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护她,是害她!”
何霜降也怕她娘总拿这事儿来烦她神“娘,你说是年前提的?你不如打听打听他现在可还敢提,自上回连家大张旗鼓过来,怕是没人敢同咱家攀亲了,都怕着呢”
“咋了?拒了他家亲事,他家还能怎么着不成?!”张氏不懂被后的弯弯绕绕,只搞不懂,就是乡下地头的,也没人因这事儿成了仇人啊。
“您也知道,那家本事大,若知道我看不上他家,转眼许了旁人,这不是直接打了他家的脸,他还不得对付我们?连家后头可站着知府呢……”
“这……这还不许你嫁人了?”张氏急了,还能有这般仗势欺人的?
“不是不许,过个二年,等这事儿过去了,咱再慢慢谋”
这样一说,张氏也就熄火了。话虽如此,看着爹娘二人脸色,还是生怕二人担心。
贺云香同她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嫁了人,好似少了些什么,往常何霜降回来总要去一趟贺家,二人聊着,也知道近来如何,往后见面机会少了,关系再好,只怕也会变淡。
第八十一章 酒楼到手
笑面儿一行人去扬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霜降只能在心里琢磨事情进展。
她每日还是贴补钱去经营,谢明远从前教她怎么算账账目清楚,她从不听, 只觉得有他就够了, 等人走了, 这才感到手忙脚乱的。
这几日跟着他先前记过的账目学, 有些吃力,不过总比每日都要核算好几遍要好。
元宵节清水城依旧热闹,赵婶子带着两个丫头出去看花灯,问何霜降要不要去,她嫌冷, 也懒得出门。
不知道哪个府里在放烟花, 红红绿绿的,不过都没有过年时她家放的那一场好看,也是沾了元沁的光。
果然有钱人家的派头,跟她们这些小门小户不一样。
谢明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今年冬天又长又冷,根本不适合出远门。
石头二月考童生试,若考过就是秀才了,原本凭石头的资质,是不能参考的, 不过周老先生面子大, 写了荐书,这才得以在县署礼房报上名字。一家人都眼巴巴瞅着,就盼能出个秀才公。
石头自个儿也着急,过年那会儿就整日捧着书看, 夜里做梦都在背四书五经,何霜降瞧着都心疼。
张氏带着黄氏来了饭馆,想给石头做些好的补补身子。
何霜降将人赶回去了,这时候别耽误石头才好,她三五不时送些鱼汤鸡汤骨头汤过去就行了,不必整日操心石头吃了什么,睡得香不香。
石头他就正常在周老先生那学着,该写的写,该背的背,考不上也无妨,石头今年不过才十岁的孩子,桃花村像他这般大的孩子,还在田间地头玩泥巴呢,他能静下心来学就十分不错了,旁的都不必想。
这童试仅是举者第一关罢了,后头一场比一场艰难,不过这第一战能胜,后头也就不虚了。
阳春三月,香椿出头,何霜降在门口放了牌子,饭馆要收香椿头,这吃起来香,不过也有人不好这口。
去年送鸡头米还有藕的男人,今年也是第一个来卖香椿的。
“姑娘这饭馆生意怎么……”
何霜降苦笑“无事,这香椿是才采的吧,瞧着甚是新鲜”
她这饭馆撑了两个月,现在每月送来的粮米,她都一减再减,再这样下去,人家都不愿意卖给她家了。
何霜降称了重,去柜台后面数铜板,那男人在外头喊
“去年承姑娘情,村里藕跟鸡头米都卖了不少钱,那些东西去哪都能买的到,姑娘却单照顾我们,大家都记着恩情。”这男人还是笑,一口白牙显得人更老实了“这香椿头不过是孩子们摘下来玩的,不值什么钱,也没人吃,姑娘就收下吧,我先走了,明个儿再带些过来”
“欸……你”何霜降想追出去,这人却跑远了,想着明儿还来,就算了,明儿一起给吧。
悦来酒楼还真是有钱,这都两个多月了,贵价菜竟真的就这样卖着,似乎就打定了主意,就跟何霜降耗着,也不怕陪本儿。
何霜降啐了自己一口,还有闲心想旁人呢,自个儿饭馆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许是何霜降憋到了最后,正想着关门的事儿呢,第二日一早,竟来了不少客人。何霜降都不用打听,这些人自个儿就说了——悦来酒楼价钱回去了。
何霜降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她这一边收钱,时不时还要去后面炒个菜,有些分心乏术。
幸好一整日下来,账目没错,客人也好生好气送走了。
这边人颇爱吃香椿头,这香椿头炒鸡蛋今儿来的人基本都点了。这也是时兴菜,只有这几个月正当季,再过一月都老了,也就不好吃了。
悦来酒楼的客人跟被反噬似的在流失。
也是,原本便宜的菜,大家都吃习惯了,忽然比从前要贵,乐意买单的还真就没多少了。
这些人转头又回了清和饭馆,几月没来过,上了几道新菜,他们还没尝过哩。
何霜降心里猜测,约莫是扬州那边有了动静,不过笑面儿还没回来,她还不能确定。
年后这几个月基本都在亏钱,上年赚的钱不说全赔了,也赔了有一半。不光是发给大伙儿的月钱,还有每日开支用度,且菜都要一直保持到最新鲜的,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幸好现在生意慢慢恢复了。
她家菜除了开张那几日,基本没减过价钱,不独是因为她要赚钱,更多的是本钱在那,要一直让菜新鲜,这是很难的,不过也是因着菜新鲜,人家吃着才能放心。
笑面儿一行人月底才回来,一回来就来何霜降饭馆了,点了一桌菜,她饭馆到了下半晌就打烊了,因此这会子没人。
“姑娘今儿可要请我们几个好好吃一顿了!”
“怎么样?”
“那悦来酒楼,离关门不远啦!姑娘还真是灵了,我们这一趟去的,跟你估摸的半分不差!”笑面儿一副受教的模样。
他们一行人,去扬州待了几天,等熟悉了以后才进了酒楼,照何霜降说的,结账时就随口问了一句,这酒楼怎么这么贵,那账房他是连家沾亲带故的亲戚,鼻孔朝天,瞧着他们几个的穿着打扮,奚落道
“乡下人头回进城?给不起钱就不要点那些菜,没得惹人笑话”
他们也照何霜降说的,没起什么冲突,只是说了一句“清水城不也有家越来酒楼,那儿菜色跟这一模一样,我看那燕窝只要一两银子一盏,你这竟要二两银子”
那账房不知道清水城,白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支使小二去报官。
笑面儿将人拦下,从荷包里掏了钱付了账,连声对不住,说自家兄弟没来过扬州城,这才闹了出笑话,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马屁。
那账房听完很是受用,没把这桩事儿放在心上。
扬州城的酒楼可不似清水城,那处儿人多,且有钱人也多,不少人都听着了,等几人一出来,里头就追出来不少人打听。
笑面儿含糊其词,人家反而更好奇了。
一来二去也知道了这回事,这都是一样的菜,凭什么清水城的就便宜些。清水城跟扬州近,这事儿一打听就知道了。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家出的钱比他们少,请的还是扬州城有名的大师傅,这可就惹了众怒。
扬州城还有不少饭馆,这消息不光扬州城,苏州城,江宁府城都要递过去,不过这回就不用他们递了,那些同悦来酒楼结过梁子的乐意至极。
等事态无法挽回,连家掌事的这才着急起来,赶紧派人先将清水城菜价恢复,其他再说。
派人查了也不知道是谁搞的鬼,莫非真的是清水城传过来的,现下他也没心思查了,稳住酒楼生意才是正事儿。
不过任凭他怎么说,怎么支使人家煽风点火,那些客人也都不愿意信了。
反而越来越多的人说起悦来酒楼的是非,他家酒楼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账房,都横着眼睛看人,似乎多了不起似的。
总之那生意也越来越差。
清水城还不觉得,扬州城酒楼里基本没人了。
连家老爷子整日在饭馆里,研究如何是好,可现在做多错多,人家也不信了。
何霜降大松了口气,想来这回他们应该没心思来跟她对着干了。不过还是怕狗急跳墙,不过……何霜降看向后面,家中两只狗崽儿也长大了不是。
生意越来越好,她得忙着后厨,这账房先生还得重新寻摸,不过这能读书算账的人本来就少,别说品行还要好的。
黄氏这几日肚子隐隐有些痛,怕是这几日就要生了。
何霜降这头忙的脑仁疼,还要帮着家里备喜饼鸡蛋,很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何霜降怕出事,连着几日都叫大哥歇在饭馆里头。
果不其然,夜里狗一叫,何大郎就起身了,悄无声息站在门口。何霜降耳聪目明,听见动静也起来了,躲在柜子后面。
两只狗晚上都没栓,直直扑向院里头两个黑衣人,何大郎眼疾手快,擒住一人,又敲晕了被两只狗逮住的另一个。
夜已过半,将两人捆了扔在院里,叫狗看着,何霜降重新回去睡觉。
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两人似的,何霜降也终于放下心了。
何大郎第二日上值就将这两人带走了,不过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更不肯说幕后主使是谁,只说是鬼迷心窍,想偷些钱财,结果还被逮住了。
到最后,也只判了个刺字流放。
不过何大郎还是后怕,若他那晚不在,那何霜降岂不是有性命危险。
三月底,嫂嫂生了,张氏爱的不行,整日抱着不撒手。何霜降家去看了,小侄儿虎头虎脑,胖乎乎的,才出生头发就乌黑。
还没起大名儿,只叫个猫儿的歹名儿先使着,张氏说是贱名好养活,大名儿改日去周老先生那,求他赐个。
悦来酒楼只怕是凉了,她回来时看了一眼,大门都关了。
赵二从柜子底下摸了一封信,是苏州的,应该是周元沁寄过来的。这回没被人拆开,想来她那样的性子,应该是在那里站稳了脚。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她猜的没错。
当初周元沁嫁过去时,一个丫头都没带,那些丫头同她都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她也不舍的她们跟着去受罪。
信里说伯府的确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现在好多了,还要多亏了临走前何霜降给她给的东西。
至于她嫁的那人,也不用担心,那混账样子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如今服服帖帖叫她管着哩。
她过几日还得回清水城一趟,当初嫁去苏州,应当还有三日回门,不过路途遥远,就没回来,算算大半年都不曾回家了。
还有一事,就是那悦来酒楼,周元沁叫何霜降不必担心,她已经解决了。
信中只言片语,说不明白,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横竖她过几日要回来了,这信在路上也需要一些时日,她这回恐怕都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等她过几日回来再问吧。
悦来酒楼最近都没开门,再去看时牌匾都卸了。门口还挂了牌子,凑进看才知道,这酒楼要出手。
七百两银子,三层楼,地势也好,何霜降心思浮动,只可惜前几个月亏的有些多,她手头如今只有三百两。
笑面儿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送了五百两银票过来,何霜降自然不肯收。
“滴水恩涌泉报,姑娘你收下吧,那铺子你晚了一步,只怕就要叫别人买去了……且那之前就是酒楼,稍微改改也就能用,不必花多少心思”
“这……这怎么好意思,上回您已经是帮了我,我这再拿,岂不是……”
“这没什么,银子都是死物,只要尽心,能赚来的,我这钱只当存在姑娘你那儿了”
“便是如此,我也只拿四百两,我这还有些银子”何霜降也叫他说动了,这三层的楼,若错过了,她只怕要懊悔死,且这钱……迟早是能赚回来的。
“姑娘都收下吧,莫再推辞了,你这铺子一盘下来,花钱的地儿更多哩”
笑面儿将银票扔在柜台上,人就走了。
刚回房数了七百两银票,想把事儿先定下来,外头就来了个小丫头,说是自家小姐找,何霜降有些奇怪。
“我是知县家的丫头,我们姑娘今儿回来了,找您过去叙话哩!”
又将银票塞进袖袋里,跟着去了周府。
周元沁瘦了不少,身上穿戴一应都是最好的样式,不过眼神依旧通透,没什么变化。
见何霜降来了,将周围丫头都遣下去,等人散尽了,才红着眼圈,抱了一把何霜降。
“姐姐可莫要哭,叫人瞧见还只当我以下犯上,冒犯伯府少夫人呢”
“你这丫头,贫嘴贫舌的模样一点没变”周元沁点了一下何霜降额头,又从箱笼里翻了几只珠串,几盒胭脂“我知道你不爱那些个腻人的香味,特地选了红梅研的”
“今儿是满载而归了” 何霜降也不客气,尽数收下“那苏州如何?我瞧着姐姐你都瘦了,可是受了欺负?”
周元沁点头,又摇头。
“开始受些气罢了,后来……照着你说的,只要是人,都有弱点,逐个击破,便没什么好怕的了,那些人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背地里……怂着呢”周元沁轻声跟她说小话“说起来,只要将府里老伯爷抓在手里,旁人倒没什么好怕的”
那家老伯爷一门心思信神佛,也因此才下令将周元沁娶回去,果然她进家门以后,家里顺了不少。周元沁也是极有眼色的,老伯爷信神佛,她就去庙里,特地带了碗碟求大师开光,再将这些东西尽数送给老伯爷。
老伯爷本就对她极满意,送的碗碟都是常用的,他每回用起来只觉得胃口都好了不少,自然更加中意这新进门的孙媳。
一大家子勾心斗角的,周元沁也着过几回道,后来学聪明了,摸准了老伯爷行程,特地守着故意踩人家下的套。
这老伯爷见了几回,便觉得家中是有人同他作对,瞧不上他选的孙媳,因此动了怒,将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管家大权也尽数交到周元沁手上。
她三言两语说的漫不经心,何霜降却听出这背后藏了多少无奈跟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