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儿如遭雷击,霎时间呆住了,随后又猛烈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叶炀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他的。”
赵羽舒轻笑一声道:“那你要不要亲口去问问他?又或者你该去看看你那丫鬟的尸首才是?”
他又接着道:“你知道她是为何而死吗?因为不愿你被这种男人蒙骗,要告知你真相,可你如今满心满眼的还是这犯了命案的凶手。”
许映颜起身,转向赵羽舒,凝视着他。
第十八章 冷战
赵羽舒一向是直来直去,十分自我,几乎不曾考虑他人感受。
许映颜跟他相处多日,早已习惯不少。
她知他自小前呼后拥,随心所欲,如此养成今日的性格,也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心直口快。
除此有时语出伤人,过于自我之外,在其他方面,他却也让许映颜意外。
赵羽舒对人一视同仁,在他眼中并没有身份高低贵贱,未养成些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坏习性。
这也是许映颜对他的一些伤人之话并未放在心上的原因。
可今日,她却有些难以接受。
谢婉儿比她小上几岁,她一直把谢婉儿当成妹妹,遇上此事,她心疼谢婉儿年纪尚小,识人不清,且谢婉儿也是被人蒙骗的一方。
让谢婉儿知晓叶炀本性,认清事实,她也赞同。
可叶炀毕竟是谢婉儿的心上人,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被喜欢的人欺骗,一时难以承受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以往与谢婉儿形影不离的丫鬟被她所喜欢之人杀害,这对她无异于是双重打击。
一面要接受自己的心上人是个杀人凶手一事,一面要接受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死去的事实,谢婉儿又是个未怎么接触外界的闺阁小姐,许映颜忧心她会情绪失控。
被喜欢之人拒绝的滋味,许映颜也曾尝过,这已让她痛苦了多日,如今谢婉儿的情况只有更甚。
可赵羽舒怎么会感同身受?
许映颜第一次愤怒于赵羽舒的自我,无一点的同理心。
她面对赵羽舒,眼睛直视他,道:“我知道你从未被拒绝,也不曾被欺骗,向来只有旁人服从你,听你命令,你只考虑自己,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想你也该学着多为他人考虑,哪怕半分也好。若今日不幸遇害的是你身边熟悉之人,你又会有何感受?”
赵羽舒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许映颜如今这模样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认真。
可赵羽舒这般搞不清情况还一言不发的样子,更让许映颜气愤。
随后,许映颜苦笑道:“让你这样的人为他人考虑是我妄想了,你本来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她放弃了跟赵羽舒的交流,看向又哭晕过去的谢婉儿,转向周裕道:“麻烦周大人派几个人把婉儿送回府上。叶炀此事若有进展,还要麻烦你告知我一声。”
周裕看了一眼赵羽舒,又看向许映颜,随后才道:“哦……好的。”
他尴尬不已,只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种夫妻吵架的场面为什么要被他撞上?
说完之后,许映颜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小燕也是一头雾水,刚刚明明还是又搂又抱的,怎么这么快又吵起来了?
她赶忙上前扶住许映颜:“小姐,你没事吧?”
许映颜摇头:“没事,回府上。”
“是。”
她们出来时匆忙,哪还顾得上安排轿子,如今要回府,又只能走回去。
赵羽舒看着许映颜离去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问周裕:“她刚刚是在骂我吗?”
周裕:“……”
“你们怎么突然又吵起来了?”
许映颜温温柔柔的模样,看着脾气是极好的,可今日的行为却出乎周裕的意料。
赵羽舒道:“我何时跟她吵了?我有说过一句吗?”
周裕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赵羽舒平白无故地被指责了一通,也觉得冤枉,他何时受过这种气了。
可对着许映颜,他不能打,不能骂。
稍微说几句话,还要被她冠上自私的名头,他真的是很憋屈。
这天夜里,赵羽舒打定了主意,觉得自己还是去书房睡比较好。
他推门进去,小燕照例在帮许映颜换药。
今日一来一回的路程,让许映颜本就未好的脚伤又加重了些。
看到许映颜疼得五官都皱起来的模样,赵羽舒忍不住开口道:“自己伤还没好,就要赶着去管别人的事,如今这般,也是……”
赵羽舒后面的两个字本来是‘活该’,可脑中突然浮现了许映颜今日指责他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未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可赵羽舒又觉得不对劲了,他为何要受她的影响?
小燕见赵羽舒进来,把手上的动作停下,说:“世子,您来了,那还是您来帮小姐吗?”
赵羽舒刚想应下,可许映颜却打断,对着小燕道:“换好了吗?好了便把药端过来。”
许映颜接过小燕手中的药碗,一口便喝了干净。
真是苦,许映颜连眼睛都紧闭了起来。
小燕连忙到了杯茶递给许映颜:“小姐,你慢点,这药这么苦,你喝这么猛做什么?”
自然是不想再让赵羽舒帮忙。
赵羽舒也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一甩衣袍,拿了放在榻上的书册,便出门去了。
“你也下去吧。”
小燕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她觉得还是闭嘴比较合适,答道:“是。”
许映颜和赵羽舒两人的关系便这般冷了下来。
虽然两人以往也未有过多交流,但哪像如今这般。
甚至连正常对话都没有,若是有必要之事,两人也只通过下人传话,似乎是铁了心地拒绝面对面交流。
这期间,叶炀被依律问斩,谢婉儿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又病了近半月。
许映颜也在府上养伤,未曾出府。
半月后,谢婉儿突然来了赵羽舒府上。
许映颜也颇为意外。
再见到谢婉儿,她比以往更显消瘦,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颓了不少。
在谢府中,谢谦每日忙于政事,没有过多时间关心谢婉儿,谢婉儿也没什么亲近之人,心事无人可倾诉,只能想到许映颜。
在许映颜面前,说到叶炀,说到小环,谢婉儿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映颜又安慰了一番,看谢婉儿痛哭的模样,她也心疼。
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快到傍晚时,管家来通传,说是谢府来人来接谢婉儿了。
许映颜送谢婉儿出门,却没想到管家口中所说来接她的竟是谢谦。
谢婉儿跟许映颜道别之后便上了轿,只剩许映颜与谢谦四目相对。
许映颜早已放下过往之事,时隔数月,再见谢谦,也只当是许久未见的故人。
可她还未开口问候,余光便瞥见了侧方走来的人。
第十九章 他抬眼打量谢谦
不知为何,赵羽舒今日此时便回来了。
许映颜站在台阶之上,距她几步之遥面对面站着的是身穿一身深紫官府的谢谦,而赵羽舒正在谢谦的左侧,与他也相隔不远。
许映颜看到他出现,对着谢谦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赵羽舒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他抬眼打量谢谦。
这就是谢婉儿的哥哥,许映颜倾心之人。
谢谦也注意到了身旁的人。
他转向赵羽舒,突然问道:“世子爷近日可好?”
赵羽舒却是疑惑。
他在脑中搜寻一番,确认自己是从未见过谢谦的。
“我们见过?”
谢谦笑道:“未曾见过,世子爷身份尊贵,结交的尽是显贵之人,怎会认识我呢!”
赵羽舒不悦地皱了眉,这人说话怎么如此奇怪。
听着是恭维的话,可语气却没有半点尊重,更像是讽刺。
可仔细看看,又有些眼熟。
长相、年纪还有说话方式,很像他爹口中所描述的某个人。
“你有话就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谢谦却道:“只是跟世子爷问好,别无他意。”
赵羽舒懒得跟他废话,掀起衣摆,便朝着府门去了。
经过许映颜之时,也未曾停留。
许映颜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回头,视线不自觉地跟着赵羽舒的背影而去。
“小颜?”
谢谦连着几次的呼唤才让她回过神来。
“啊?”
“你怎么了?”
“无事。”
谢谦看着她,问道:“你成亲时我未在京中,回京后才听府上下人说你曾派丫鬟来寻过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让许映颜无法启齿。
她只能含糊地回了一句:“无事,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谢大哥。”
“是何问题?我今日休沐,恰好有时间。”
许映颜突然笑了下,道:“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有一事我想问谢大哥。”
“你说。”
“我今日听婉儿说你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婚期定在下月,确有此事吗?”
“是。”
谢婉儿与谢谦自小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幼时受了不少苦,好在谢谦才气过人,寒窗苦读十年,终高中状元。
如今入朝几年,连升几级,可谓是前途无限,也成了朝中不少官员眼中的良婿人选。
谢谦比谢婉儿年长十岁,长兄如父,谢婉儿不是多有主见之人,因此,对谢婉儿之事,他几乎是全权决定,谢婉儿也只有唯命是从。
往往谢谦所决定之事,无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最多时,他为谢婉儿请了五个先生,在府中教谢婉儿琴棋书画,甚至走姿坐姿以及各种礼仪,都一一教学。
谢谦是铁了心地要把谢婉儿朝着真正的大家闺秀培养,可谢婉儿并不喜这些。
迫于谢谦的威严,她只能跟许映颜私下倾诉。
许映颜也曾侧面跟谢谦提过此事,提醒他是否对谢婉儿要求过严,即便是她自己,也未被这般逼着学习这些礼仪。
谢谦:“她跟你不同。”随后他又摇头,“应该说我们与你不同,你出生起便是尚书之女,从未受过一点苦,更不知生存之艰辛,你什么都不用学,尽可以做自己喜好之事,也有整个家族庇护你,可我们不同,如今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只是平常,对我们来说,已是拼尽全力才得来的。”
许映颜许久未说话。
她以往与谢谦相处,从未涉及这些。
今日,她也惊讶,原来在谢谦心中,她终是与他们不同之人。
原来谢谦也跟普通人一般,受这些门第观念的影响。
谢谦看许映颜突然沉默,心想可能是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又道:“婉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所做之事自是为了她考虑,她如今不懂,日后便知道了,你不必忧心。”
谢谦不知许映颜所思为何,只是宽慰她。
许映颜有些怔愣,可能是今日,她才认识了一点真正的谢谦。
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终是风花雪月,不够现实。
今日,又是因谢婉儿之事。
许映颜犹豫许久,终是开口:“谢大哥,我知这是你们家事,我本不该多言,可确实难以坐视不理。因叶炀之事,婉儿情绪低落,整个人都消沉不少,精神不济,我觉得谢大哥还是多多关心她才好。”
谢谦却道:“这不过是女儿家一时被冲昏了头,等她见了我为她选的夫君,自会好起来的。此次为她定下的亲事,对方是尚书右丞之子,一表人才,家世是极好,与她很相配。”
许映颜听他张口闭口皆是家世地位,只低头苦笑了下。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此,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谢谦却突然叫住了她,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许映颜回身,笑着道:“很好。”
虽然他总说些气人的话。
“希望你跟李家小姐也好,能早日听到你们的喜讯。”
她说完之后,未等谢谦的回答,便转身进了府。
谢谦盯着那身影直至在府门后消失不见,这才抬脚准备上轿。
此时,一人对着谢谦行了个礼,低声道:“大人,事情都办好了。”
谢谦微微点头:“办得干净吗?”
“知道此事的人我都处理了。”
“嗯,起轿吧。”
赵羽舒回了书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人是谢婉儿的哥哥,那也就是姓谢。
谢……谢……
他记起几月前,瑞王所说的在朝中呈上折子参了他一本的那人好像就是姓谢。
这折子未送到圣上手中,便被他爹的人截了下来。
当即看过后,便烧了干净。
赵羽舒不在京中,不懂朝中之事,对这其中的的明争暗斗更是不明,当时听及此事只觉无语。
据瑞王所说,那人折子中给他安的罪名竟是恃才傲物,仗势欺人。
列举之事还是他都不曾忆起自己做过的事。
可此人文采不错,添油加醋,用了些春秋笔法,硬是把这本奏章写得极其有煽动性。
把赵羽舒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放佛再不将他定罪,他便要造成大祸。
赵羽舒思来想去,也未想到他跟此人的交集,也不知他为何要针对他。
没有名头,牵强附会也要硬扯出个罪名安在他身上。
赵羽舒这边正想着,忽然听见了隔壁许映颜回房的动静,想到今日他爹所说之事,还是起身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