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关心他,不是躲躲闪闪让人打听,从只言片语中猜测,焉能放任不管。
“就听我一次好不好?”那声音委屈,讨好又担忧。
傅承昀睁眼,低眸看着林愉抓着他,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中带着亮光,好似他开口拒绝那光就会消失一样。
虽不敢正面和他强硬,这样无声无息的注视更让他无法,这姑娘啊太一根筋。
傅承昀不耐的抽手,奈何林愉那么小的力道他都不舍得真的抽离,只稍微表示了一下不满,“林愉,你敢如此…”强迫于他。
林愉摇着他手指,眼巴巴的看着他,“先上药嘛!上药好的快,就一次,好不好?”
傅承昀蹙眉,别过眼不看她。
时间慢慢流过,他不开口林愉就不松手,固执的厉害。
许久,久到林愉整个身子侧的有些麻,傅承昀突然甩开她,拧眉不悦道:“上药你就乖吗?”
林愉笑着点头,“恩恩。”
“随你。”他不轻不重在林愉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便是答应了。
林愉大喜,蹭的坐起来激动道:“我去拿药。”
跑走的脚步轻松欢愉,快的险些来一个平地摔,傅承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嫌弃的白了那地板一眼,想着是不是改换成地毯。
本就不聪明的一个傻子,要是平地摔摔的更傻了,带出去他怕丢人。
直至林愉消失不见,傅承昀眼底恢复惯有的清冷,整个人带着死水一般的沉寂。他坐起来,利索的褪了蓝色的外衫,把后背血迹斑驳的一片揉成一团,丢到地上,整个人趴在贵妃倚上,里衣带子也顺便解开,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等林愉回来,看见这样的傅承昀有一瞬惊愕,很快反应过来,上去跪坐在他眼前,整个人跟他持平。
药瓶一个一个被打开。
“相爷,我要开始上药了。我…我第一次做这事,要是没有轻重弄疼了相爷,相爷和我说,我学着改进。待下次,就不疼了。”林愉试探着跟他打商量。
“你还想有下次,咒我呢?”傅承昀斜睨她一眼,“废话那么多,当我是你怕疼吗?赶紧的。”
话虽不耐烦,总归没有朝堂之上把人来回翻骂,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毒舌,甚至隐隐收敛了锋芒。
他也不知怎的,听到林愉说她第一次做这事,忍不住就软了声音。
“我没有要咒你的意思。”林愉低着头,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之后从背后拉下他的绑带,动作中带着小心。
傅承昀枕着双手,偏头看林愉。
明明伤的是他,偏生林愉秀眉微皱,一脸的痛苦。那双手堪如美玉,每每用之牵着他的衣袖或是手指,总是温暖软绵,如今放肆的勾着他的襟带,灵蛇轻巧的勾褪里衣,动作之间面带虔诚。
裂开的伤口渗出鲜血,黏稠的粘连在衣衫上,即使她再三小心,依旧扯的傅承昀疼白了脸,其中被她碰到的地方酥痒难耐。
又疼又痒,煎熬难捱。
林愉看着纵横交错的伤口,除却鞭伤,更有几个刀伤,从深浅程度可窥见当初的深可见骨。
无数的伤口,像是发了疯一样摧毁着他的肌肤,看疼了林愉的眼。林愉心疼的凑过去,轻轻地吹着,细细地抚着,柔柔地问道。
“相爷,你疼不疼?”
傅承昀僵直了后背,眼神复杂的看着欲哭不哭的林愉,整个人如遭受天人之究,只恨不得林愉近一些,再远一些。
总之,一言难尽。
他不答,林愉只当他疼的厉害,上药之间愈发的小心。
承受着这样的折磨,结束的时候傅承昀额头隐有汗珠渗出,林愉的眼睛也红红的。
屋子里面很安静,林愉一个人静静的收着药瓶,傅承昀无话可说,他觉得他需要静一静,在没有林愉的地方静一静。
林愉碰他,酥痒煎熬。林愉不碰,燥热干渴。陌生的感觉霸道蛮横,好似心里头的大火下一瞬就要冲出心口,朝着林愉扑面而去。
傅承昀很快反应过来,他会对林愉起了心思。
可不应该啊!
他一贯清冷孤傲,自持自律。如今怎会这么快,在林愉身上,溃不成军。
这样不好,很不好。
傅承昀倏然而立,冷脸的模样吓的林愉蹲坐在地上,仰面看着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相爷,怎么了?怎么突然站起来……”是伤口太疼了吗?
她眼中惊惧太甚,睫毛微微颤动,傅承昀拧眉看她坐在一片药末当中,伸手想要扶她。
林愉瞪着眼睛,盯着那只慢慢靠近的手,上面血迹干涸成了紫黑色,隐隐有腥臭传来,而傅承昀似乎要用这手来抚她的脸。
“别。”她脖子一缩,坐在地上想退又不敢退,抗拒的抿唇。
“你怕我?”傅承昀停了手,不顾上药的后背,弯腰看着她,声音冷了几分。
“不……不是怕。”就是嫌他手上血迹脏,只是这话不能说给他听,林愉僵着身子。
傅承昀嗤笑一声,浑身燥热瞬间消失不见,在林愉呆愣的目光中抚上她的脸,刻意一寸一寸的抚着,笑了。
穿透胸膛肆意嘲讽的笑意,刺痛了林愉的耳朵,她的头被傅承昀按着动弹不得。就在她以为傅承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傅承昀拿了衣裳,转身大步朝外走了。
那脚步急快,好似故意让人知道他心中不满。
林愉看着,心知自己可能做错什么事。
她没敢开口叫他,眼神一错不错的望着那背影,茫然无措。
有丫鬟闻声探头查看,见林愉瘫坐在地上,左右环视没有别人,她捏着步子进来,蹲在林愉面前,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讨好的弯着,朝林愉伸手。
“夫人,地上凉,奴婢扶您起来。”
林愉转头,指着门口问:“你看见他去哪里儿了吗?”
丫鬟摇着拨浪鼓一样的头,小声道:“奴婢不知。”
“也是,我都不知道。”林愉勉强一笑,她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姑娘,能知道什么。
林愉被丫鬟扶起来,恹恹的蹲着收拾地上的药瓶,可惜了这些药,全洒了。
丫鬟跟她蹲着,想要帮忙,林愉不让。
“那夫人吃饭吗?您可以去给相爷做菜,讨相爷欢心。”
十几岁的小丫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伦不类,偏生林愉一颗心在傅承昀身上,很容易被人带着思路走。
“做菜讨欢心,好像是这个理。”林愉笑开了,站起来说:“我们现在去,做好了让人叫他。”
小丫鬟闻言如释重负,领着林愉朝北院的小厨房走。这北院是傅家最好的院落,主屋待客一应俱全,可惜傅承昀不爱花哨,慢慢的一个好院子成了荒芜的样子。
林愉跟着小丫鬟一路走,四下寂寂,风吹过嶙峋的假山,落叶在小径上稀簌作响,林愉打小被人装鬼吓唬,本只是觉得有些凉,其他也没什么。
正在此时,一大片乌云飞过,遮挡了正午日光,眼前黯淡下去,风呼呼刮着,隐隐听到有人啜泣的声音。
呜呜噎噎的声音,好似委屈的要断了气。林愉心噗通噗通跳作一团,眼前飞过无数以往被人关在小黑屋的记忆,有老鼠在脚底刺溜刺溜乱窜。
林愉头皮发麻,颤着嘴唇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小丫鬟慢慢走远。
“救…命,”林愉喉咙酸涩,春天里好似夏天寒湿了满脸,眼睛一酸被水雾朦胧,看不清前路。
“傅承昀——”
第八章 抓包 能不能…别不理我啊!……
“傅承昀。”
林愉抹着眼睛,细微的声音从喉咙溢出,这个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还是傅承昀,期望傅承昀能从天而降,来救她。
可惜,傅承昀他走了,被她气走了。
正是伤心的时候,林愉觉得手上一热,带着薄茧的手紧紧的抓着林愉。在空旷的北院,哭声近在耳旁的时候,林愉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手。
“啊——”
林愉甩开手,慌乱的倒退一步。溢出的眼泪洗净眼帘,林愉终于在议论声中逃离回忆,她这才看到前面地上半跪着一个人,边上跟着丫鬟婆子。
他们看着林愉,也看着朝林愉跪着的人。
“侄媳妇。”
小顾氏朝林愉伸着手,泪眼婆娑。看清楚来人,林愉心定了,开始思索小顾氏的来意。
她整个人狼狈的很,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仔细看时可以看到她红肿的双眼,以及那双名贵的珍珠鞋底厚厚的湿泥,是长时间奔波才有的狼狈。
林愉想到了那个被傅承昀丢出侯府的少年,小顾氏的儿子,傅承晗。
“侄媳妇,你放过我晗儿吧!二婶求你,放过我晗儿吧!”
林愉环顾四周,向前一步,朝小顾氏伸手。
“二婶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小顾氏却没起,直接重重的拉过林愉,整个人朝着林愉磕下去,“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我的命根子,只求侄媳妇放过他,二婶愿意长跪不起。”
小顾氏清楚的知道,傅承昀出手,必定见血,她不能让傅承晗有事。
林愉被抓的吃痛,看着小顾氏冷了脸。
边上已经有议论的声音,林愉恍若未闻。她抽出手,“二婶糊涂了,我如何放过傅承晗?”
“不,是他惹了相爷,只要你和相爷求情,晗儿……晗儿已半日不见人影,不知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他自小矜贵,受不住相爷怒火的。”
“可相爷为何发火,您知道吗?总是有理由的。”林愉看着她,好笑道:“您与相爷至亲,不亲自求情,为何找我一个新嫁娘?”
小顾氏哭道:“相爷自来孤僻,与府上不亲近,你们是夫妻。”
“那您与我好好说,当众跪我做什么?”
小顾氏一噎,抬头看着含笑的林愉。
上了年纪的妇人,整张脸上的水粉卸去,深浅不一,有些吓人。方才听到的哭声,应该就是她故意发出来吓人的。
先是怨怼的恐吓,再是亲情胁迫,最后名誉绑架,小顾氏看似姿态低,实则处处算计。若林愉是林家娇宠,那定然逃不过这天罗地网,可林愉不是。
“你们是一家人,儿子受苦了有母亲护,夫人遭罪了夫君疼,可相爷呢?您儿子诋毁他的时候,可没人出来主持公道,他总是一个人。”
“二婶不要以为我年纪轻,不懂事。”林愉扶起吃惊的小顾氏,笑道:“相爷不会无缘无故发火,真的发火了我也劝不住。您想利用我做些什么,我也知道亲疏,那是我夫君,我最亲近的人。你们不疼他,我却不能帮着你们逼他,二婶若无事,林愉告退。”
“傅承晗若无错,二婶可入宫请皇后做主,好过我一个蒙眼瞎的新妇,是吧?”
林愉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后,那边小顾氏怨恨的看着林愉,不甘的扶着树干站稳,身子摇摇欲坠。
她这副模样被边上人尽收眼底,也得到别人的同情,可林愉看不见。
入夜,气狠的林愉看着黑透的天色,掌灯守在北院的门口,望着远处。
今日她依稀猜出来,在这个府上傅承昀的日子艰难,她心里难受的很,说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傅承昀。
她不认识这里的所有人,傅承昀不知道被她气去了哪里,林愉只能等。屋子里面等不住,她就出来等,也是想第一时间看见他。
门口很冷,这次没有丫鬟过来和她说话。
她一个人,灯笼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被风吹的发丝飞扬。院门口这条路黑漆漆的,不见人影。
月亮从墙边挂上树梢,直到林愉倚着月亮门就要睡着的时候,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傅承昀带着人披星戴月的走过来,眼中清冷。
林愉登时惊喜,打着灯笼跑过去,“相爷,你回来了。”
她的惊喜没让傅承昀有过一丝惊动,甚至脸色愈发阴沉。当着林愉的脸一阵风走过,理都没理林愉。
“相爷。”林愉抓着灯笼的手惨白,盯着那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傅承昀始终不看她,更衣沐浴都是跟着他回来的影卫飞白在帮忙,直到他一声不吭的趴睡到床上。林愉走过去,在床上坐了很久,抓着他身侧的一点点被面,看着他。
渐渐的,屋子里面只有呼吸的声音,傅承昀好似睡着了,林愉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的躺在他身边,轻声道:“我没有怕你,真的。”
傅承昀睡的沉静,烛光晃在林愉怅然的脸上,她偎着傅承昀,“我就是想对你好,你老是凶巴巴的,我不太敢。若是你对我多笑笑,我定然更愿意亲近你,我们是夫妻啊!”
“相爷,我今日好像又闯祸了,虽然我不后悔,只是你被连累了名声,会不会生气?哪怕你生气了,你能不能……别不理我啊!”
林愉低着头,泪水没等流出被她掐断在眼角,她不想哭。一个人和睡着的傅承昀说着话,只有这样难受才缓解一点,说到最后林愉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帐影摇曳,清风拂动。
傅承昀睁开那双清明的眼,脑子里面尽是方才她提灯站在门口,惊喜朝他跑过来的样子,眼有星辉,脚踏祥云,黑色的长发飘在风里,照亮了他回家的路。
那一瞬,他是看呆了的,甚至心跳快了一些。
他垂眸看着此刻缩成一团的林愉,整个人愈发阴沉,伸手把林愉带到被子里面,并不温柔的给她裹好被褥。看到林愉睫羽湿润,心口烦闷。
“相爷…”
林愉抓住他手指,声音软糯。
他还是第一听林愉这样撒娇,缱绻多情,委屈依赖。傅承昀脸色稍缓,凑近林愉问道:“小傻子,你不会是让人欺负了,找我委屈吧!”
他虽然只是觉得林愉有趣,出于愧疚多有忍让,不是真的喜欢,可这不代表别的阿猫阿狗可以随意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