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为什么她看不见啊!
秦遇唯是不能说话,但凡他还有力气,也得当面质问盛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终于传来声响。
盛蕊的车在一个小时后赶回秦公馆,下了蒙蒙雨,进来时带了一身的凉意,偏偏这时秦遇唯好似有了突生的力量,他竟然可以从躺椅里站起来,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神清气爽的走到窗前。
他如过去一样往楼下看,盛蕊也在楼下看他,眼神交汇间,秦遇唯已经读到她眼中的厌恶。
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
是死亡前,月神给予的最后温柔。
盛蕊与他说话,她问他要死了吗?
“是啊,我要死了。”
她说坏人都活千年,他怎么会死。
秦遇唯摇头,他曾经是个坏人,后来遇到她就变好了,不算彻底的坏人,怎么都跨不过那道坎的。
他的确也质问了她为何如此恨他。
答案嘛也如想象中的一样。
秦遇唯再想凶狠对她,想的倒是好,一到她面前便启动了温柔模式,临到大限将至,他也不忘了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他遗憾的是没有再去抱一抱她,盛蕊对他的冷是从开始到他结束,他死了她就不会那样冷了。
往后,还会有其他人来爱她。
从此,代替他,然后忘了他。
秦遇唯本该放心走的。
然在走那一瞬间,盛蕊的哭声召回了他。
盛蕊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嚎啕大哭,握着他的手,抱着他的身子哭了个痛快,她的妆都哭花了,低沉嗓音越说越哑,“秦遇唯,你别走,我求你别走,你听到没有,我让你不要离开我!”
秦遇唯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但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原以为这一程是自己的孤傲奋勇,没想到盛蕊已经将他的名字刻划进心里。
盛蕊爱他。
盛蕊开始爱上秦遇唯了。
在他死后。
作为不该停留的魂魄,秦遇唯也不知自己还会留多久,他的记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所以他有时会忘了盛蕊爱他。
他跟在盛蕊身边,她于凌晨回家,比他还像孤魂一样游荡在家里的角角落落。
秦遇唯担心她身体,看着她不穿鞋急的不行,“阿蕊,你真的不听话,要说几遍呀!”
想帮不能帮,急的团团转。
盛蕊被桌角绊到差点摔了,她才意识到脚疼要穿鞋,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进书房,躺在他常呆的躺椅里摇摇晃晃,手里拿着的那封泛黄的纸张,每念上一句就又哭又笑。
“你染黄毛,秦遇唯我都不敢想象你染了黄毛是怎么一副模样。”
“帅气的,17岁的我是校霸哦。”
“你抽烟吗?原来你的烟龄这么久,看来是个老烟枪啊,之前让你别抽了是不是很难戒?”
“不是的,我没有抽很久,以前上学的时候快高三才学着抽了几根,我不太喜欢就不抽了,工作后又抽起来,但你说不喜欢我是一定会戒掉的。”
盛蕊笑他,“你讲脏话是什么样子?”
“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拽,现在觉得有点好笑,登不上台面。温柔的男人从不说粗话,他一定对每个人都礼貌有加,绅士得体。”
“你还……重欲?”
“喜欢一个人就想亲亲她抱抱她,何况是我爱的女人,只要她不厌烦,我可以当她的挂件,我想和她紧密相连永不分离。”
浓厚的欲望。
只有在对盛蕊时才会这样。
其他女人,他一概不要。
“如果能早点知道就好了,秦遇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明白吗?那是对我自己的背叛……可是人都没了,背叛也没有了意义,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这样的坚持又算个屁!”
他惊讶地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被他放进心底的女人,常年高冷优雅的女人说起了粗话,或许知道他就在她身边,应该会骂的更难听。
固执,别扭,爱说反话。
伤他十分,自己也要折损五分。
“阿蕊,这算不算有难同当啊,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能记挂着我就够了。”
“不求下辈子,这辈子就够了。”
盛蕊只有在夜里独自一人时才会将她对秦遇唯的爱意释放出来,她在秦公馆里在对外人的份上永远都是“我不爱秦遇唯、他死了我也不会难过”的模样,到头来,她比他还会演戏。
张嫂说:“太太节哀顺变。”
她反倒指责她,“谁让你把廊灯关掉的?从今天开始每晚都要亮起来,秦公馆每天都得亮堂堂!”
这片小区的路灯到了凌晨会熄灭,盛蕊当即叫来小区物业经理。
本就是盛家旗下的产业,秦公馆这片都是秦遇唯一手打造的,眼前这位经理也是经过他批准上任的,自己前老板不在人世,主管人就成了这位林城首富秦太太。
经理以为自己做错事,额头不断冒汗,“是这样的,秦太太,路灯到凌晨就会熄,这是秦,秦总之前的规定,我们一直遵守不敢更改。”
“从今往后,必须点亮一整夜。”
“啊,啊这?”
“怎么,你觉得我不够付这点电费?”
“不不是。”经理擦汗道,“是之前秦总说要节约,而且凌晨过后基本就没什么人出入了。”
“秦总,现在这秦公馆还有谁姓秦?你是为秦总做事,还是为盛家做事?”
经理慌的一笔,“当当然是为盛家做事,我明白了,盛总。”
秦太太听惯了,一句“盛总”就能让盛蕊愣住。
她好久没反应过来,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就哭了,低声抽泣没有人知道,也就几秒功夫,她又恢复清明。
“盛总,秦太太,我的阿蕊啊!”
秦遇唯跟在她旁边上楼,“你为难一个经理做什么,全球都在节约能源,你可不能因为当了盛总就乱来,公司要好好经营,阿蕊,你要学着管理,你……”
“秦遇唯。”她突然唤出声。
他立马闭了嘴,疑惑的盯着她的眼,料想她是不是感应到他的存在,晃晃手,没有反应,是他想多了。
叹一口气,再听盛蕊说。
“灯亮着,你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秦遇唯,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很想你。”
此后,整个小区一入夜就亮着灯。
灯光如昼,秦公馆也热闹非凡,盛蕊拒绝过一次迪拜的轰趴邀请后开始在秦公馆大肆宴请宾客。
盛蕊穿一袭红裙,艳丽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反而是她的朋友莫小咪一身素雅。
莫小咪质问她,“你怎么能这样对秦遇唯?”
她们看不见他的存在,当事人更是潇洒,“小咪,别打扰了酒会的兴致,我晚点跟你说。”
莫小咪气愤离开,盛蕊看了她几眼又融入宴会中。
秦遇唯自然是紧跟盛蕊,他隐隐觉得她最近不对劲,他出不去秦公馆,但在家里听过她提起将盛氏移交给专业经理人打理的信息,那样也好,盛蕊不用亲自管理过于操劳。
她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书房,不在床上睡觉,天天趴在地毯、躺椅上睡觉,她睡眠质量不好,很容易从梦里哭醒,然后睁眼到后半夜,拿着那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信,来回自问自答看了又看,将将再睡过去,半小时就到了黎明。
她睁眼,双目猩红。
盛蕊做这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秦遇唯看着心疼,他守在她身边不是为了看她折磨自己,而是想看她幸福,她这样难过,他也难受到像要再死一回。
夜晚过去,白天到来,盛蕊又换成了白日的冷淡模样,对谁都不在意,真就一颗钢铁心,再加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有人撞泼了她的酒。
盛蕊恍惚片刻抓住了对方的手,秦遇唯听到了她的心声,“我以为是你,可惜,没人能比得上你。”
幸福由心底泛起。
秦遇唯护着她上楼,盛蕊就在书房内脱掉了高跟,她踩在柔软地毯上,顺着椅子爬到了窗台上,手里握着他常年戴的袖扣,他刻了字,赋予了只有两人能懂的深意。
“秦遇唯,你不来看我是恨我吧!”
“我为你开亮引路,你怎么就不回来看看我?”
“你应该恨我,这下好了,我尝到了苦头,我后悔了。你能不能回来,一次也可以,我给你唱歌,唱你最爱的一首,我没有你唱得好听,你可以教我。”
她轻声哼起旋律,是他生前最爱的一首。
一道彩虹,两个人,一把伞一段故事,好像是上辈子有过的回忆,在今生足够让他们慢慢回味。
“阿蕊,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他眼圈红透,语气依旧温柔。
盛蕊听不到,他的阿蕊眼里丧失了求生的意志,猛地摔掉酒杯,红色晕染开来,尖利的碎片握在手里,很快,鲜血从指缝流下。
“阿蕊,你在做什么!阿蕊放下,你快放下!”
秦遇唯疯了般嘶吼,但房中平静极了,他在做一场默剧,结局是注定好的悲剧。
“秦遇唯,你不来看我。那好,我这就来……找你。”
“不!!!!”
窗台一角都被她的血染红,滴滴落在谁的心上。
那心如碎片四分五裂,绝望,凄厉,每一片都在写——秦遇唯,我来找你了。
秦公馆的轰趴开到后半夜。
有一位客人在房里迷了路,正巧碰见张嫂,末了问了一句:“您好,请问盛总去了哪里?我们在楼下等她好久了。”
张嫂简单回答几句不再多言,一心记挂着盛蕊,又想起前些日子陈医生来给盛蕊做检查时劝她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秦太太只是看起来很好,她一直把自己锁着,不敞开心扉很容易陷入绝境,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并非想象中的不爱秦先生,她或许还没意识到,等真正意识到就是走到了绝境的时候。”
张嫂眼皮直跳,她下意识冲去书房,脚步打滑连形象都不顾了,只想赶去书房看看她是否安好,宁愿她只是在那睡觉,也不要出其他岔子。
大门推开,血腥味飘来。
张嫂捂着嘴差点摔了,她哑声喊道:“太太!”
无人应。
作者有话要说: 兰博基尼 我又要重申一下 等我番外写完会发哈!
那个看不到新章的是因为本身订阅率不够,可以再等等,时间一过就可以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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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秦遇唯番外3
医院长廊, 有人在哭。
这里从来都不是世人愿意停留的地方,它像一座牢笼,打开一扇门, 走进去便是半只脚踏入了绝望里。属于秦遇围的绝望, 就从这里开始。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未熄灭。
门外等候的张嫂听到急切脚步声猛然回头, 眼都是红的,看见盛老先生和太太前来, 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到底是帮佣多年, 有感情了, 开口只称呼一句“先生太太”就被心头的担忧哽住。
盛康伟纵横商海数十年,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 商业低谷时都未曾有过半分焦虑与不安, 却在听闻盛蕊自杀时一下子没站稳, 磕在了桌台上。
盛太太更是好不到哪去, 早已经哭成泪人, 她被盛康伟拥在怀里,盛康伟替她抹泪,微微叹气, 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难受,毕竟这个家还得他去支撑。
“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她为什么要自杀?”盛太太头疼得厉害,心脏更是一抽一抽的痛,“不是从未爱过唯一,为什么想不开?”
盛太太执着于这个话题,翻来覆去念叨,眼见着情形不对, 随行跟过来的女助理已经掏出了白色药瓶,“太太,我陪您去那边坐坐。”
说着话,对上盛康伟的眼,他眉目紧皱,将人拥向走廊长椅上,而后蹲在她腿边,轻柔拂过她侧脸的发,“蕊蕊不会那样软弱,你要相信她。”
其实,自己都不信。
握着盛太太的手,手心濡湿泛冷,也不知是她在发抖还是他在胆怯。
“蕊蕊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她不爱他,也不曾在意他,好好的,唯一说要好好的……”盛太太口中念叨的唯一就是秦遇唯的小名。
此时的秦遇唯就飘在她身旁。
学着盛康伟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双手扬起试图去触碰她,还是无果。
秦遇唯早就预料到此中结局,站起来走向手术室门口,他进不去,不能像刚才冲出秦公馆时那样容易了,这里又成了他新一轮的禁锢之地。
他哪儿都去不了,医院的窗户他都不能穿出去,魂魄都与他作对。
也好,他就守在这,等盛蕊安然无恙。
女人的哭声夹杂着男人沉重的叹息,秦遇唯与他们一同望向手术室,眼神焦虑,眸里尽是忧伤。
“爸爸,妈妈,阿蕊会好的,一定会没事的,你们……”放心吧,他自己都说不出口,自嘲般双唇紧闭,心里如刀割一般,明明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惨烈的痛?
满室的血味,盛蕊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割破自己的手腕,那残忍的红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地毯,一滴又一滴,激发了他残留的毒。
他后悔了,如果知道她会后知后觉爱上他,又会如此决绝的对自己,秦遇唯不会写下那封信。
他承认,当知道自己患有病症后便与自己打了赌,他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盛蕊恨他,可相处五年总有那么一丝丝不舍,他做不了她心里的唯一,做那根残缺的刺也行,时不时刺痛她,令她不得不回想起他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