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昭国建立那会,褚为君,谢为臣,白衣剑雪楼为镇守庇护者。
  褚的规矩是不该猜忌,戕害谢氏。
  谢氏的规矩是不能悖君,僭越王权。
  白衣剑雪楼的规矩是不能干政,若非君王差遣,雷打不动。
  可他们都违背了。
  违背的结果是什么?
  “景帝在铲除萧氏等肱骨爵族后,谋害了远在边疆的谢氏之人,一并斩断嫡脉所有根基,徒留谢枳女子与一双少幼。而后,登基为帝的褚峥辱害了谢枳,威逼谢氏,才有后来谢青之事……”
  “谢氏的规矩是不能悖君,可谢青疯了魔,要覆绝王族,不顾昭国百姓,却成了谢氏数十年最大的灾难。”
  这些都是明谨知道的,如今得到了确认,“那白衣剑雪楼呢?跟琴白衣前辈有关?”
  “是,她当年也曾渡海而出,与我师傅相熟……乃至相恋,后我师傅归来,与谢家与朝廷对立,拔刀一战,按理说,那一战,白衣剑雪楼是该出手的,可最终白衣剑雪楼没有。”
  明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琴白衣违背了规矩,所以自受禁制,封了记忆?这才有如今时而失忆不知前尘往事的琴白衣。”
  “不止,他们当年有过孩子。”
  明谨错愕,她下意识想到谢明容刚刚没掉的孩子,神色有些恍惚,眼里若有流光,但很快低头,将目光融入火星之中。
  反而是斐无道眼里有难得分明的觞。
  “当年,那一战,师傅才知道她有了孩子,他很痛苦,但不能放下蝶恋花之仇恨,却又不能让心爱之人一人承担彼此立场对立之痛,于是跪求书白衣以封记忆掩盖此事,为了让她没有被褚峥追责的后患,他把孩子也带走了,交托给了自己当年好友。”
  明谨深深记得那个活在别人描述里的简无涯,那个英武豪迈却不肯对她举起屠刀的男子。
  也是最终与她母亲一同战死的人。
  “那,他们的孩子呢?”
  “后来我去找过。”斐无道眼中渐有了泪光。
  “那户人家早在当年一战之后,为人灭口,无人生还,当时我想着,若是还有婴儿尸首,反而还有希望,毕竟可能是对方故作遮掩,但没有,杀完,烧尽,一个不留,也对,本该斩草除根的,就好比我这个人,若非没有紧要的关联,也不可能逃生。”
  明谨攥紧袖子,却冷静问:“是我谢家?”
  “不是。”斐无道面无表情道,“我想不是那老东西,就是与老东西联手的人物,深知我师傅跟蝶恋花之人的人脉,当年,你谢家尚是对方算计之下的提线木偶,哪里能到这一层。”
  明谨也没松口气,反而沉重无比,“白衣剑雪楼还不知道?”
  “琴白衣早已忘记过去,书白衣为了确保她跟师傅的事被查出来,牵连到他,也无法探查,免得被褚峥手底下的爪牙闻到气味追过去,所以亦不知,更别提那个小丫头。”
  这样的事,他们其实也不能说不知道更好。
  蝶恋花跟白衣剑雪楼的孩子啊。
  仿佛天然站在对立面的禁忌之子。
  却是已经死了。
  “所以,你跟徐秋白的合作,是为了从中找情报去调查此事?”
  简无涯于斐无道是信仰般的人物,就为了这个孩子的死,他也不吝化为恶鬼追究到底。
  所以连徐秋白都能合作。
  “你果然还是知道了。”斐无道沉默片刻,跪了下来。
  “谢明黛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一向磊落,手段再狠,他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唯独这件事,这个意外……也不知道算不算意外,他似乎无法坦荡。
  “与你无关。”明谨看向前方,“大概她也不喜欢我说这与我有关。”
  这里多了两个牌位,其中一个就是谢明黛。
  “用谢青之事来牵制谢家,而简无涯跟琴白衣的往事又让白衣剑雪楼忌讳,不能插手其中,如此,他才得以在谢家跟白衣剑雪楼并立的情况下在昭国朝堂如鱼得水。不过这些年,你父亲羽翼已成,开始与之抗衡……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有密信在手,却以前不肯用,非要到如今才出手。”
  明谨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怕鱼死网破,那密信就像是杀手锏,若是一击必中,那必死的鱼也一定会扑腾,把一切揭破——所以,其实那人应该也是有致命的弱点的,也怕被白衣剑雪楼清算,所以他才利用我来削弱书白衣的武功,而他也急于突破,这个把柄一定十分致命。”
  “但我父亲并未提过,所以你今夜来找我,是想让我查下去?”
  明谨看着斐无道。
  后者刚刚一跪,现在却是惫懒无姿态坐在呈亮的木板上。
  “那人不好对付,别看把他重创了,可对方能从一无所有设计牵制谢家,白衣剑雪楼,再灭我蝶恋花,并在多疑的褚峥手下活下来,如今在我们围杀下再翻盘也不是没可能。你看,现在蹦跶的依旧是他的棋子,你见过他露面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第224章 收尾
  明谨看他一眼,淡淡道:“是无法露面,他所练的武功以嗜血炼化为主,属炎功一脉,但他当年给我下的毒乃疆寒之毒,又被我融进了一些寒练至阴的药毒再行异化,加上我的气血源自体质跟功法又都偏浩然刚正,对冲之下,与根基悖逆,他承受不住,最近大概是昏迷不能理事。但此人心机深沉老辣无比,怕也不会被人察觉到他真正的隐藏之地。所以特地入都城的你也无功而返了吧。”
  “的确没找到,倒是看到一群蝼蚁在算计你,怎么样,密信之事可能解决?可否需要我替你去监察院捣鼓捣鼓?”
  他这话,让明谨惊讶。
  不是不在意谢家生死?
  也只能是因为想让她帮忙调查那个孩子的事了,为此不惜放下对谢家的仇恨。
  说是不抱希望,其实还是有侥幸期盼的吧。
  就像她对明黛,有时候一恍惚,总觉得还有些妄想。
  若是有可能,她也愿意低头退让。
  可是没有。
  “不用。”明谨轻轻说道,斐无道很惊讶。
  谢家三代被威胁的巨大罪证,让谢远那等人都为此忍下许多厌憎,可以解决?
  “你……”
  “三代负罪,三代之功,他已经安排好了前面的,后面的我收尾即可。”
  斐无道微微皱眉,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
  不管如何,谢远死了,接下来,便是他跟谢明谨的合作。
  不达目的不罢休。
  ——————
  朝廷角力开始了,监察院四处调查,一开始院主一力要求监察院全揽此事,但三十五氏族跟谢远从前在阁部跟军部的旧部联手威逼,秦家很快下场相助监察院,却被反击后宫干政……虽说中宫若是诞下皇子便是嫡子,但要记住现在已经有一位太子了。
  最近民间谣传秦家要出一位新太子,以前的那位危矣。
  所以秦家抖起来,事事要插手。
  “虽说太子没根基……”
  谢家之中,议事厅,坐在位置上的萧容对诸多讨论的族长们说了一句话,“君上只他一个儿子时,有没有根基都不重要,可能没有还更好。”
  一些少宗可能还不能理解,老道一些的都领悟了。
  “像秦家这些家族,若是后族妃族所出,自有原来他们那一脉拿大头,附庸者众,其余人最多锦上添花,好处时挨不上,倒霉事被推出去最快,是以眼下许多人还在观望,但现在这位太子,当前无过错,聪颖内敛,朝中并无不满,其实这才是最安全的。”
  萧容捧着茶,道:“看好他,曾经也被寄予厚望庇护太子的那些,要么现在改弦更张,要么就得开始压一下秦家了。”
  先不说是不是儿子,即便是儿子,太子也不可能说改就改,毕竟还占着长。
  年纪也大了许多,这就是优势。
  等那婴儿长大还不知多久,不知如何,朝堂那些老油子才不会轻易下马牵羊。
  “少宗,您怎么看?”
  一直沉默的明谨看向众人,淡淡笑了下,说了一句话。
  “谁说了算,谁才是最紧要的,其余都是细枝末节。”
  众人一惊,却见明谨垂眸,道了一句,“至于这个太子跟皇后有孕一事,你们不要牵扯进去,苏慎之此人惯会撇清关系拿别人当刀子使。”
  也就是说,这次风向是苏慎之弄的。
  等人走完。
  “他急了。”萧容对明谨道。
  “拖越久,对他越不利,毕竟太宰大人随时可能醒过来。”明谨意兴阑珊道,手指敲着桌子,些许,她看向萧容。
  “先推你的事。”
  萧容推开窗,让风进来,“要么是我拿乌甲军,要么是给谢家尊荣,就看他们怎么选了。”
  “选?有利于他们的,自然都要,不利的,一个都不想。”明谨垂眸,将卷宗合上。
  她的父亲停棺七日,朝堂如今还未有定论。
  凄冷如斯,倒也清静。
  后两日,连昭国其他腹地都风言风语起来,不是说谢远的事,就是说太子跟嫡子的事,秦家一时在风雨飘摇中,在朝堂上不敢再言语,后来宗室也顶不住了,本来他们也没法太过参与征之。
  仲帝迫于压力,定了三司会审,同时也将宴王的案子一并调查清楚。
  眼看着年关将近。
  “君上,谢公的灵柩还在谢宅,若是七日满……”礼部那边的人也不敢不提,不然到时候盖棺定论了,谢家没事,被退出来挨刀的又是他们,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年头当官不易,他们这种清水衙门也得小心翼翼。
  仲帝沉吟片刻,似乎下意识去找自己最信赖的太宰大人,结果只看到颇有太宰风骨的其孙子。
  “慎之,你觉得如何?”
  苏慎之当今根本不想参合进去,至少明面上不行,
  “陛下,臣觉得谢家通敌叛国之事还未明,但谢公也的确领兵打赢了这一战,民心不可负。”
  此话听着是向谢家的,但言太傅这等老臣都有意无意瞥过他。
  此人最善言辞,倒是肖似其祖父。
  “如此……”仲帝还是有些犹豫,又问:“那你觉得孤该不该去拜祭?”
  这……苏慎之跟其他官员都不言语了。
  无定罪之前,不去,等于忘恩负义,民间不知道说得多难听,就是清流儒家那边也会骂起来。
  可若是去了,仿佛跟谢家低头了,若是后面定罪了……
  “所以,还是要早点查出来啊,林院,如今调查到底到何结果了?”
  ——————
  都城极富盛名的羡楼,吃食之地,一辆马车停靠了。
  毕十一撩开帘子,刚从城外岐黄山谢氏祖陵理事准备明日下葬的明谨下了车。
  一般子息服孝,是不能外出的,但她是少宗,得掌管族事,便没了这规矩。
  但也是她近期波澜后,第一次出现众人跟前,羡楼出入的达官显贵,世家亲眷,名门子弟等等都有些错愕,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但看谢家车马威严,护卫森冷,倒也不敢做什么反应,纷纷避让开来,作揖行礼。
  明谨拾衣摆上了楼,正撞见萧季跟他的几位同僚。
  后者一惊,目光闪后主动行礼,“季,见过少宗大人。”
 
 
第225章 准备
  明谨没有让他免礼,反而俯视着他,“你父亲这些年还好么?“
  萧季低着头,道:“多有来信牵挂,幸好父亲身体康健。”
  “那也多见几面,毕竟这世间,父母天伦是很难料的。”
  她似乎在感慨自己,又像是在感慨其他,但风姿气度太盛,又是武道高手,这些在都城也颇有些脸面的人似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明谨也没看他们,顾自走到了窗边,对羡楼来迎的管事要了酒食。
  萧季等人这才下楼,但熟悉他的同伴隐隐觉得此人心不在焉,恰等他们刚出大门,一列威森洌冷的监察院队伍就来了,红衣者,庄无血,从乌灵归来。
  直接骑马带人堵在了羡楼前面。
  萧季一惊,几乎手脚冰凉,但还是镇定问何事。
  “何事?乌灵广陵谷你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没关系,回去慢慢说。”
  萧季要被拿下前,他心中骇然,嘴上却要喊是谢明谨害我,你们勾结等等,但庄无血没给他机会。
  “有人携证据跟证人来都城告你。”
  “是谁?定然是……”
  “是你父亲。”
  萧季震惊,却才看到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中,已老了许多的萧族长下了马车,隔着人潮汹涌的街道朝他看来。
  那一眼,萧季知道自己完了。
  要么他完,要么萧家完。
  萧季被带走了,边上同僚面如土色,尤不知是怎么回事,却见那萧季的父亲也就是萧伯父迈着沉重的步子过来,在楼下朝明谨作揖行礼。
  明谨只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若是进了监察院,院主大人问萧大人你是否为我胁迫,你便说是吧,让他来查,左右他这么些天,也不知查出个什么东西。”
  此话诛心,亦是对监察院的羞辱。
  堂而皇之。
  偏偏庄无血等人没什么反应。
  因为……当前监察院已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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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战得到消息的时候,发怔了好久,最坏的情况比他预估来得早。
  谢家结果还没定,萧家就已经被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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