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顾月儿本以为,陈明州只是说着好玩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准备试试瞧,像这些线团手工之类的,一般都是女孩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陈明州他怎么可能会?
“......你真想试试看?”听了他的话,顾月儿本来想说算了的,但想了想自己刚才的遭遇,顾月儿语气似是试探性的问道。
“我陈明州,说话自然算话。”顾月儿听他一字一句沉稳回道,就好像他真的都会一般。
听他的这口气,顾月儿也不再管顾他的面子问题了,“嗯,我东西放进抽屉里了,你等着。”说罢,顾月儿便起身行至一侧的梳妆台旁,她微微屈身,抬手拉开抽屉,将搁在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么?”顾月儿手拿着毛线团等工具,一面抬脚朝这边走来,一面轻声问道。
“没想好!”
顾月儿:“......”
陈明州抬手接过顾月儿递来的东西,回想了下他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针织品步骤,昏黄烛火下,青年手里拿着女孩家用来打发时间的毛线,微微闭着双眸,似在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要实在不会,那就算了吧,本来这些都是女孩子家的玩意儿......”瞧着身旁男子迟迟没有动作,顾月儿低着声音开口说道,但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小得意。
呵呵!
牛皮吹大了吧!
顾月儿知道,身旁的这青年,的确会在不久的日后,取得别人难以企及的权势。
但似这些针头线脑的玩意儿,她才不信,陈明州会在此处浪费时间呢,虽说她之前在女红方面不大擅长,但她至少也是在专门学过一段时间。
不过,她今日从街上买来的这些,也是头一次遇到,当时她瞧了几眼那老板的动作,觉着还挺简单的,但拿回来等到自己操作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真的一点都不简单。
顾月儿从在街上回来之后,除了用膳间隙,今日一整天,她将时间都耗在了这东西上,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成......然后,陈明州就回来了。
然后的然后,就被他给嘲笑了......
案几上的烛火轻轻摇晃,檀色长案上的沙漏流沙,一点一点的流下,好一会儿时辰过去了,顾月儿瞧着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动手,那闭着眼眸的陈明州,要不是看他手里还拿着东西,她都以为人已经睡过去了。
就在她又想开口劝说“算了吧!”的时候,她看见陈明州慢慢睁开了眼眸,接着,她就真的看着身旁的那人,双手慢慢的......
半个时辰过去,看着青年手里慢慢成了形的手织品,顾月儿只觉着,心里受到了好大的打击。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一回事,就说我可以的嘛!”感觉差不多了的时候,陈明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笑着对身旁的少女说道。
听了这话,顾月儿真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了。
“喵喵喵......”有猫从半支开的隔窗上,翻墙而来,打破了顾月儿这尴尬的局面。
“哦,对了,它晚上还没喂食......采兰。”说着,顾月儿放下手里的线团,起身唤了声侍女采兰,守在厢房外的侍女,听了她的话后,很快便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有什么事么?”侍女采兰轻声问她。
“你去厨房弄些吃的过来,这小东西晚上还没吃呢!”
嗯?
听了小姐的吩咐,侍女采兰一时间有些疑惑,分明半个多时辰前,才刚喂过吃食,而且还是小姐亲手喂得,怎么小姐这么快便就忘了。
直到她抬起眼眸,看着眼前女子给她示意的眼神,侍女采兰屈了屈身回了声,“好的,小姐。”
瞧着眼前主仆俩人很是拙劣的演技,陈明州只觉着,顾月儿这小女子真的越来越可爱了。
他瞥一眼便知道,顾月儿这是要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不过,这突然翻窗进来的小猫,还真是会选时候,一点儿不早,也不晚。
......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次日,天便晴了下来。
昨夜,顾月儿给猫喂食了不久之后,他们二人便各自回了厢房睡去。
而郑婉仪的厢房里,紫檀案几上的烛火烧了一整晚,屋子里侍候她的侍女,也战战兢兢的守了一整夜,没敢去歇息。
从昨日那个病入膏肓的老婆子离开后,整个屋子里,便一直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之中,郑婉仪愣愣的坐在榻上,什么东西没吃,什么话没说,也不肯躺下睡觉。
浓墨般的深夜里,耳畔边除了屋子外淅沥的雨水声音,屋内落针可闻。
清晨,天色渐渐地亮了,屋外的淡薄亮光透过纱窗,丝丝缕缕的洒落了进来。
“......昨日的那事,你们将嘴都给我闭紧了,谁都不许给我说出去!”耳边,终于传来主子郑婉仪的声音。
听了话后,屋子里的三个侍女皆恭声回道:“知道了,夫人。”
“绿萼,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郑婉仪一整晚都没入睡,蓦然开口说话,她的嗓音听着有几分说不出的沙哑。
“绿萼,你过来......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你悄悄地去帮我查。”听了吩咐,侍女绿萼上前几步,行至主子郑婉仪的跟前,贴着她的耳畔,郑婉仪压低了声音道......
林氏的厢房里,容色素雅的少妇端坐在梨木圈椅上,一点一点的摆弄着案几上的花枝。
从前还在闺阁之时,林氏便很喜欢插花这种活动。
不过,那时候,她还常常会和一些手帕交相互往来,隔个好几日,才会有些兴致弄插花这种雅致的事情。
但从嫁给镇北侯世子陈明礼后,和那些手帕交的往来,便一下子少了下去,府里事务的管理,大多都交给了管家,只偶尔过来将一些重要的事情说予她听,其他的,她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于是,她便就养成了日常插花的习惯。
紫檀案几上,平摊放置着十多枝花枝,因着下了一夜的雨水,花枝上还沾着不少的水珠。
黄灿灿的迎春,温柔粉红的桃花,还有其他几种说不出名的......有些开的绚烂,有些含苞欲放,各有各说不出的好看。
就在林氏细细调整雪色鹅颈瓷瓶里的花枝之时,屋外有人走了进来。
“夫人......”
“不是说过了么,没有急事,不要在我剪弄花枝的时候过来。”
“夫人,是有些急事......”
“怎么了?”听了话后,林氏看了眼紫檀案几上的花枝,然后慢慢搁下手中的铜剪,旁边侍候的侍女,伸手将白色巾帕递上。
林氏瞧着,随意接过,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双手的各个部分都细细擦拭了一遍,之后,便将巾帕又放回了侍女的手上。
奴婢刚收到了三夫人那边的消息,说是昨日那位......从外面偷偷带回来一个人。”
侍女夏儿目光从林氏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慢慢的转向了紫檀案几上摆放着的雪色鹅颈瓷瓶上,高低有致,这两年来,夫人的插花技术是越发娴熟和雅致了。
“你继续,我听着呢。”听侍女夏儿的话语微微顿了一顿,林氏淡淡开口说道。
“那位的院子里,一直都有咱们的人,从三夫人嫁到侯府之后,她们那边来了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大的举动,奴婢都清楚的很,但昨日的来人却很是有些不对.....我问了那小婢,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夫人,若是这些便也就罢了......昨夜,三夫人的厢房,整个夜里都亮着烛火,这事只在那事发生时候,才出现过......但知道实情的人,皆是三夫人的心腹侍女,奴婢什么都没打听到,但心里总觉着不对劲,想着过来赶紧告知于您.....奴婢也希望只是奴婢想多了。”
第六十三章 离京
听了侍女的话, 林氏微垂眼眸,目光落在紫檀案几上的雪色鹅颈瓷瓶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出声道:“叫咱们的人跟紧那几个侍女, 看她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夫人......只是......”听了林氏的吩咐, 侍女夏儿恭声应道,似是有些担忧什么,她微微蹙起眉头,迟疑了下,她低低出声,但最后还是止住了口。
“只是什么?你想说什么便就说吧, 我这里还有什么, 是你不能说的么?”说着, 林氏纤手托起雪色鹅颈瓶, 她起身将扦好的插花落在南墙一侧的檀色高几上, 旁侧香炉兽口一缕青烟萦绕徐徐。
“奴婢有些担心,会不会来不及?”想了想,侍女夏儿说出来心里的担忧。
“咱们这些年与那位的交集虽不多, 但我在未出阁前, 曾听说过她的一些事,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知晓......即便她真的发现了什么,放心好了, 我这里是绝不会出事的。”
听到了侍女对她的担忧,林氏轻轻出声安抚,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她嘴角微微一勾, 淡漠的眸色变得更加深邃了几分,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随后只简单两句话,道出自己绝不会出事的言语,最后便什么都没再说了。
“嗯,奴婢明白了。”虽不知林氏的语气为何会这般笃定,但侍女夏儿对她家夫人的行事十分放心,随后便轻声应下了她的命令,按着林氏的吩咐慢慢退出了厢房。
......
经了那个雨天之后,顾月儿隐隐察觉,府里的一些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了,但要让她叙述出来,她却不知该怎么说。
陈明州依旧还是往日一般,日日出府“玩耍”,直到天色黯淡了,才会迟迟归来,只偶尔也会带着她一起出府闲逛。
自世子陈明礼,和侯爷离开府邸办理要事之后,陈明州悠闲的似是放养的野马一般,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但事实,其实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镇北侯府世子陈明礼前些日子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依旧留下了暗卫盯梢陈明州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一做出什么事情,那些暗卫便会将他的行事传递给远在北境的陈明礼手上。
只是关于这些,陈明州什么都没有告知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过了四月之后,天色日渐变长,往常辰时还是阴沉黯淡的天色,此刻日头已经静静地挂在东边的树梢上。
顾月儿手支开隔窗,窗外一片光亮,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墙侧的案几上。
昨夜,不知出了何事,陈明州没如以前一般,来她厢房中找她玩闹,直到亥时时分了,才有一侍从过来禀告于她,让她早些歇息,无须再继续等候下去。
到了今早,住在她厢房不远处的陈明州,直到此刻,都还未归来。
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何事,才会一整夜都未归来,已经习惯了有那人在她身旁絮叨玩闹的顾月儿,只是一夜没有见到他,心里莫名竟开始有些想念了。
就在这同一时刻,京城外五十里处的一残破茅屋,遮遮掩掩于茂密的树林之中。
顾月儿心里挂念着的那人,此时背倚靠着一侧墙上,他一身明蓝锦袍,右臂处被简单包扎着白色绸布。
过了一夜,隔着薄薄绸布还是隐隐透出血迹,他束发的玉冠落在一旁,青年紧闭着双眸,也不知梦里梦到什么,只见他眉宇之间蹙起一道浅浅印记。
山林遮掩下的残破茅屋,此时天色也渐渐亮开。
“吱呀”一声,茅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依靠在墙侧半梦半醒间的男子,也在这时很快的清醒了过来,因着身处陌生之地,青年的警惕之心异常强烈,但在抬眸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才慢慢放下了心来。
“四爷,喝些水吧。”来人手捧着竹筒,竹筒中装着从附近溪涧舀来的清水。
青年低低嗯了一声,便伸手接过身侧之人递来的竹筒,随意抿了几口。
瞧着陈明州沉默饮水,一旁腰间提刀的侍从轻声回道:“属下我刚在外边巡视了一番,四周不见可疑之人了,咱们趁着这间隙,还是早些离去为好,此处虽是隐蔽,但最好还是防范于未然,还有,四爷您右臂上的伤,也要早些让郎中查看为好。”
听了这话,靠在墙侧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将手中竹筒搁在一旁,他微垂眼眸,目光落在阳光洒落进来的光亮处,只稍稍思索了片刻,便轻轻颔首,认可了他的看法。
昨夜,宫里那位似往常一般,秘密相约陈明州于京郊别院相见,但没想到,此次会面竟被世子的暗卫发现,庆幸的是,此事被陈明州及时察觉,在对方还未察觉他要会见的人是谁,便以调虎离山的计策,安全送走了宫里的那位。
只是,当他们再想用此计策,护送走陈明州之时,对方却忽然察觉到他们的用意,此处别院临近山林,于是,他们只能□□穿进山林之间,摆脱身后人的追索。
似泼墨般的漆黑夜色,本可以当做他们逃离的□□,但身后之人亦是训练有素,因着对山林地形的熟悉,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成功摆脱了身后人的追踪,但陈明州右臂却被对方射出的箭矢刺伤,幸而伤及的不是要害位置,只简单包扎了几下,便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瞧着眼前人轻轻颔首后,青年便以左臂的力量手扶着墙壁席地站起,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拉扯到右臂上的伤口,青年不由低低闷哼了一声,但很快紧咬住嘴唇,随后便没有□□声音吐出。
一旁侍从瞥见陈明州的动作,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他。
“我没事,不用扶我。”青年轻抬手摆了摆,示意身侧之人不需这般做。
陈明州侧身抬眸看了眼窗外的树林,眸光微微一动,想起昨夜收到宫里那位的邀约后,因着心里挂念府里的那人,为了以防万一,他提早便安排了人在别院外。
若他能及时回到府里,那人便什么都不用做。
若他要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便吩咐那人回到府中告知顾月儿,叫她不要担心早去歇息。
想到那时候的决定,陈明州此刻觉着几分庆幸,若那时他没有提前......府里的那人,昨夜该是会担心了。
但又想到昨夜别院与楚桓的谈话,陈明州平静的面上,眉头却又轻轻的蹙起。
看来,定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了。
就在陈明州以为,他还能回到镇北侯府与顾月儿见上一面,养好身上的伤口后再行离开京城,却没想到,他与侍从行至回城半路上,收到楚桓那边传来的急信,令他在京城外地养伤,此后便直接前往北境,去查探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