这块石头总算坠地。
两人拉开了一番距离,旭妍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与衣袖,喃喃道:“伽蓝山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与你无关便好。”赵循瞬间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与你那位黄姑娘有关?”旭妍试探着想从赵循的嘴里说些关于他们二人的事,她好提前有个准备。
赵循虽然一直不在京中,但也知道京城里的女人,无论身在皇宫还是世家,总免不了勾心斗角,特别是有利益相争的两个女人,更是害来害去,让人防不胜防。赵循审视的看着柴旭妍,她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早就耳濡目染,若是想对小尼姑不利,以小尼姑这种从小在庙里长大的单纯姑娘,怎么会是柴旭妍的对手?
赵循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男人眉间微皱,有意的回避这个话题,没好气的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旭妍:“......”狗男人,谁稀罕知道!
赵循这厮总有办法让她生气,很好,很好,她就偏要知道!
“太后让我给你带个话,过几日踏青宴,让你别再推拒,务必前来。”将话带到,也不等柴旭妍回应,赵循三步并两步直接出了院门。
待人走后,旭妍想着佳遇这个百事通不在,她该去哪里打听这些。上回和黄婧妍不对付的表姐妹叫什么来着?黄什么文?还有徐织卉。
双喜忙前忙后,为旭妍准备着宴会的首饰衣物,整个人就像春日里的小燕子一般勤劳,也难得旭妍出一趟门,自从那日从伽蓝寺回来之后,她已有大半年有出过门,更别提参加什么宴会。
这次宴会的名头是桃花宴,每年的三月中,是踏青的好时节,宫里的贵人与世家小姐公子们素来喜爱这些附庸风雅的宴会,太后年轻时曾被先帝挑中,赐名桃花娘子,是以,对于太后来说,每年的桃花宴都是她老人家最最喜爱的。
为了将气色衬得好一些,旭妍特意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锻裙,画上了最近京城流行的桃花妆,女孩儿丰盈高挑,走到哪里都是打眼的存在,更别说一身好皮肉,白皙细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旭妍带着二妹下了马车,一时间,外院的人纷纷驻足侧目,看向大半年没露面的未来晋王妃。一同到来的还有黄家的马车,等黄婧妍下车之时,人群里顿时窃窃私语,更有的大胆的直接就嚼舌根子。
“黄小姐也不怎么样,站在县主身旁就像个丫鬟一般,真不知道晋王怎么就瞧上她了...”
“你怕不是酸的吧?人家好歹清秀可人,人晋王自己都说了,不喜环肥女子。”
“嘁,我酸?我用得着酸一个三品侍郎的庶女么?”
黄婧妍看了一眼不远不近的温齐县主,面上不显,但袖子里的手紧紧绞在了一起,她已经知晓了皇宫里的那些风声,二皇子重伤,三皇子被禁,如今只有晋王如日方升,昨日父亲找她谈话,话里话外喜不胜收,直接点明晋王现在的地位如日中天,恐怕不日便要入主东宫,成为新的太子。
黄婧妍一个激灵,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而父亲说凭着晋王对她的喜爱,将来最少也是一个良娣的位份,再熬个几年,那就直接能成为一宫之主,位列四妃。
黄婧妍静静的看着一旁艳光四射的温齐县主,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出身,凭什么她与晋王两情相悦,到头来却将最好的都给了柴旭妍?只因为她生来高人一等,就能将原本属于她的不费吹灰之力便拿走?
如今晋王得势,使得黄婧雯都不敢在黄婧妍面前造次,若要她同这个庶女亲近,她也是做不到的,好在徐织卉是个处事圆滑的主,她拉着黄婧妍,表姐妹三人走在一处,向不远处的温齐县主见礼。
桃花宴外香车宝马铺满路,宴会侍女领着几人穿过一条游廊,来到缤纷雅致的桃园会堂,里头珠帘翠幕,花香四溢,郎君小姐们一起品茗赏画,与这春和景明之色相得益彰。
柴旭妍如今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以前这样的宴会她总是一副惫懒模样,如今为着柴家,她也要打起精神好好交际才行。
柴旭妍与徐织卉二人附一露面,珠帘里的人影纷纷骚动,都立马撩开了帘子,将目光投射在二人的身上。
一艳一雅,尽态极妍,虽没摆在明面上说过,但又有谁人不知,京城的贵族圈子里都流传着这二位的艳名。
尚书府的徐大小姐,貌若仙兰,淡雅又秀致。
阁老府上的温齐县主,明艳大气,端方又清媚。
二人就如寒木春华。寒木不凋,春华吐艳,都是顶顶秀美的少女。
只不过更多的目光都在温齐县主身上,要知道,这位已经很久没在人前露过面,且不日之后就要成为晋王妃,虽说与县主品级同等,但到底是更尊贵了。
罗佳许撩开帘子的手一顿,怔怔的看着时隔大半年未曾见过的心上人,她清媚如旧,比之枝头的夭夭桃花还要浓艳三分,同往常做邻家少女打扮不同,那时的她就像是一颗半熟的青梅果,他以为在她成熟时,他就能将她采撷。
但如今,她灿若芙蕖,已经成了他无法企及的存在,她早已不是那颗他能握在掌心的青梅...
六皇子在罗佳许耳边感叹道,“这温齐县主当真是面若桃花,可惜了,被指给了赵循那大老粗!”
“不是桃花。”
“什么?”
“是绛雪。”她是开在他心尖殷红的花朵,罗佳许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