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又问道,“那殿下人呢?他想要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
明英只道:“殿下与淮南王去了城外,有要事和程将军商议。姑娘还是回屋好生休息吧,太医说姑娘这段时日受了湿邪,还得好好吃几副汤药调理。明英让婢子们送早膳和药来。”
“那,你将门敞开着,我哪儿也不去,就想见见阳光。”早前那密闭的小屋子长卿住不惯,如今见得阳光好,便舍不得起来。
明英道了声好,便依着她的意思,将门敞开着。方才去了前院吩咐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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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日回来得很晚,也不知是夜里什么时辰。长卿早就靠着床边瞌睡了好一会儿,还是被殿下敲了敲肩头,方才醒了过来。
殿下手中却拿着一个小盒子,递来她眼前,“答应过你的。”
长卿接了过来看看,那盒子是白玉做的,带椿色,四周镶着银边儿,上头雕刻着梅花几枝。该是一盒胭脂…她淡淡道了句,“到底很是精致。”
殿下好似很满意,问道,“喜欢么?”
长卿没答,翻开来小盒子看了看里头的颜色,确是不容易出错的粉色,“殿下怎的忽的想起来这个?”
殿下却道,“比起江弘与你那个呢?”
“……”江家都被抄家了一月有余了,长卿都不知道江公子后来去了哪儿。殿下竟还提着那回事儿,长卿便与他顶撞了一句,“那个珊瑚镂雕的金龟子,我也很是喜欢。”
“拿来。”殿下弯腰下来,直伸手到了她眼前。
“什、什么?”长卿几分怯了,往后躲了躲。
“孤给你买了新的胭脂,江弘那个孤给你烧了。”
“……”她还以为他真是记得她喜欢的东西,可原来也不过是争风吃醋…这段时日她没得别的用,那珊瑚胭脂盒子,她一直是带在身上的。她鼓着气儿,跟他争了一回:“那、那个我也喜欢。”
殿下那双长眸里怒火正盛,可不过一晃,却又生生消退了去。她好像头回将让殿下憋了火儿回去,面前的他的手掌也直背去了身后,“那,那你便先留着…”
“?”长卿还是头回在他面前有种争赢了的爽感…
第42章 . 佳人笑(7) 温馨的一章哟~
“方才睡着了?”殿下却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
长卿摩挲着手中的白玉胭脂盒, 声音里几丝埋怨,“明英看着我,一步也不许我出门,闷了一整日了, 除了吃便是睡。”
“可还是睡不够?”殿下却忽的将她的手捂了过去, “早些休息。”
长卿觉着殿下今日的心情好似不错, 方才想问问明镜的事情, 她却不敢直接说,只好旁敲侧击,“殿下后来将江公子怎样了?”
殿下眉间一拧,却很快散开了去,随即勾了勾嘴角, “与孤回到京都城,你便会知道了…”
轮到长卿垂眸下去,“长卿不想回去京都城。”
殿下却伸手来抬起了她的下巴,“还是因为避子汤的事情,在生孤的气?”
避子的事情,他上次便松了口。
长卿去摇头道, “长卿若与殿下回去了,不知如何面对太后娘娘。殿下是未来天子, 太子妃人选太后娘娘定是十分谨慎,方才为殿下挑选了纪家小姐。长卿是罪臣之女,即便阿爹阿娘特赦回朝, 也只当是庶民。长卿家中的事情已经自顾不暇,无力□□支撑殿下登上帝位。”
“纪悠然?”凌墨冷笑了声,“她才是罪臣之女。”
“什么意思?”长卿抬眸望着殿下,殿下眼里狠辣一闪而过。她只知道尚书宋迟被抄了家, 却没听过纪家的事情。
却听殿下道,“首辅牵连在宋迟案子里,已经伏了法。”
殿下望着她几分迟疑,却又道,“孤不需要什么人扶持,大周的江山,只属于会守护它的人。”
殿下话中意思,长卿此刻不太明白,“可是太后娘娘定还会为殿下物色新的人选…”
她话语中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她到底是着紧殿下的,不只是身子,还有殿下的在意。殿下在意她,这些日子来她是知道的,即便这种在意十分强硬,更似是帝王般的占有和控制。可宫廷女眷大多只是权利之中的棋子,她在东宫的时候便做过一回了。
她若此刻抽身,还能与殿下说她根本不在意,也并不想与他有什么将来。可若她承认了,跟他回了京城,作了他的妻妾,她只怕自己会越来越贪婪,变得和殿下一样,想要占有全部…
情爱本就是如此,若有人说能轻快拿起,又平淡放下,那定也不是真话。
凌墨只见得那凤眸中生了氤氲,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太后…她怕是有心无力了。”
长卿这才猛地惊醒过来,“殿、殿下将太后娘娘怎么了?”
“不是孤将太后怎样。”殿下说着一把将抱起,放入了被褥,“你以为晋王会放过太后?”
长卿想起来,她一早听过那些传闻,晋王的生母好似是在寿和宫中受累致死的…“他,他要替生母报仇么?”
凌墨直抬手去顺了顺她的眉心,“所以,这些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孤自会去处理,你且安心养好身子。”
长卿颇有些乏困,殿下的声音又很是温和,这话听起来,像是年幼时候阿爹的安慰,不论什么事情,阿爹都会处理;可仔细品味,更像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她合上双眸的时候,颇有些明白了,殿下是想让她依赖于他。
可是长卿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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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早起的时候,殿下已经不在了,却留了话给明英,说他与刘大人一道儿去看看排水沟渠的工程。长卿用过早膳觉着乏闷,便磨着明英,问了好些明镜的情况。
明英只说,医药都用过了,精神也好了些。让她别再担心。
下午,世子爷却来了小别院,手中还拿着个小箱子。“殿下怕你乏闷,让杜某送些东西来与姑娘。”
长卿揭开那小箱,里头都是些九连环之类的小巧玩意儿,儿时的时候,她也玩儿过一些,殿下这是当她小孩儿在哄么?
世子爷一直在旁陪着,长卿解出来几个,其余的便也懒得再用心力了,将解不出来的都送到世子爷手上。她却问世子爷又打探了一句,“殿下的鬓发是如何白的,世子爷可知道么?”
杜玉恒手中的机关顿了一顿,叹气道,“殿下未与你说么?”
长卿摇摇头,“殿下很少与长卿说他自己的事情。”
杜玉恒无奈笑了笑,稍稍抬眸扫了一眼长卿面上的神色,只见得这丫头眼里三分疑惑,实则还多有些小担心。早年侯府和国公府多有走动,他每每见着这丫头,心里也是几分欢喜的。只是侯府落难,那场未曾有的婚事便也成了一场唏嘘。
这丫头成了太子的人,他原以为她是不乐意,方才从东宫出逃,可今天看来,这丫头对太子殿下也并非没有关心,“太后寿宴之后,殿下大病了一场。该是就是从你走的那日开始的…病好之后,殿下的鬓发便全白了。”
长卿听得心里有几分不好受。她虽然如此猜过,可她却不敢真真切切这么想,她那时候打定主意接受太后娘娘的条件,从东宫出逃,便也是料定了,自己对殿下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那太医可有说过,殿下当时是什么病?”
杜玉恒抿了抿唇,他自幼在太子身边伴读,太子虽为太子,苦难也是一点儿也没少受的,“殿下那般性子,原就是损耗气血的。早两年皇后过身的时候便留有思虑的病根。太医说,这回该也是同一个毛病。”
“那,还能好么?”长卿也不知为何,竟是脱口而出问了出来。她内心里不自觉的,并不希望殿下有这些苦难。
杜玉恒却笑了笑,“这只能问问许太医了…”他说着,又开始着紧解起手中的机关谜题来。
长卿一颗心,忽的有些提不起来,又放不下,悬在空中,整整一个下午都闷闷的…
下午的阳光几分暖意,从窗户上斜斜洒到桌边。
杜玉恒又解开一道儿机关,见得一旁人面色几分踌躇,只好劝了劝,“要不要出去走走?”
长卿几分怔然望着世子爷,“殿下不让我乱走。”
杜玉恒笑道,“殿下也有吩咐,等得下午阳光不那么烈了,便带你去趟西湖边散散心。”
长卿只觉殿下难得如此体贴,她却也真是闷着了,方由得婢子们给自己梳洗,淡淡画了几笔妆容,跟着世子爷一道儿往外头去。明英也一路跟着,该还是怕她乱跑。
世子爷比起殿下,多了几分趣味,一路行来,见得街头杂耍和新铺开张,还会指来让她看看。
长卿一路行来,心里闷气方才散了一些。被世子爷带着一路走来西湖边的小码头,却见得那身玄色衣衫正背手立着湖边…她忙看了一眼旁边的世子爷,世子爷却对她笑了笑,“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已经回身走过来扶她了,长卿也不知该不该作礼。到底是没作,又被他扶着往一旁停靠着的小船上走,殿下垂眸看着她道,“陪孤游趟西湖。”
一叶扁舟,坐了四个人,颇有些拥挤了。
明英便就挪去了船尾,与船夫说起来话。杜玉恒见得落了单,干脆去了船头,迎着清风看看湖上的景色。
长卿靠着殿下身边坐着,被他揽着手臂和肩头,当着世子爷明英都在的时候,殿下什么话也没说。眼下方才开口问她,“杜玉恒与你那些机关玩意儿有意思么?”
长卿笑得几分局促,“长卿笨得很,解不出来。都是世子爷解的…”
殿下却道,“明英说你在屋子里闷,孤与你寻来的。”
“……”长卿不大想多谢他,那些玩意儿废了她好些心力呢。可一眼扫见他鬓角那些白发,在夕阳的微光里随着风抖动着,她莫名又会有些心酸了。“殿下公务再忙,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
凌墨这阵子还是头一回听她说这种软话,直将她的手捏入了掌心,小心问道,“你是在意孤的是不是?”
长卿垂着一双眸子,目光看去小船舱外几乎与身子齐平的水面,“没有。长卿只是听闻殿下早前生过场大病,问候殿下一声罢了。”
殿下没了声,捂着她肩头的手却狠狠地紧了紧。长卿听他好似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孤还要多谢阮姑娘了。”
殿下从未叫过她阮姑娘,多有几分生份的意思…
长卿便就依着他的话,将自己往外挣了挣。殿下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松,“别动。风大了,船不稳,落水怎么办?”
她猝不及防被他按去了胸膛里,脸贴着他胸膛的位置,却触碰到隔着那祥云纹路的衣襟里,好似有什么东西。
殿下也伸手去了胸襟前,从里头拿出那封信件来。“给你的。”
长卿眨巴眼睛望着他,几分不太明白,“是什么。”自从安远侯府倒了,她孑然一身,早就没什么亲朋好友了,谁还会给她写信呢?德玉公主么?
“你自己看看。”殿下垂眸落在她面上,目光里盈盈一片夕阳的光。
长卿接过来那信封,一见信封上的字迹,眼里瞬间便湿润了。“是阿爹?”她又哭又笑,忙抬眸望进殿下眼里求证。
“嗯。”凌墨轻声答应了声,“不打开看看?”
长卿欣喜着翻开来信件,抬头便是:我儿长卿、长怀亲启…
“是阿爹的家书…”她抽着鼻子,眼里湿润得不像话,眼泪一颗颗往外头滚,眼里却仍是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楚上头的字…
殿下捧着她的脸蛋儿给她擦着眼泪,长卿自己也慌慌乱乱揉着眼睛,将那些眼泪都揉干净了,方才将信件读顺了下来。
信中说,阿爹得了特赦文书,太子派人将他们从北疆接回京都,他和阿娘已经到了居庸关外,再有十余日便能到京城了。阿爹问长卿可好,又问长怀可好…届时北城门外,可否一家团圆?
长卿读完信,眼里还湿润着,抬眸望着殿下,揉着眼睛的手却被殿下一把捉入了掌心里,却听他问她,“跟孤回去,好不好?便当是为了安远侯也罢。”
长卿眨巴着眼睛,又将脸庞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好。”
她一时间顾不得京都城里那般纷扰的关系了。
她心想着,若换做她再年少一些的时候,安远侯府还在,她还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若有哪个男子这样为她,她定会许给他她的所有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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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缓缓靠在岸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长卿趴着殿下怀里,哭得有些累了。下船的时候,殿下的手握得她紧紧的。原本马车已经等在渡口了,长卿却不想坐马车,“长卿想与殿下一同走走。”
凌墨淡淡抿了抿唇,“孤同你走回去。”
二人一道儿从大道儿上过,些许铺头营业得晚,还没关门。凌墨被她拉着进了布匹店,听她凑来面前与他求着,“殿下能不能给长卿买些绸缎,长卿明日想去外祖母家接幼弟,不能空着手去。”
凌墨却存了心与她斗嘴打趣,“早前你弹琴不是得了孤的赏金么?”
“……”那不是她存的私房钱么?还要分云先生一半呢。“殿下如此小气。”她撅了噘嘴,殿下便哼笑着道,“你选,孤给银子便是。”
长卿还记得外祖母的喜好。老人家不喜欢明艳的,多爱绛色和深蓝。大舅母也是,二舅母和三舅母年岁轻些,长卿便选了些深粉和浓绿。最后,又选了两匹颜色最浅的粉色和碧色,给年纪尚轻的表嫂和表妹。
殿下让内侍给了银两,长卿便又将他拉去了隔壁的笔墨店。
天勤和长怀一道儿都在上私塾,表舅表兄都在为官,多也要用笔墨砚台的。长卿一人一样的礼都挑好了,方才凑来殿下面前,“殿下可会随我去徐家接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