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娶——谢书枍
时间:2021-02-10 10:26:48

  “什么话呀!”她软在他身上, 不甚清醒的任由他给她穿戴,等到最后外衣的时候,她嘟囔道:“错了错了, 腰上要绑东西的。”
  她闭着眼睛吩咐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太过可爱,傅承昀本来要佯装冷脸吓她的,闻言只好无可奈何一手揽着她, 一手拿过角落的假肚子,“怎么这么重?”
  她撇了撇嘴,“我学不会她们怀孕嘛!好在已经绑习惯了…”
  林愉是个没当过娘的,这种事情也不能和谁说,就关起门照着书本摸索,那些书记载的都是大家健康的新生儿,怀孕重量可见一般,她又是个死心眼,还在健康里面学最健康的,也就更重。
  傅承昀看着这姑娘懵懂昏睡的面容,心里就好似被什么扎了一样,若非真的喜欢,谁愿意忍受这些,他实在不该计较太多。
  他耐着性子给她穿衣,等到水洒在脸上的时候林愉也就彻底清醒了,闹着不让他伺候。
  “我自己来,叫枳夏她们也行,相爷不是很忙吗?”
  傅承昀搁在她身上的手一顿,转而面不改色的把襦裙束胸的绸带绕了一个圈,林愉盯着他的大手不敢喘息,怕她碰到…呃,胸。
  “我昨夜说了什么?”他突然这样问。
  林愉“啊”了一声,仔细回想。
  他迷了眼,愈发细致的理着她的裙裾,即便弯着腰也不见伏小之态,又问:“那我方才说什么?”
  林愉讪讪的不敢看他。
  这下,傅承昀笑意褪尽,闷声不说话了。
  直到后来坐上马车,林愉这才隐约回忆起,他好像说过两次要出门,当时…她困,没怎么走心。
  她对他的关注少了之后,许多事情随之改变,无怪乎昨夜他说“你似乎不大一样”,是她太过放肆了。傅承昀性子比她偏执,有些心思太过冒进反而会适得其反,她还是应该慢慢来。
  只等他去渡山,两人分居两地,他对她心思淡了,到时候再以孩子的恩情说明,成算才大。他总不能留一个心里不愿有他的夫人在枕侧,那是对他的侮辱。
  林愉想着,还是掀开车帘去看,就见他虽然恼火也是骑着马随驾左右。
  她的目光真切,正巧碰上他回头,他一脸询问,林愉想了想还是朝他微微一笑,只是稀松平常的一笑。
  他脸色好了些。
  他们去的是华安街,上京最大的贸易往来街,许多北边商贩从这里采买,货物贩往贫瘠山区和他国。临近中秋,华安街热闹更盛,马车远远的就已经进不去。
  傅承昀叫人停车,敲敲窗户。
  “下来。”
  林愉就提着裙子出去,看见他穿着暗色红衣,简单的料子遮不住惊人的容貌,静静的站在马车边。
  林愉站在车辕上,犹豫着叫他:“相爷…”
  她现在总不能和他僵,吃苦的总是自己,小女子能屈能伸。
  “太高,你要不要扶我一下?”
  傅承昀撩起眼皮,见她穿着一袭白衣,边缘用淡紫留出两指,简易的木簪插在云鬓,半数墨发垂绦,显的人脸白晢柔美。
  她眼中带着异于少女的妩媚,光照下动人心弦,这般主动服软的林愉,让他硬不下心肠。
  何况,她还大着肚子呢!
  “伸手给我。”他淡淡道。
  林愉朝他伸手,她要的是牵,但傅承昀直接把她抱了下去。
  他带着林愉往前走,听见林愉问他,“相爷,你还气吗?”
  女子期望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看着他,傅承昀见她扶着肚子不稳仍紧跟着他,再大的气也气不下去了,自然而然的拉过她,护在怀里。
  他动作轻柔,口上也没饶过林愉,“林愉,往后我说话,你要听知道吗?”
  “我当时太困了。”
  “这次便罢,再有下次…”
  “哎,这里有活兔啊!和咕咕一样,我好像闻到云吞面的味道,是羊肉馅的…”不待傅承昀说完,林愉的眼睛已经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好饿啊!我们先去吃饭吧!出门都没有吃饭。”
  看着她满眼期待,再想想他昨日接到的圣旨,傅承昀到底不忍心拒绝,带着她去吃了面,兔子没有买。
  “家里两只兔子够了,你难道搬个兔子窝回家吗?”林愉不愿意移步,这次他不为所动。
  他本来就因为孩子的事让她记恨,对他不如以往亲近,一个咕咕也吸引了她太多视线,再加上几个,他甚至可以想象下次回家被冷待的场景。
  林愉和笼中稚兔对视,“可是家里只有咕咕,哪里就两只了。”
  他就反问:“你不是?”
  林愉登时眼大如珠。
  傅承昀好似真的就是陪她逛街,林愉看什么他就静静的等,挑好了二话不说付钱,丝毫没有不耐,甚至有时候林愉两个举棋不定,他直接把两个一起买了。
  逛街是姑娘的天性,平时再柔弱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总是精力充沛的,哪怕林愉负重前行,脸上的兴奋怎么也藏不住。
  …
  等到日暮黄昏在外头酒楼吃了饭,林愉开心要了果子酒,后来有些上头,回去的路上有一段就下来走。
  静静的夜风吹在两人身上,交叠的广袖在地上纠缠出缱绻的影子,马车远远坠在身后,也不知是谁牵的谁的手,最后他们都没有松开。
  林愉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傅承昀想着心里的心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万缘寺突然升起一盏孔明灯,微弱的灯光一如入宫那日,从山腰慢慢飞往夜空,一路盈风而上。
  耳边寂静一片,嗒嗒的马蹄规律而来,林愉衬着明亮的月光仰头,心中忽然有些怅然所失,她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机会再这样夜空漫步,就想把所有的柔情留住。
  “夫君,你看那儿有灯呢!”
  她很少叫夫君,印象中只有两次,这是第三次,轻轻的,甜甜的,眼中带着比月色和灯光更亮的颜色,偏头问他,“好看吧!”
  傅承昀忍着心跳,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然后笑道:“自然好看。”
  哪怕他知道自万缘寺升起的灯,他一贯厌烦。
  林愉就回头,嗔怪道:“我是说灯,你看我做什么?”
  “自然你更好看,我看灯作甚?”他看林愉红了脸,低着头让他看不清神色,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开心,就好像两人回到了初初在一起的时候。
  没有孩子,没有争吵,也没有…利用。
  他们沿着魏江走,波光照在她温柔的眉眼,她扶着肚子就好像一家三口,他看着被风吹乱长发的人,问:“累吗?”
  林愉就抓着他,好像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累了,我们就这样走,不要停好不好?”
  她怕这么一停,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傅承昀今日太过奇怪,她大概猜到渡山的事已有定论,他在弥补她,也是叫她不要闹的意思。
  可她,不会闹。
  “好,你说了算。”
  他们就一直走,一直走…
  最后林愉实在走不动了,两人才乘坐马车回去,下马车是傅承昀抱她的,林愉早已经睡着了。
  等到把林愉放下,顺势解了腰上负重。
  傅承昀躺下,摩挲着她的绵软,依旧无法完全踏实,就试探着靠近,扳过她已经松懈下来的身子,“阿愉,你说我忙的太久,我们有些陌生,我想着…我们这两个月是有些陌生了。”
  他始终记得林愉说恨他,说和离,以前那样有恃无恐的他,现在想要和她做些什么,甚至都害怕她不愿意。
  这也许…就是在乎吧!
  他若不是在乎,大可为所欲为。
  “你愿意吗?”
  林愉本来昏沉,闻言腰肢一下子紧绷,依旧没有睁开眼,表面看着就和睡着了一样。
  “我明日,要走了。”
  渡山往后乃百里平原,一旦有异,上京必危。
  渡山必须去,从因战毁容的晋王,到因战残疾的将军,最后是卑贱狂傲的左相,魏帝需要一个有能力没威胁的人去渡山,这个人…目前看来,非他莫数。
  “阿愉,我就要走了,你忍心我这么难受着,跟个和尚一样。”
  林愉始终没动,傅承昀原本升腾起来的希望又一次慢慢熄灭,他的笑容僵硬了,手臂皱缩着,就好像犯了一次错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从狂傲到胆颤,变的再不是他自己。
  可他能怎么样呢?
  她就是一辈子不愿意,他能怎么样?又不能逼她,她那眼泪一点一点就和刀子一样,割在他身上。
  傅承昀终于放弃了,肆意的人废了老大的力气把手移下去,不给任何犹豫的机会离开她的身边,坐起来,趁着月光坐在床边。
  “我这次走,可能要好几个月,不能陪你中秋,今日权当补给你。飞白我不会带走,有事就去南阁或者拿玉印去宫里,等到你生产…是等到那孩子来的时候,我应该可以赶回来,你别怕,我都安排好了。”
  他一句一句的交代,声音没有任何情感的波澜,好似很疲乏,“明日我从北城门走,人多事也多,你不要去送,怕冲撞了你,毕竟不是以前你身子也重。”
  “我今夜有事,就先去书房,不用等我。”
  他说了那么多,林愉始终没有声响,就在他叹息一声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双手臂从身后抱着他,那姑娘哽咽着。
  “傅承昀,我舍不得你。”
  林愉的温暖传到他身上,她一直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等到他离开可以平常的送他离开,等他回来可以微笑着转身…可等他真的要走了,这一走回来就是可能是陌路,她才知道她舍不得。
  多年爱慕,一朝割舍,如何舍得?
  “我舍不得…”又没办法。
  傅承昀默了片刻,覆上她的手,“你别怕。”
  他想转身,刚一转身林愉就扑到他怀里不愿意出去,任他怎么哄也没用…
  她一哭傅承昀就没办法,他没办法就开始胡乱的亲,两人就那样滚到一起,一个狠了要,一个纵着给,一次一次,来来回回。
  他吻去她的泪痕,告诉她“我在,你别怕。”
  林愉慢慢不哭了,开始埋怨他用的劲大。
  “你弄疼我了。”
  “好,我轻些。”他始终不愿离开,停下了也缠着欲睡的林愉说话,“我们要个孩子吧!我们真正的孩子。”
  林愉的睡意一下子没了,她感受着他又起来的变化,异样在里面越来越明显,就和温泉流过肌肤,滋润又舒服,但她的心却不怎么舒服。
  她甚至委屈的拉过床脚缝起来的“肚子”,毫不留情的甩过去,推攘他,“要要要,要了这个怎么办?你不是相爷吗?我能差着五个月生两胎吗?”
  她突然的恼火让傅承昀激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下雨,雨滴一声一声落在屋檐,掩去又一波声浪。
  男子哄着生气的女子,“是是是,我的错。”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云霄雨歇,林愉再不愿动弹,傅承昀追过去搂着她,林愉嫌热推他,他就咬林愉,“你敢。”
  林愉轻哼一声,不动了,她也不是真的不敢,是她听见了熟悉的哨声,珍惜最后一点时间。终于在哨声第三次响起,他叹息着松开林愉,给她掖掖被角。
  他说:“我走了。”
  林愉伸手,等他低头就搂着他的脖子,往他鼻子上蹭了蹭,“恩,你去吧!”
  等他走了,林愉对着床顶,直到天色泛亮,北院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第四十三章 降生   “如有硬闯者,杀。……
  傅承昀走后林愉越发深居简出, 转眼夏去秋来。
  远在渡山的傅承昀却没有秋高气爽的轻松,他一经到达就是整肃军纪,剪除各处眼线, 当场诛杀。
  两国边界尚未起战, 血淋淋堆积的尸体反而成山, 来自上京的好说, 不过是草席了事, 若是敌国…直接悬于城墙受风吹日晒而亡。
  傅承昀经常亲自观刑, 久而久之便无人招惹他。
  这日夜里傅承昀惊醒, 他趁着烛光往外看, 竟是初雪已至。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看着鹅毛大雪,本是笑着的明眸忽的暗沉, “信送了吗?”
  立马有人进来回话,隔着炭盆不敢靠近。
  “回相爷, 送了。”这样的问题傅承昀每日总要问上几遍,只消一开口就有人照搬着回。
  “那回信呢?”
  “尚没回信。”
  傅承昀扣着食指, 一声一声的敲击在凄冷的夜里那样的入人心弦。
  “呵,舍不得?我看她舍得的很。”
  他气恼的躺下,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
  …
  林愉怎么可能不念, 刚开始几乎成夜成夜的睡不着。
  后来南方水患,谣言一度传的不可收拾,林惜无暇照顾萧棠就交付林愉, 那封信就被她刻意压在匣子下,像是把她泛滥成灾的思念压下。
  等到了冬至,水患之后又来雪灾,为平谣言钦天监请国母入寺祈福, 魏帝虽大怒但也允了。消息传回傅家,傅侯就晕倒在床,林愉作为儿媳去南阁探望,同行的就有萧棠。
  姜氏近来忧丝甚重,独独见到萧棠稀罕的不行,“也不知…你是儿是女?”
  她盯着林愉的肚子,看的却好似不是林愉。
  林愉忌讳别人说怀孕,紧张之下也就没有注意到姜氏目光的恍惚。
  “这也说不准,儿女都好吧!”
  这个时候,萧棠趁人不备爬到林愉边上,小手轻轻放在林愉隆起的腹部。
  “弟弟乖。”说的有模有样。
  林愉攥着手,见萧棠没有发现才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棠棠就知道是弟弟,万一是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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