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楚桓派遣来人传至的消息后,陈明州神色愣了一愣。
他没想到,事情发生的会这么突然,看信件上楚桓亲笔书写的内容,陈明州便知道,这件事定是十分重要,要不然,楚桓也不会翌日就将消息传递于他。
若是从前,他心里定毫不牵挂,转身便离开京城,去往各处,但如今,他的心里开始在意起了一个人,一开始,他只是觉着好玩,又恰好能迷惑外界,便将顾月儿带在身边,养在府里。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地,那人的存在,让他生出了一种名为“家”的感觉,明明是很虚幻,伸手抓不着的东西,但就是无时无刻的吸引着他,想要和她待在一块儿,想要看着她,想要逗她生气,想要哄她欢喜......
陈明州原以为,他带回来的那女子,不会对他的行事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此时此刻,他却明显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陈明州隐隐感觉到,这样似乎不太好,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为府里的那位着想。
离开前,陈明州细细思索了下,京城内一切可能会危及到顾月儿的人与事,接着,他便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落笔纸上,吩咐京城中的暗卫,时刻注意顾月儿的安全。
若是在他离开的间隙,顾月儿出了事,将会严惩不贷。
将一切心中忧虑的事情处理解决后,陈明州抬眸看了眼京城的方向,随后便同侍从一同踏上了北境的征途。
而在下一次的相逢,大楚朝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归来的陈明州,也已经是权臣官袍加身,再不是谁人都可轻视的镇北侯。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陈明州离开京城已经有了两个月了,那人离开时候,还是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四月,如今却已经是入夏了。
顾月儿肩上披着的几件颜色鲜艳的斗篷,现在也换成了浅色素净的薄衫和披风,没了陈明州的陪伴,顾月儿只觉着日子变得漫长且无聊,除却偶尔在京城街道闲逛外,顾月儿大多时间都待在府中。
在府中待了也有半年的时间了,顾月儿对府中之人差不多都有了几分了解,世子陈明礼和陈明州自两个月前先后离开京城后,至今都还未归来,而镇北侯和三公子陈明淮也是时常会有要务在身,日日早出晚归。
于是,也就便只有大夫人林氏,三夫人郑氏待在府中,而顾月儿虽还未与陈明州成亲,但府中之人已经隐隐默认了她的地位,不知是否陈明州离开之前有何吩咐,顾月儿待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从未遇到任何下人对她有过不敬。
而侍女采兰从那日被陈明州叫去问话之后,知晓她曾经对主子顾月儿所做过的背叛之事,她本来以为会被他在主子跟前当面戳穿,但最终,陈明州选择放过了她,并且已经将她家中之事处置完好,吩咐她日后只一心将顾月儿侍候好,若是再让他知晓......某些对顾月儿的不利之事,他便会再不会手下留情。
没了来自苏姨娘母女的威胁,采兰终于放下了心来,知晓了此事后,即便没有陈明州的吩咐,她待主子顾月儿便也只会一心一意,再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日子就在这般平静的时光中慢慢度过,北境边界之处驻守的军队却遭遇了一次更大的侵袭,平北大将军率领五万士兵防御顽抗,暂时抵御住了来自匈奴的侵袭,但因此事是在深夜之时突袭,给大楚军队造成的损失也是不可小觑。
消息传至京城之后,引起大楚不少百姓的愤怒。
北境外的匈奴侵袭大楚北方领土,杀害百姓,抢夺粮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像大楚的百姓,北境外的匈奴是最不守诚信的民族了,古往今来,也不知对中原发动过多少次战争,又给大楚造成多少损失。
因着匈奴此次突袭,北境军队的后方粮草被烧毁不少,朝廷得知消息后,一方面开始为北境军队准备补给粮草,另一方面,他们开始考虑北境那边传来的另一消息,十多年来,大楚一直都是以防守为主,但近两年来,匈奴的行事是越发过分和难看了,似是知晓大楚军队不会大动干戈,说出来的言语也是越发难听,叫军队中不少热血男儿听之,皆恨不得提刀将对方杀之后快。
只是,他们身为大楚的士兵,必须听从军令,令行禁止,不许做不经允许的事情,于是,他们也只能佯装什么都没听见,选择继续隐忍下去。
但一味隐忍也不是办法,因着他们的退缩,匈奴一方更加得寸进尺和放肆,因着此次突袭事件之后,从北境军队传来的消息中,将此事也重点标注了上去,才有了现如今朝堂上关于此事的争辩。
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关于朝堂上的这些事,在顾月儿京城闲逛之时,时常在酒楼,饭馆,茶肆听到不少人对此事的谈论。
一些人支持军队进攻,让匈奴好生看看,他们大楚的百姓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些人则反对攻打,仍旧鼓励以防御为主,十多年来,虽说大楚边境大小战乱不断,但对大楚内部百姓的生活没有带来很大的影响,维持现状便就已经很好了,为何非要挑起更大的战役,到时军队要需要的银钱,又要民间百姓上交更多的赋税,得不偿失。
对于这些,顾月儿只随耳一听,心里并不是在意,只是两个月未见陈明州,顾月儿最近想起他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带着侍女采兰,顾月儿沿着京城的青石砖官道,从东街逛到南街,一路上进了好几家的店铺,最后只简单买了些女红用物和一些吃食。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在这一路闲逛的途中,顾月儿总觉着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但每当她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怎么了?”侍女采兰察觉到她的反常,轻声问道。
“采兰,你有没有觉着今天有些怪怪的,我总觉着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听了采兰的话,顾月儿将心里存着的疑惑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顾月儿又转头看向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她身旁的侍女采兰,听了这话后,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只见她浅浅微笑的神色瞬时淡了下来,视线也随着顾月儿查探的方向看去。
和顾月儿一样,采兰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抬起眼眸看向顾月儿,稍稍迟疑了下,低声问道:“小姐,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可能吧。”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朝四周细细扫去,但从头至尾她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看花了眼,顾月儿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今日我们就回去了吧,逛得有些累了。”
“嗯。”
顾月儿行至街角繁盛的粗壮杨树下,镇北侯府的马车停在树下,见着顾月儿二人走了过来,头戴斗笠的车夫赶紧起身下车,将紧紧拴在杨树树干上的粗绳很快解开了来。
就在身着浅青衣衫,腰带佩环的少女足踏四角圆凳,纤手虚扶马车车壁进了车厢后,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狭窄巷道,眉眼清雅的少年一副淡漠的神色,冷冷的看向对面之人。
“顾怜,你想做什么?”这个少年,便是沈家的公子沈昀卿。
这一日休沐,他和几个同窗恰好在街上散步,没想到会遇见正好出府的顾月儿,从看到了她的身影后,沈昀卿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着克制自己不要被她影响,便收回视线,将目光微微偏向一侧,却没想到,他竟然又看到了熟人。
其实,也不是特别熟悉,会知道顾怜这么个人,都是因为顾月儿的缘故,在从顾月儿给他叙述出的顾怜,是善良温柔又美丽大方的,那时候,沈昀卿也只是听听罢了,心里并不太在意这么个人。
但自他注意到顾怜开始,沈昀卿便觉着有些不太对劲,他发觉到,一路跟着顾月儿的那个女子,目光神色皆是□□裸遮掩不住的怨恨和厌恶,绝不是顾月儿口中那个好姐妹的样子。
看到这里,沈昀卿心里蓦然一凉,因为担心顾月儿会遭遇不测,他即刻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同好友告辞,抬步便朝顾怜的方向跟去,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当顾月儿和她的碧衣侍女登上马车后,沈昀卿便立马加快脚步,阻拦住了顾怜的去路。
“放开我,放开我。”这几个月来,顾怜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不知什么人一路暗中监视着,她这些日子经过乔装打扮,终于逃避开了那些人,但在沈昀卿突然行至她身前,阻挡住她的去路......顾怜便以为又是那些人发现了她,惊吓的她忙抬手遮住自己的面容,一面脚步后退,一面出声求饶。
听了这声音后,顾怜隐约觉着熟悉,便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沈公子!”认出眼前之人是沈昀卿,顾怜语气十分惊喜的唤道。
但突然又想到什么,她唇边意味不明的笑意渐渐扬起,“沈公子,我知道你很讨厌顾月儿那个人......你帮帮我好不好?”
“顾怜,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看着眼前之人大悲大喜的样子,沈昀卿发觉顾怜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都是因为顾月儿那个小贱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一个被土匪绑劫,在山寨待了好几日的人,现如今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要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这几个月来,顾怜一直没有人与她说话,且又担心被莫名其妙的人找到,躲躲藏藏,情绪变得很是压抑,好不易遇到一个熟人,而且和她一般都那么厌恶顾月儿,顾怜忍不住一吐为快。
土匪绑劫?山寨?
听了顾怜的话后,沈昀卿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眉头深深蹙起,他莫名觉着有些恐慌,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土匪绑劫......顾怜,你给说清楚,刚才你口中说的的那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面色冰冷的沈昀卿顾不上自己的厌恶,继续出声向她问道。
“哈哈哈,就是你离开的前一日啊......她这人有多烦你也知道,你离开的前一日还让我给你传信,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去的,所以我就没去通知你......”听了沈昀卿的话,顾怜不由想起半年前的事情,语气轻笑着回道。
“你说,她那时候要是真的出了事,那该多好!沈公子你呢,也不用再担心她去烦扰,而我姨娘呢,也可能会被扶为平妻,我就不再是庶女了,但是老天太不开眼了,竟然让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遇到了京城的贵公子......”
听了这话,沈昀卿终于明白,为何那个少女会和陈明州走在一起,原来是这样,顾怜口中的那个贵公子便是镇北侯府傅陈四公子,陈明州。
但是瞧着眼前人的言行举止,沈昀卿一时间不知当初发生了何事,才会叫顾怜此女这般的怨恨顾月儿。
“她如今过得好了,你落魄了,与顾月儿又有何干系?”听着顾怜的话,似是将自己生活所有的不幸都按在顾月儿的身上,沈昀卿冷冷的皱着眉头道,他原本不想多说什么,但因着此事与顾月儿有关,沈昀卿不由为她辩解了几句。
“我会现在这般,都是因为她,那日,那日......一定是她早就知道了什么,竟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人,都是她,我如今才会有家都不能归......”
听着顾怜断断续续的言语,沈昀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只隐约知晓,顾怜会变成现在的这般模样,与顾月儿或许有着什么牵连。
看着眼前精神失措的女子,沈昀卿有些担心她会对顾月儿做些什么,一时间,他开始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些日子来,沈昀卿因为担心自己不够克制,便一直避免与顾月儿相关之事的牵连,但这一回,却似乎是怎么都避不过去了。
“沈家的公子怎么也与咱夫人牵上关系,这事要不要告知四爷?”藏身暗处的两名侍卫,双眸对视,沉默思索着此事该如何组织好言语,才能让四爷不会那般“生气”。
半炷香的时辰之后,车马行至镇北侯府的垂花门外。
顾月儿乘坐的车马才刚停下没多久,侯府的后门处,另一辆车马渐渐从庭院中驶出,车夫驱策着黑色大马慢慢行驶,没一会儿便调转车头,向远方策马而去,消失在南街胡同。
“夫人,三夫人出府去了。”就在郑婉仪出府没多久,侍女夏儿在林氏跟前屈身禀告,“奴婢暗中派遣了人跟着,不知夫人可有何吩咐?”
“你做的很好,那边就先这样盯着,有什么事就及时回禀给我......对了,我之前让你派人暗中给我查探的消息,到现在还是没有眉目么?”
第六十四章 谎言
“夫人, 这也是奴婢今日想要禀告的内容,咱们府上每年到了一定时候,便会放出去一些侍女, 去年咱们府上一共放出去了六人, 咱们院里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个婆子......另外四个侍女, 都住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奴婢查探的人都觉着没问题,若郑氏那边真的知道什么,那估计是咱院里的那两人,只是,那两人, 一个是侍女莲儿远嫁到了南方, 另一个江婆子前不久病逝了......”
“一个远嫁, 一个病逝, 那这两人在两个月前, 有没有来过京城?”听了侍女夏儿的话,林氏垂眸想了会儿,接着便又继续问道。
“她们两人都有来过, 莲儿嫁的人家是南方的一户商贾人家张氏, 甚是得之夫君宠爱,于是在男子来京商谈采购物资时,也将莲儿带在了身边, 没多久便就返回了南方。另一个江婆子那段时间也来过京城,因是身子不好来京城求医,不过,没坚持几日, 人就没了气儿......夫人,您说那件事,会是谁告密郑氏的呢?”
“不管是谁,我都不担心......但就是有些怕麻烦罢了。”
不知想到什么,林氏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接着又道:“你暗中派遣的人继续盯着,若有消息便告知于我,若郑氏那边真的知道了什么,闹了起来,你们也不用担心。”
“是,夫人。”听了话,侍女夏儿轻声回道。
顾月儿的厢房里,主仆二人将从街上买回来的女红用物,细细的排列在檀色长案上。
今日阳光正好,屋子一侧的隔窗半支开着,外头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外几丛芭蕉树叶洒了进来,落在案几上颜色多彩的丝线上,熠熠生辉。
此时已是六月,趴在树干上的早蝉不时地开始鸣叫。
从那日和陈明州比试线团针织之后,恰好他离开京城出去办事,顾月儿这两个月来,一直都
在研究有关女红的内容,为此还去街道书铺逛了好几遭,就是想多了解些相关方面的知识。
顾月儿不想等陈明州下次归来,她还是会在他的跟前落了下乘,像是被陈明州激发了斗志一般,从前觉着枯燥无聊的东西,越是深入了解,便越开始觉着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