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整日,零零总总花了二百五十三两银子,那山头光买下来,就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山地按四两银子一亩算,一共六十亩山地,算上税加起来也得二百五十两银子,剩下的都是办那些地契屋契的税钱。
手里拿着契,心满意足的回周大人那儿道了声谢,往后她也是地主婆了。
张氏在外头等着,看见几张契,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往后再没人说她家名不正言不顺了。何霜降看了一圈,没找到里正,还有些奇怪,先前不是还说得派个人送他回村的吗?怎么这会儿人不见了。
“我将咱屋后的山头也一并买下来了”
张氏拔高了声音“买那玩意儿干啥!不能种田不能赚钱的,你瞧瞧你,手头有了几个大钱就乱花!”
“我几时乱花过?您总这样,问也不问就说道开了,如今有了小侄儿,只怕更瞧不上我”原本满心欢喜,想跟爹娘说说计划,没成想一出来又叫她娘泼了一兜子冷水“您坐骡子车回去吧,我自个儿走回去”
说完也什么也不管,自顾自走了。
张氏在后面喊也喊不住她,只好上了骡子车,在后面追。
不过她也不是好性儿,喊了几声,见何霜降不说话,也不管了,将骡车先赶回饭馆。
这一来何霜降更委屈了,瞧瞧,在她娘心里,她一点位置都没有。
说来她娘就是这性子,这么些年也改不了,况且也是怕她乱花钱,她又何苦要犟一嘴呢。爹娘什么时候都想着他们几个孩子,她这会儿却这般任性,着实有些不该。
越想越上火,索性不想了,放空思绪,慢腾腾往回走。
张氏回去以后也是一番思量。
何大牛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的跟着享福就是了,不必凑到跟前,孩子们都知晓怎么过日子,她家几个孩子都有本事,外人只有羡慕的份。
许是她真的管的多了些,自家闺女哪会乱糟蹋钱呢。说来也是,自儿媳有了身孕,她确实也亏了自家闺女,总觉得何霜降大了,不必事事操心。
如今想来,小闺女都是爹娘手里的宝,在亲娘面前撒娇卖痴才是正常的,又哪家闺女似她家霜降这般懂事,才多大年纪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恰好黄氏出来问了一句,张氏才想起来,自家姑娘还没回来,虽说何霜降大了,但拐子可不看姑娘大小,大些更好,卖去山沟沟里头。
心里补了一出戏,越想越后怕,赶紧出门去寻人。
何霜降慢腾腾地往回走,心里也愿自己找事儿,回去还不晓得怎么见她娘呢。正想着呢,张氏慌里慌张朝着她跑过来,眼里憋着两泡泪,拉着她看了一圈,嘴里不住念叨
“吓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走的这么慢!”
原本就委屈,这会儿她娘将她搂住了,她也憋不住了,嚎地惊天动地“娘~我还当你不要我了”
“你这丫头竟说戳心的话,娘咋就不要你了”
娘两抱在一起哭了许久,路人频频侧目,这才不好意思地抹了眼泪回饭馆。
这地契的事儿也讲开了,张氏知道她买了山头想干嘛,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主意不错,我跟你爹如今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帮着你”
“你跟我爹苦了一辈子,合该享福了,这事儿您甭操心,我自有主意”何霜降自然不想叫爹娘再劳累了。
“你这丫头,又想糟……”张氏刚想絮叨,又憋回去了“我跟你爹身子可好着呢,只不过养些鸡鸭,又不费事”
“回头再说,这事儿不急,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下去估计又要气着她娘,还是算了,等山上收拾出来,搭了鸡棚再说。
还有果苗的事儿。
嫂嫂娘家村子种果树的多,这果苗她抽空亲自去那儿挑一些,特别是葡萄藤,要多买些回来,前些日子满月酒,嫂嫂娘家那头送了不少葡萄酒,她尝着味道不错,往后种成了,她也酿些。他们这边的藤结的果子虽说也甜,不过个头小,那边果树都是精心选着打苗的,结的果子大且甜。
这买果苗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除开酒楼饭馆每日开销,她手头这回是真没有钱了。左右山头到手了也跑不掉,果苗的事儿暂且不急。
黄氏将孩子抱出来,吃味归吃味儿,看到白白胖胖的团子,何霜降还是喜欢亲香亲香的。
阿元从里面出来,拿着一块糕点,何霜降半蹲下来“阿元这几日越来越乖了,还知道给姐姐吃糕点”
阿元手快,何霜降嘴张的更快,黄氏抱着孩子,也不好将那糕点打掉。
还不等黄氏说,阿元就拍拍手上的残渣“我娘说粒粒皆辛苦,不能糟蹋粮食。先前那盘点心掉地上,我吃了两块就饱了,还有一块没有人吃,阿元正愁呢!姐姐就来了”
何霜降哽住了,张氏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阿元真乖,我们小时候,饭粘子掉地上也都捡起来吃呢”
何霜降顺了气,摸摸阿元的头,赵夫人将他教的很好。只是这才四五岁,成日里一板一眼的,就跟个小老头似的,活的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粒粒皆辛苦不错,你娘教的对,只是这糕点掉地上了,你喂了鸡喂了骡子,他们也能长肉,这便不算糟蹋了粮食”
阿元似懂非懂。
何霜降也不说了,他年岁小,这个教一顿那个教一顿,他哪里分得清呢,往后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思及此,又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阿元给的点心很好吃”
第八十九章 不是东西
那里正回去以后不瞒着, 村中人自然都知道了。
族长亲自带人去何家,说是要让何大牛在村中待不下去。
许是何大牛平日面善,和和气气的不跟人起争执,村里人便觉得他好欺负。
“你家老太太这些多年攒的好名声叫你败坏完了”族长敲着拐杖, 狠狠咳嗽几声, 差点站不住, 又被边上人搀扶住了“本就不是村里的人, 白占了村里的房子跟地,也不知道哪里得的脸 ”
何大牛黑着脸,不吭声。
人家见他这样子,更是得寸进尺
“本就是可怜你们,因此你们住了这般久也不曾说什么, 如今你家有银子了, 怎么还赖着不走,是想占村里的地?”
那族长挥手示意开口的男人住口,自个儿又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指向何大牛“这屋子跟地……不是你家的, 你就是去衙门里也没用!”
何大牛看向里正,这里正心虚避开他的眼神,又往后退了两步。
“您这话有些没道理,同知县大人有什么干系,这屋子是我家姑老太太的, 怎的就是村里的了?”原想着进去给几人倒些茶, 坐下来好好说道,现在看来也免了。
“你家姑老太爷本是桃花村的人,这地也是桃花村的地,你一个外来的, 恁地脸大”后面窜出来个男人,一脸不屑,嘴里还骂骂咧咧得。
“随你去说,地契我家有,房契我家也有,若想收回我家的地,您不若去找县太爷,好生说道说道这地究竟归谁”
说完那挑事的人,又看向族长
“我是敬重您年纪大,试问您老人家,这么些年,我在村子里头,婚丧嫁娶之事,说一声我便到了,就连柜子也打了不少,就是想着不能辱了我家姑老太太的名声,您倒好,这是仗着我家好说话,愈发得寸进尺了”
族长被这话气到了,哼哧哼哧说不出话,直直想往后仰。
何大牛更咬牙切齿了“您老也不必在我家装这怪相,我家闺女有本事,才赚了些钱,我这老不死的不会拉她后腿,今儿您若是在我家怎么着了,明儿我也一头碰死在你家门口,倒要瞧瞧外人怎么说你这村子!”
这话一说,族长也更是心梗,拄着拐棍,旁边人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
“你……你……你这,谁逼你了不成?从前你家困苦,留了屋子跟地,如今有了钱,搬去县里就是,何必跟村里人争地方,且……且这原本也不是你家的地儿”
“我今儿还真想晓得,这地是谁家出钱买的,村里哪户人家出了钱,一个二个不知道自己挣本事,总想着这儿占些便宜,那儿抠些好处,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脸。”何大牛意有所指的看着里正,里正被他眼神吓到了,竟还抖了一下。
这老不休,跟他没甚好讲的,讲理讲不通,将情面他也不听,何大牛干脆轰这几位出去,横竖他又不靠村里人过活,也不是宗族里的人,光杆子一个,啥也不怕。
这几个男人乱哄哄挤到一起,面露不善,似乎想给何大牛点颜色看看,何大牛也不是好惹的,拿着锄头出来了,北地汉子个头本就高,这气势一拿出来,几人就怂了。
气势汹汹地来,想威胁人家自己离开,没想到何大牛不吃这一套,一群人又灰头土脸的走了。
末了何大牛将里正喊住“昨儿我家霜降送了些东西去您家,我瞧您这般护着宗族情面,那些东西想必不屑收,待我得空去拿回去,没得碍了您的眼”
一群人看向里正,里正嗫嚅“这……这我何时要了你家东西”
何大牛砰地一声关上门,也不理会他们了。
闹得这一出何霜降自然不知道,她心里觉着地契房契既然都到手了,事儿就算了结了,这会儿正谋划着请人将山头收拾出来呢。
还是张氏回去了一趟,听何大牛随口提了一句,她气冲冲地又回清水城告诉何霜降了。
大哥这几日轮休,自然也就知道了这回事,自家老子娘叫人欺负了,当儿子的不出头,旁人只怕还以为何家无人呢。
遂亲自去找族长说道。
他们这所谓的宗族规矩,女子不得入祠堂,因此何霜降虽然也回来了,但只能憋屈的待在家里。
那边一群人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商议出来个什么名堂,直到吃午饭的边上,她爹跟大哥俩人才一前以后的回来。
“那些人就是一群烂了心的老梆子菜,说的叫什么话”何大郎怒火中烧,原先对村里人都没怎么上过心,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人,这回可算见识到了。
“商议的如何?”
“我看那族长是鬼迷心窍了,竟想着叫咱们家出钱给他修祠堂,笑话”何大郎接过水,咕嘟一口干了“我跟他说,除非这宗祠姓何”
“那他岂不是气死了?”
“可不是,跟那些人说不清,往后咱们自己关门过日子,他们碍不着咱们,咱们也别上赶着贴着他们,田里活计多,往后请个短工就是”说着看向爹娘“您啊,以后别劳累自个儿,我每月月钱都攒着的,又没什么花销,这些银子还是出的起的”
何大牛跟张氏都知道孩子们孝顺,心里也自豪,不过该说还是得说
“这钱你自个儿留着,你媳妇儿才生孩子,往后花销大着呐”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房契地契都有,他一家人不搬走,村里人还能将他们撵走不成?
外头贺婶子敲门,张氏应了一声,赶紧去开门。
“我跟我家老头子前几日去江宁了,才回来,我家大郎就说了你家闹出的动静”贺婶子拉着张氏的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家大郎拉不下脸跟那些个老油子扯皮,这才没去说和,你勿要怪罪”
“哪里的话!”张氏立即摇头,贺家恩情她家是怎么都还不清的,哪里担得起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你体谅就好,我家原也不是本村的,早年间也很受奚落,前些年恨不得骨头都挣断了才攒下家底,几个孩儿懂事才有了我家这般出息,如今村里再没人说我家的闲话,差距大了,人家再说也得不了好处”
贺婶子拉着张氏的手,苦口婆心一番劝慰。
“这是自然,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如今还在泥巴地里打滚,你家几个好孩子都各自有了好前程,这可不就是打了他们的脸!”张氏义愤填膺,她几个孩子也懂事,往后怎么样且等着瞧吧,村里那些个舌头长的,早晚下阿鼻地狱,还敢诋毁她闺女,想来就气。
“好妹子你能想的开就好!往后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我家招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好怕的,你越忍让他们欺辱的越厉害”
这话何霜降颇为认同,给贺婶子添了茶水,又端了果子点心。爹跟大哥都去田里了,还有一堆事儿忙乎。
“说来你什么时候去的江宁?我竟不知道,你家三郎如何?自云香嫁人那回,他便没在回来过了吧?”张氏招呼贺婶子吃点心,贺婶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霜降识趣儿的出去了,不过她耳朵好,隔老远也能听见二人说话的声音。
“这回就是为了他的事儿去的,他主意倒大,悄么无声娶了书院院长的闺女。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信,叫我跟他爹去一趟江宁,为的就是这事儿”
“真的?这亲事听着还不错,书香人家的女儿,比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强,再者说,你家三郎年纪也到了”除了没经过贺家二老的允许,张氏真觉得这亲事不错。
“唉,随他去吧,如今他主意大了,我也管不住,只是咱们这头……喜酒都没办,这叫什么事儿啊”
贺婶子愁眉苦脸,她跟自家男人看了贺三郎来的信,立马就赶过去了,先还唬了一跳,以为那院长看上自家三郎,想要招赘,这事夫妇二人绝不会同意的。去了以后才晓得,人家根本没这心思,也不是想象中的蛮横无理,反而是个不错的人家,礼数周全。
只是这样一来,心里反而更发虚了,三郎虽说有几分本事,但他们家却配不上那样的人家,说好听些是个小地主,说难听些就是一家泥腿子,人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怎的就瞧上了她家三郎呢。
“郎才女貌,怎的就瞧不上了!若不是霜降年纪小,我都想要你家三郎做女婿哩”张氏瞋了她一眼“要我说啊,小一辈的事儿,咱老一辈的就别操心了,等着享福就是,孩子们本事都大着呢,你操心也没用……”
“这倒是,唉……老了老了,一个都管不住。对了,明儿晚上来我家吃饭,我贴些喜字,摆一桌好酒菜,三郎娶妻,一丝喜气也没有,着实不像话”
“成,明儿晚上我一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