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白月光——未及之地
时间:2021-02-10 10:22:10

  晓得她是被迫,他更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带她走,可最后劝他放手的人却是她,她哭着喊着,说不爱了,她踢他,打他,说他给不了柴家所要的一切。
  柴家要什么呢?要荣华富贵,要长青不败,他一个也给不起。
  她要嫁的人是皇帝,是九五至尊,睥睨天下的皇帝,他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抢走他的挚爱,只需一个摆手,就能让宋家消失。所以能给她的,只有皇帝。
  可若是他做了皇帝呢?是不是就能将她夺回来?
  以至于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生根发芽似的紧紧扎根在他的脑子里。哪怕后来她死了,这个念头也从未消逝过,得不到,反而就愈演愈烈,成了心魔。
  旭妍眉峰微挑,这是要同她讲当年的事?
  宋立其人,在百姓心中,实属儒将,这么些年,他将自己经营得可谓是当代卫青。想要将他铲除,除非他自掘坟墓,不然以他如今一点点蚕食皇权的手段,她与皇帝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旭妍颇有些奉承地道:“幸而将军披甲赴边关,才未被埋没这满腹将才。”
  宋立的眼神放空,他摇摇头,淡淡地道:“这满腹将才又有何用,当年不照旧被人用权势压迫,远走西疆。”
  旭妍心下一怔,宋立今日倒是十分反常。
  他扫了一眼旭妍,目光柔和,“县主和你姑姑有些相似,怕是也知道当年之事。”宋立叹了一口气,“老夫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很少有人事能让老夫这般执着,县主聪慧,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只要她转而为自己所用,一个女子而已,他定然留她性命。
  旭妍双眼微眯,他这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将军既还对姑姑有情,便不该同皇上作对才是。”当初以为他帮赵覃,是放不下对姑姑的那段情,所以想帮她唯一的儿子。哪成想,被爱意美化之下的内里,依旧逃不开对权势的渴望。
  宋立有些好笑的嗤道:“县主到底是年轻了些,能抓在手里,为何要送人呢?”
  宋立话里有深意,忽而话锋一转,收起了方才的情绪,意有所指道:“从前是老夫小看了县主,能杀得了明帝的人,怎会打无准备的仗,不过县主也要知道,济阳的事,也瞒不过老夫...”
  说罢,他淡淡的觑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旭妍,道:“天色也不早了,老夫这般先行家去。”
  等宋立离开之时,旭妍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紧攥着杯沿,脑子里思绪偏转,宋立刚刚提到了济阳,以他的心思,为何要提起济阳?
  难不成当年在济阳待产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用绵绵来威胁她?想到这,旭妍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县主府,待看到绵绵熟睡的小脸,这才一颗心放回了实处。
  佳遇匆匆赶来,见着旭妍便问白日发生了何事。
  旭妍皎白的脸映在烛光里,惶然之色溢于言表。
  “近来皇城会有大事发生,县主府怕是也不安全,我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伽蓝寺最为保险。明日我便会安排你与孩子们前去伽蓝寺暂避。”
  佳遇心下一震,漂亮的眉眼深皱,“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若不说,我心难安。”
  “宋立要反...”她已经传密函进宫,宋立若是要反,定要调动西疆黑甲军,说不定那些开采的铁矿不仅仅只冶炼成为兵器,甚至会贩卖给私商与外邦人换取粮饷。若是按照她之前的设想,铁矿全部制成精良兵器怎么也要耗时一两年,但若是以铁换物,将铁矿低价售出,最快一个月,他们就能筹集足够的兵器。
  旭妍心底过了一遍,除却皇城里的羽林卫,还有各地兵营的地方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拢共能动用的军队堪堪只能抵御宋立的军队,若是想要赢,还得想其他的法子。
  旭妍当即便下了一个决定,她让佳遇先回房,只身一人坐于书案前。
  如今能增加砝码的,也只有北疆的闻家军,她知道自从赵循死后,闻家军虽还是大邺的士兵,但却并不归顺于嘉帝,他们如今的守将扬言,只守卫北疆安宁,绝不会参与京城内斗。
  旭妍知道如今的守将是赵通,他最恨的人就是她,若是想要他赶来帮忙,怕是要利用绵绵一回。
  待写好信后,旭妍却十分不是滋味,心底惴惴,却也无法确定赵通真的会赶来援助,毕竟当年对外宣称的是她已经小产。
  旭妍摇摇头,可真是自作孽。
  ......
  由春转夏,天儿愈发的炎热,距离佳遇去伽蓝寺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整个皇城似乎还没意识到危机的来临,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旭妍依旧没等来北疆的任何消息,不免越发的焦躁。
  宋立月前便寻了由头离开了宋府,只留下了一支精锐府兵。
  而赵覃这日却突如其来的复发了旧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萎靡。旭妍赶到皇宫之时,已然意识到,皇上极有可能等不到宋立带兵回京了。
  宫人为她引路,赵覃见着旭妍,病白的面上满是浅浅淡淡的笑意,他招呼着旭妍坐近一些。
  旭妍忍者泪意,缓缓上前。
  赵覃卧在病榻上,声音虚弱,只有凑近些才能听清。
  “这么重的担子交在你身上,朕实在是过意不去,欠你的委实太多了...”
  “哥哥别这么说,我们生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看着亲人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流逝的滋味,她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了,这次不知为何,虽悲伤,但却不似从前那般难以接受,旭妍心想,权力果真能让一个人的心慢慢变硬...
  赵覃有些恍惚,自从他坐上皇位,旭妍已经很久没唤过哥哥,他晓得当年那些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以至于将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女子逼得这样冷心强硬。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的西城司,被火烧成了那般,她看着城楼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冷静得出奇,仿佛就像个常年生活在边关,司空见惯的将士。
  他低声道:“朕已经联系了二弟三弟,他们手里的兵不日也会抵京,驻扎于京郊,全部听由你的号令,旭妍,切记,莫让他们知道朕的病情,朕怕...”
  旭妍如何不知,秦王与楚王当年为争皇位,差点就要逼宫,如今肯为赵覃所用,还不是当年被赵循打压得太狠,以至于一个个已经缩起了头当个藩王。
  若是叫他们知道真相,谁还会尽心辅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到时候恐怕要与宋立来个三足鼎立才是。
  旭妍这日回了府,管事匆匆而至,将北疆的信件亲手交到了旭妍的手中。
  旭妍看过信,眉间轻蹙,连日来的高压,使得她心绪烦乱,她将信纸揉成团,使气般的将信扔至了角落。
  女侍伺候着旭妍歇下,如今她的失眠愈来愈严重,每次至多睡两个时辰,今夜,回想起赵通字里行间关于赵循的话语,让她辗转反侧,更是难眠。
  她不能愧疚,她凭何愧疚?只这三言两语就想要她难受,她才不会上当。
  但越是这般,脑海里就越是挥之不去。
  到了后半夜,旭妍才难挨的入了眠...
  梦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她看着自己变成了小孩模样,周遭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象。
  她半坠在冰面上,随时都要掉入水中,双眼又不能视物,哭得好不可怜。
  就在旭妍以为小小的自己可能就要葬身水底之时,一道小白杨一般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将趴在冰面上哭得气若游丝的她一把抱起。
  旭妍看着小少年的背影,却不像是宫里的太监。
  他温柔的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这样的少年,她确信自己在宫里是没见过的。
  直到她看着自己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喊他哥哥的时候,他有些羞涩的别过了脸,旭妍一惊,这人...这人分明就是赵循。
  哪怕他眼下年少,面上还有几分稚气,但那张脸,确系是赵循没错。旭妍在梦中心跳得就要溢出了嗓子眼,良久,才反应过来,那段被她忘却的记忆就是发生在这里...
  但梦与现实却不尽相同,梦里的她并没有因为发烧而模糊了这段记忆。
  她看着梦中小小的自己,记得很是牢固,她记得那个哥哥的声音,记得他出现在了安西所附近。
  所以这回进宫,她便告诉了姑姑,是安西所的一个哥哥救了她,很快,姑姑就将年少的赵循带到了旭妍的面前,旭妍这回眼睛看得见,小姑娘眸子里仿佛盛着甜水似的,一直紧紧盯着赵循。
  直把平日里不怎么见外人的少年盯得面色泛红。
  旭妍让赵循陪她玩,转眼就忘了太子哥哥。
  赵循得了旭妍的欢心,也就入了皇后娘娘的眼,皇后见赵循是个安分守己的,便有心照应着他,宫人们见安西所的这位有了皇后娘娘的照拂,一时之间,倒像是麻雀变凤凰似的,再无人敢怠慢欺辱。
  旭妍见到赵循安然的跨过了十三岁那道坎,他并没有被老太监欺辱,也并没有杀人,更没有远去北疆,而是在皇城陪着她一起长大,辅佐在太子哥哥的身边。景文帝没了可培养的儿子,便一直没动太子哥哥,旭妍身边的亲人都还在,一个都没有离开...
  随着女侍的呼唤声,旭妍悠悠转醒,睁开眼时,竟有一丝失落怅然。
  女侍焦急道:“县主,皇上他...”
  旭妍脑子一懵,片刻的空白让她忘记了喉间翻涌的苦涩与腥甜。
  嘉帝继位不过三载,这便去了,宫中秘不发丧,一切都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虽然除却亲近之人,谁也不知嘉帝已经驾崩,但近些日子,京城里人心惶惶,总觉得会有大事要发生。
  如旭妍所料,果真就过了一个月,宋立便带着一支军队回京,且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让皇帝罢黜安国县主的爵位与一切内政职务。
  直到这日宋立兵临城下,旭妍再一次站上了西城司的城楼。她向下望去时,眼前的一幕幕仿若昨日也发生过一般。
  江临从北疆的闻家军中脱离回京,特意辅佐赵覃,如今正在自个儿表妹手底下任职,他带着皇城内的守卫兵与羽林卫坚守在各个城门口。
  宋立的副将在西城司底下高声喊话,“安国县主,一介女流之辈,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如今我等身为陛下忠义之臣,岂能由你迷惑陛下一错再错,还不束手就擒,免得陛下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反贼休得狂妄,安国县主身为陛下之妹,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你等豺狼虎豹,不忠不义,今日若是敢攻入皇城,便是尔等谋逆,我江临定死守西城司!”
  江临在西城司便是守城之将,他的话,便是西城司的金科玉律,宋立知道,不解决了江临,怕是还要耗几日才能直捣黄龙。
  宋立亲自出面,他双眼犹如洞若观火一般,目光如炬的看着这两兄妹身边的副将王刊,高声道:“王副将,你可莫要被骗,如今的陛下已然被安国县主这两兄妹害死,她一步步把持朝政,当真要女主天下,才为社稷之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王刊更是面上生疑,他皱眉看向身侧的安国县主还有江统领。
  旭妍心中一冷,宋立竟然对皇宫内苑了如指掌,但此时当然不能承认,这里还有秦王和楚王的人。
  江临却神情严肃,声音冷冽:“王将军,军心不定,皇城难守!”
  王刊点头,不管如何,眼下形势严峻,应当先守好西城司,“全将士听令,弓箭手准备!”
 
 
第94章   正文完结
  一时间, 西城司的喊杀声响彻云霄,黑烟弥漫,狼烟烽火熏染着整个西城司的上空。
  宋立的黑甲军常年在边关作战, 自是上下一心,士气难挡。
  不知是不是有所怀疑,秦王与楚王的增援迟迟没有出发,王刊大骂竖子,转而对旭妍道:“县主,西疆的黑甲军从贺祁关一路而来, 地方军早已被买通,根本无人阻挡, 宋立既然能长驱直入, 定有万全准备。还望县主早作打算!”
  旭妍听着不利的回禀, 眸光泛寒, 对江临道:“以毒攻之。”
  江临面色遽变, 一口回绝:“不可,毒攻乃下下之策,万不得已不可为之!”
  原本商榷好的计策便是秦楚二王加之各地兵营击退黑甲军, 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但双方实力相当, 总能拼上一拼,但宋立方才叫阵攻心, 显然是要他们自乱阵脚。失了秦楚二王的兵力,若是要赢,只能选下下策。
  而这下下策,便是月前旭妍准备好的孔明车,此车乃是农田灌溉的用具, 旭妍请了能工巧匠加以改造,在车身设置了八十一道暗口,放入腐药,启动之后,引护城河水,从暗口流出,便能从城楼处洒下,致人体肤钻心奇痒,若是救治不及时,便会溃烂生腐,生疮流脓,活活疼死。
  旭妍不欲理江临,原本他们还有胜算,但秦王楚王的临阵退兵来得突然,这场仗根本不可能赢。旭妍派人前去着手准备。江临还要劝:“县主可有想过,城楼下也有咱们自己的将士,您这般作为,岂不是要寒了将士的心!若是赢得此仗,您在百姓眼中,如蛇蝎何异?”这可不止,哪里只是蛇蝎,那是全天下都要口诛笔伐的残暴。
  江临可不希望这个妹妹以后成了史官笔下,犹如蛇蝎一般的女人。
  “江统领不必多言,后方已备好疏解之药,一旦他们停止攻城,便会有医师出城抢救。”女子一双好看的眼,里头全是冷漠的火焰。看得人不由心惊,江临默然,不再相劝。
  他从前在北疆再是常胜之将,到了京城没有自己的兵,一样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手底下只有守卫兵和羽林卫,哪里是宋立后方源源不断的黑甲军的对手。
  亲卫在城楼支好孔明车,宋立看向上空硕大的水车,一时间心生疑惑,正当他想到柴旭妍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心底咒骂这恶毒的女人简直是疯魔了,竟然敢无差别投毒。
  城楼底下的士兵不明所以,宋立破口大骂:“你这歹毒娼.妇,今日若敢放毒,本将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旭妍笑了笑,宋立这是怕了。只不过下一瞬,宋立便扭转局势似的,他心情甚好地道:“柴旭妍!伽蓝寺已经被本将军包围,你若是想里面所有人为你陪葬,大可试上一试!”
  江临不知绵绵的存在,只以为里头只有罗家小姐的存在,他立马吩咐身边的亲卫去伽蓝寺查看,眼看着旭妍摇摇欲坠的身形撑在城墙上,镇定地道:“别担心,罗佳许在伽蓝寺外守着,不会出事。”
  旭妍一双眼睁得猩红,宋立早就知晓了绵绵的存在,就算是把人藏到了伽蓝寺,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怕是也有手段将手伸进佛门里。
  旭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一双手握住城楼上的碎石,力道之大,直把软白的肌肤磨出了血印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