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关于跟在陈明州身旁的那女子,沈若雨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瞧着哥哥神色颇为清冷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找他的不痛快了。
“不过,哥哥,我还是想跟你提个醒,你心里要是对和宋姐姐的亲事有什么看法,还是早些去跟娘说,无论如何,娘都是会帮着你的,但你要一直拖延下去......以后,就更不好办了。”
“嗯,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儿多待了。”
沈昀卿听着少女的话音落下后,余光便瞥见那后背倚靠槅门的妹妹,已经转身离开,他将手边的宣纸铺平后,抬眸凝了一眼窗外,只见屋外的雨似是下的更大了。
他抬手拿起搁在青瓷笔山上的湖笔,只略略思绪了半晌,随后便又重新开始了题写。
但纸上内容只堪堪写了一半,手执湖笔的少年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见整洁光滑的宣纸上,又有一字,字迹凌乱。
安静站在檀色案几前的少年,视线沉默的落在那个已是写的凌乱的“月”字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湖笔,许久之后,才慢慢的松下了力度。
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么?
沈昀卿!
放下手中执着的湖笔后,沈昀卿慢慢闭上了双眸,他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自己,别再做那些无谓之事。
毕竟,那个少女的身旁已经有了旁人,而且,她的目光也不再为他所留。
但是......每当想到那日,他在繁华街道上的所见画面,沈昀卿的心里便越发不能平静。之前,他便从好些人口中听闻了有关陈明州的事迹,在他未曾亲眼见到时候,沈昀卿他还尚能为那人辩解,不过都是谣传,不过都是恶意中伤,虽心里知晓这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但心中还尚能存有一丝期待。
直到......他那日,在人来人往的京城街道上,看到那一身锦袍,长身玉立的风流青年,与另一瞧着不正经的貌美女子,言行举止颇为暧昧的姿态,沈昀卿便知,那个名为陈明州的青年,真的正如他身旁所有人所说的一般,章台问柳,处处留情。
而关于陈明州在外所做的一切,顾月儿......她......知晓么?
想到这儿,闭着双眸的沈昀卿,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从小到大,他都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但从遇到顾月儿开始,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变了。
在知道自己误会那个少女之前,沈昀卿尚还能克制着自己,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或是读书,或是练字,不让自己去想那人那事。
只是,近些日子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意志力似是越来淡薄了,从认识顾月儿后,沈昀卿便觉着身体里似是被人种下了一棵小火苗,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延长,那埋在心里的那火苗,如今是越来的控制不住了。
他总觉着有一天,他会变得......再不像如今的自己。
沈昀卿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那少女上了心的,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责任,从懂事开始,他便为自己的人生计划好了道路,而他的人生蓝图上,却没有那个叫顾月儿的少女。
在过去的十多年的岁月中,他一直都做的很好,每一步,每一步,他都是这样的走来,他自然也希望日后的自己,仍能继续坚持自己当初立下的计划,不要因为有什么事,或什么人,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但是,从遇到了那个名为顾月儿的少女之后,沈昀卿忽的发觉,这条他决心坚持的道路,他心里越来有些坚持不下了。
他原本以为,至少自己还是能继续维持现状的,却不想,他的一些简单举止,竟让妹妹若雨看出了端倪。
不过,也幸好是妹妹若雨,而不是他的同窗,抑或是别人,否则,还不知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
就在这雨水霖霖的日子里,戍守驻扎在大楚北境军队,遭遇了来自匈奴的大规模侵袭,大楚士兵伤亡颇为严重。
此消息经过快马加鞭传至京城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天。
“关于北境遭遇匈奴侵袭之事,不知各位爱卿们有何高见?”金銮大殿上,皇帝楚桓语气温声询问,朝堂上的大臣们听他的这语气,便知他还不知此事的重要。
就皇帝的这态度,有些明白太后为何如今还不肯将大权还于圣上,显然,坐在高堂的青年皇帝,根本还不够掌控大局的资格。
“平北大将军陈明礼英勇善战,老臣觉着,此事交由给他,才能让人信服。”
“爱卿说的十分有理......不知,其他的爱卿是否还有其他的高见?”听了话,坐在高堂是哪个身着明黄色衮服的青年,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他便又开口问道。
“臣亦认同刚才许大人的想法。”
“老臣亦是。”
“......”
皇帝楚桓的话音落下不久,紧接着,便又有臣子上前述说,如是往常一般,朝堂中好些臣子心倾向太后,他们所发表出的言论,自然也是那位所希望的。
看着满朝群臣团结一致的模样,楚桓面上微微一笑,似是十分认同那些大臣们的想法,但藏在长袖中的手掌,却是紧紧的握成拳状。
大臣们的言论完毕之后,只瞧殿上的那位一身明黄衮服的青年,微微垂下了眼眸,似是正在思索着臣子们的言论一般,朝堂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看着殿上那位认真思索的样子,下面久久侯在殿下的一些臣子们,心里却颇不以为意,只觉上面那人在听了他们的言论之后,便该立马应答下来,而不该将他们这些人侯在此处,浪费时间。
“朕经过思虑,觉着爱卿们的话颇为有理,那此事便就交由平北大将军陈明礼,陈将军了。”
“微臣领旨。”听了楚桓的话后,陈明礼几步走出官列,上前领下旨意道。
“好......希望不日之后,便能收到大将军的佳音。”
楚桓看着殿下那身形俊武的青年,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帝王心里的那股郁闷难受,渐渐放松开来,随后他笑了笑说道。
“微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皇宫御花园的凉亭里。
“哦......圣上此次真的什么都没说,就这般答应了下来么?”
“是啊,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太后您的人,他即便有什么别的想法,若是没有太后您的金口玉言,也毫无用处啊!”正值春日,御花园里的各色花朵开的鲜艳,只是雨水淅沥沥的下着,夹杂了些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冷风,只觉后颈一阵寒意。
“太后,此时御花园的花朵开的是好看,但现在外面下雨天寒......咱还是回殿里去吧?”侍候太后身边的老内侍轻声劝道。
今日,瞧着殿外的花开的正盛,也是突然来了兴致,便想来御花园逛逛,谁知忽然就下起了雨来,“嗯......那就回吧。”
坐在垫着绒毯石凳上的太后,听了话后,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轻声回道。
此次朝会结束的当夜,陈明州很快收到了来自宫内那位传来的消息,所有事情皆在意料之中发展。
北境那边,因着去岁冬日雪灾天气,匈奴这些游牧民族,遭遇数十年来少见的灾难,因着缺乏粮食,便将目光再次落在了大楚的北境边民身上。
他的大哥陈明礼应该也早知会有此一战,而他之所以会选在此时回京,一方面是因为对后宫那位的考量,明面上两位看着关系牢不可破的样子,实则,私下里却是各有各的计较和打算。
另一方面,约莫是因为不放心他的缘故......
紫檀案几上烛火轻轻摇晃,屋外的夜风随着隔窗的缝隙,丝丝缕缕的吹落了进来。
陈明州手持着信纸,静静地看着,阅完信条上传来的内容之后,他起身抬手揭开灯罩,将手中信纸置于火焰之上,视线注视着,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烧成灰烬。
......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一个身形萧条的削瘦少女,似是在躲避什么一般,她低垂着眼眸,急匆匆的走进一间客栈。
此处客栈,是京城西街最为偏僻的一处,因着此街常年接待外来商旅,间或其中的各人身份皆颇为复杂,而这恰好也是她躲避的最佳之处。
这少女,便是前不久来至京城的顾家二小姐顾怜。
上元佳节过后,她便一直等着采兰行事,因为这小妮子的父母掌控在她姨娘的手中,便不怕她不听话,但几日过去,却依旧不见那小妮子的身影,自然她也没有见到顾月儿的人。
就在她气极打碎了屋子里的铜镜时,从斜靠在铜镜的碎片中,她偶然瞥见屋外有人正盯着她看,这几日间,她已经看过那人好些回了,但每一次当她目光投向那人之时,他都会都会视线,但在这破碎的铜镜中,顾怜却察觉到有所反常。
窗外那人,他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细细一想,顾怜登时发觉不同寻常,再联想采兰那小妮子一直迟迟没有下手,定是顾月儿那边出了何事,或许,她已经被暴露了。
前几日,趁着下雨的深夜,顾怜悄悄的从那客栈离开,因怕被人发现踪迹,她从一处院落偷了一身农妇衣衫,换到自己的身上,她辗转几日,最后来了西街的这条街道。
每每想到自己这些时日受到的苦难,想到此刻被侍女丫鬟服侍的顾月儿,她心里便越发愤恨的不得了,恨不得让那人也来尝尝她所受到的一切。
如若不是她顾月儿,她又怎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第六十二章 落胎真相
如若不是她顾月儿, 她又怎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她恨,她心里真的好恨啊,凭什么她顾月儿一直都是这般的好运气, 而她如今, 却成了现在这般的下场。
从去岁被顾月儿算计了之后,她如今连家都回不得了, 直到此时此刻,顾怜都还记得父亲眼里的含着的几分厌恶,和姨娘语气中的无可奈何,以及无能为力。
在那之前,顾怜心里还曾对顾月儿抱有几分同情和怜悯,毕竟, 先是没了生身母亲, 接着, 又是得不到沈家公子的垂青。
那几年, 顾月儿对沈昀卿的恋慕和欢喜, 顾怜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关于沈家公子对顾月儿的毫不在意, 她当然也都知道。
在一次又一次, 看到顾月儿失魂落魄从外而归,顾怜心里除了大大的窃喜之外,也是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怜悯和同情。
而从去岁那件事发生后, 顾怜对于顾月儿,心里便就只剩下了厌恶和怨恨。
如若不是她在背后算计了她,她又怎会是如今的这般模样。
大好的豆蔻年华,本该可以待在闺阁, 和姨娘挑上一门很好的亲事......
亲事。
提起这件事,顾怜心里的恼火变得更盛。
顾月儿就像是一块绊脚石一般,和她的生身母亲一样,先是抢走了姨娘的正室之位,而她也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嫡出小姐的身份。
她本该出身更加尊贵,却一次次在与家人参与宴会之时,被一些嫡出身份的小姐们,嘲笑和讽刺她,不过是贱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
很难听的话语,但她只能装作不知,继续和那些小姐们言笑晏晏,只为了能给自己博一个更繁华的将来。
而顾月儿,却一出身便是嫡出的小姐身份,出身正室夫人的肚子便也罢了,而......她远在南方的的外祖母家中,却是有着更是说不出的富贵,并且还十分的疼爱于她,年年夫人和她生辰之日,江南那边就会如约送来少见的珍品和首饰,顾怜曾不只一次看到,顾月儿的梳妆匣子里堆放的精美发簪,珠花,和流苏。
而她的饰品,相较于顾月儿梳妆匣子的那些来说,真的便就很平凡普通了,在很小的时候,顾怜心里便已经很是嫉恨于她,因为姨娘的教导,她在顾月儿的跟前,一直装作乖巧听话的妹妹,她或许真的佯装的很是成功,得了这个大她一岁姐姐的喜欢,之后,时而顾月儿江南外祖父那边送来精致好看的玩意儿,她都会从中挑选一些给她。
顾月儿的这个举止,的确让她心里得了几分欢喜,但随着时日的长久,顾怜心里只是更加觉着嫉妒和不甘,她顾怜,仿佛便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一般,等着顾月儿心情好时,偶尔给她的一些打赏。
凭什么,每一次,她都是双手呈上,成为接受礼品和打赏的那一个,凭什么,每一次,她都是要成为讨好别人的那一个。
凭什么。
凭什么!
随着年岁的渐渐成长,她对顾月儿的厌恶,也越发的加深,在心里厌恶着那人的同时,她面上却是与她的姐妹关系更加的亲近了,近到那人连生母都没告诉的秘密,却悄悄地告知给了她。
真是有趣。
她到底是有多值得她信任,竟然会将那种私密,告知给了她。
她的这个姐姐哎,也是愚蠢的可以。
顾怜本以为,可以将顾月儿玩弄于手掌之中,但没想到,顾月儿却让她......
她以为现在成了侯府的少夫人了,她便不敢对她做什么了么,怎么可能,她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一切。
她顾怜绝对要让她百倍奉还。
......
在那日朝会,平北大将军陈明礼领旨后的后两日,他的夫人林氏便开始匆匆为他拾掇行李。因着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因而她很快又利索的弄好了一切。
陈明礼是清晨一大早便就离开的,那时辰,日头都还未升起,青色的瓦砾上打了一层白霜,府上的人都大早起来,目送他驾马走远。
又没过两日,镇北侯临时有了事务,也要跟着出一趟远门,三公子陈明淮,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而陈明州呢,在侯爷离开没几日后,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本纨绔贵公子的模样,整日里在外流连,每日里待在府上的时间,也渐渐变短。
这段日子里,因为没了陈明州的存在,镇北侯府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下来。
初春,似是一个多雨的时节,前几日才晴朗的天气,这一日,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来,紧接着,天也冷了下来。
因着有了前几日的经历,顾月儿这日出门的时候,肩上披着厚实的雪青羽缎斗篷,原本觉着有些热了,没想到,却又突然下起了雨来。
顾月儿和采兰刚从街上逛完回来,车马行至垂花门时候,黄豆般大的雨点,哗啦啦的从天而落,一滴一滴的雨水落在地上,渐渐浸湿。
幸好临出门时,侍女采兰备了把油纸伞,顾月儿手掀起车帘,看着外面淅沥下着的落雨,采兰从车壁旁拿起油纸伞,她一面轻轻支开,一面起身走了出去。
“小姐,好了,可以出来了。”听了话,顾月儿瞧着眼前的车帘被轻轻掀开,她纤指虚扶着车壁,起身慢慢从车厢内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