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他这么多年在外经商,满脑子都是药材,根本没有别的大本事,不足为惧。
结果这笑还未消,陛下便怒气冲冲来了她的宫殿,兰贵妃起身去迎,结果陛下未有言语,便先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大耳刮子。
那一把掌用尽了气力,兰贵妃养尊处优,那里受得了这一巴掌,结果身子一倾,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嘴角还渗出了血。
那晚,她被废了妃位,打入冷宫,据传是她亲口承认,当年皇后之死,是她一手操办。
夜深,重夜坐在寂静的书房中,等着宫里的消息。
莫染走上前,道:“殿下,宫里传了话,事已成,兰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
昏暗的烛光下,男子露出一丝极冷魅的阴笑。
莫染又道:“宫里想问殿下的意思,若殿下觉得不解气,可让您给她选个死法。”
仅十日的时间,这金国就变了天。
当初根本不在皇褚考虑内的大皇子,仿若从天而降一般,一回来便拥有了大半朝臣的拥护,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当年皇后惨死,大皇子为避兰贵妃的加害,年仅五岁便出宫隐居,如今嗜血归来,为母报仇。
他们自然知道,兰贵妃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
重夜如何不知,这些人都在讨好他,想要他痛快。
可死那么容易,他怎肯让害他母亲之人轻易的就死去?
“不杀。”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玩味,“活着才是折磨,死岂不是便宜了她?”
自皇后去世,兰贵妃便是这后宫之主,待掌凤印,协理后宫,这一管就是十三年,虽未册为皇后,可已然有皇后之威严。
若没有今日这意外,来日二皇子封为太子,或继承皇位,她都将是中宫皇后,中宫是太后。
这么多年,她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恃强凌弱,这坏事让她做尽了,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今她一朝落败,那些当初被她踩在脚底之人,一个个也不会让她好过。
这是她的报应,他只需要在一旁静静的安好戏,又何需多此一举。
果然,不出三日,宫里就传出了兰贵妃疯了的消息,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今日却蓬头垢面,满嘴胡话,疯疯癫癫。
陛下为维护皇家颜面,下令将她锁在最偏僻的冷宫之中,永生不许她出来。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退,膝下仅有大皇子,二皇子,两个儿子。
这皇位之归属,原本皇帝想着,既然大儿子离京多年,志不在此,便将皇位传给二儿子。
可如今二皇子生母当年害死了皇后,被他打入冷宫,而军需药材之事,二皇子虽把自己摘除得干净,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舅舅。
可皇帝不傻,他心里清楚,这事中必不会少了二皇子的份,只是念及他是皇家子孙,在国难之际,干出这样叛国的勾当。
皇帝之所以不迁怒于他,不过是为了保护皇家的颜面,他自己为人父,教子无妨的颜面而已。
做了这进二十年的孤家寡人,皇帝有时一个人时会沉思,若当年他没有继承皇位,而是如庆王那般做一个闲散王爷,种花养鸟悠闲的过一生,又会是一番什么滋味?
他一生最敬重的女子,便是他的发妻凝慧皇后,若他只是个王爷,没有这背后的皇位之争,凝慧皇后如今是不是还活着?
她比他整整小了七岁,若到寿终正寝,怕是要活过了他。
皇帝不禁内心惆怅,若是如此,他就不会如现在这般,觉得孤单了。
“慧儿,咱们的孩子长大了。”他拿着凝慧皇后生前的物件,不禁自言自语,“真没想到你竟是被兰氏害死的,这都是朕的错,如今佳人已不在,朕唯一能做的,便是立咱们的孩儿为太子,你是皇后,他是嫡子,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当初皇后离世,重夜因此一蹶不振,最后沉迷于商贾,他一度以为这孩子不想要做太子,不想要这皇位。
可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隐忍蛰伏这十余年,是做了一张大网,下了一盘大棋,只等对手放松警惕,他也从小猫成长为老虎。
一朝猛扑,让敌人永无翻身之地。
这样的心计城府,倒是有他当年的样子。
“朕老了,也累了。”他叹气,“往后的事,这江山的重担也该交到年轻人的手里,不知我这般做,未来九泉之下再与你见面,你可肯原谅?”
那一刻,一生无情的帝王,握着皇后的遗物,翩然落泪。
第二日,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册封大皇子重夜为太子,择日举行立储大典,昭告天下。
如此,国储之位终于尘埃落定,而最后的赢家,竟是那个一心从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赚银子上,直做到金国第一富商,而从不过问朝堂世事的大皇子身上。
众人不禁唏嘘,原来那句无商不奸,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而大皇子这十三年的沉稳和蛰伏,叫人又敬佩又忌惮,城府之深,令人胆寒。
而此刻礼部为太子筹备立储大典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又要为太子殿下至今未曾婚配,未有妻室而愁眉苦脸。
太子这一把年纪,却生性乖僻,不喜女色,身边除了一个奶嬷嬷外,其他都是一水的男子。
可男子怎能绵延后代呢,储君无后,将来无人继承皇位,这岂不是天下最荒唐之事。
如此立储在即,这太子妃之位也不能就这么任由空缺。
太子是个什么脾性,自小出宫隐居,回宫没几年又自立门户,出外经商。
他的存在,在一众大臣的心中印象都十分薄弱,如今这般归来便势不可挡,直干倒了兰家这十几年的根基,可谓是深不可测,无人敢上前向太子提册立太子妃之事,生怕触了太子的眉头。
如此,重夜的舅舅郑安国,这个除了陛下以外,在太子面前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成了满朝文武的希望。
郑安国接了这么个差事,也有点犯杵,妹妹早亡,只剩下这一个孩儿,他身为长辈,自然是早早就与他这位外甥提过娶妻之事。
可重夜是个什么脾气,他可太知道了,从小就不喜欢女子,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他就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因此郑安国碰了一鼻子的灰,甚至曾经一度怀疑他这外甥好男风,还怀疑过漠然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但后来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外甥单身多年,若他肯,早就不知取得多小姑娘的芳心,何须他来劝说。
而如今他被封为太子,陛下又退居二线,将所有朝权尽数交给他来掌管。
郑安国有些犯愁,他倒是能说,可他那位主意正的外甥也得听啊。
礼部那些冥顽不灵的老臣,只说让他尽管说,太子殿下听不听另说,不说怎么知道殿下不不肯呢?
国储可是关乎着江山设计,若殿下一辈子不娶,这万里江山基业岂不是无人可传,那金国岂不是要从此覆灭?
郑安国的脑瓜仁子嗡嗡的,去找重夜的时候,也是一副我只是替那群老顽固传话,听不听由你的态度,把这劝说之词,完全是应付了事的态度说了一遍。
反正陛下圣旨已下,也不会因为太子单身这一条就收回成命,至于这皇嗣问题。
人生路长远又寂寞,只要重夜不是弯的,郑安国就不信,这人还能一辈子不开女人的窍?
郑安国说得没错,重夜已经开窍了。
所以郑安国原本没报任何希望的事,重夜却一口答应,说“好”。
惊得郑安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幻觉。
但说到明日就给重夜物色太子妃之事,重夜却说他已经有了人选,无需他们物色。
郑安国问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重夜说是沁城守备之女,虽比不得京里女子家世显赫,但也是清流出身,此次兰家之事,云大人占据着一半的功劳,功不可没。
郑安国知道自己这外甥是个有主意的,这么多年在外面也磨练得较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考虑事情也都是周全的。
所以他选的人,自然也是错不了。
如此他便是带着这个好消息,高高兴兴地回礼部给一众老顽固复命去了。
想着这些老顽固要是知道殿下答应了,准备高兴的胡子都飞起来。
立储大典定在半月后,重夜和云嘉姀的大婚,册封太子妃都在这同一日举行。
按礼部的话说是双喜临门,但其实重夜知道,是他等不及了。
他以前不懂女子的好,可如今他却是懂了,而且还不得不承认,已经被这女人牵住了心神。
想着沁城那个他日夜期盼的羊毛卷姑娘,半月后便成为他的新娘,拜天地,敬父母,与他结为夫妻。
此后一生都会窝在他的怀中,与他共枕而眠,想到这男子唇角洋溢着藏不住的笑。
如此这般的双喜临门,重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人生最大赢家!
因为立储和太子大婚之日定在半月后,时间紧迫,重夜将京里的事一切安排妥当,但起身回沁城,接云嘉姀回京成婚。
……
另一边,青衿去请张妈妈,不稍片刻,张妈妈便来了。
对于她和重夜之间的关系,她虽有猜想,此刻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证据确凿。
可她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再次确认,不要平白冤枉了别人,轻易下定论。
于是她在张妈妈的口中得到了确认,这腹中孩子的确是重夜的。
张妈妈以为云小姐想起了那日的事,也不再隐瞒什么。
想起那日的情景,云姑娘奄奄一息的躺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她便又忍不住心疼她。
公子不懂怜香惜玉,那一日一夜可以说把云姑娘折腾的很惨,她能醒过来,张妈妈一度觉得是奇迹。
虽然公子的做法实在欠妥,但后来两人相处间,她能看得出公子对姑娘的情谊是真的。
如今公子不再家,她便是昧着良心,想要替公子解释一句。
“公子年轻精力旺盛,又遇到姑娘这样美得人,一时把控不住也是常情,公子对您下手的确有些狠,事后您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老奴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的心疼您,但到底是年轻人,初尝人事,不懂收敛,您可千万别被他给吓坏了,依老奴看,公子心里还是有您的。”
云嘉姀震惊,她没想到重夜竟对她做了一日一夜的那种事情,导致她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
他……他简直就是个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张妈妈不知她和重夜的过往,也不知他们儿时的事儿。
按着张妈妈所说中之意,他对她所作的一切,完全是在泄愤,发泄他当时对她的不满!
虽然张妈妈有意想要为重夜说好话,可云嘉姀却每听一个字都毛骨悚然。
她没有那段被下药后的记忆,可越是这样,在听到张妈妈的描述后,她越是觉得惧怕,那一天一夜的摧残,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等张妈妈走后,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坦的小腹,心中却异常坚定。
“青衿。”她看向站在一旁的的小姑娘,觉得她们主仆二人真是同病相怜,“当初那堕胎药你是从哪里配的?麻烦你再去配一份吧,这孩子我不能要。”
“小姐!”青衿不肯,“您这身子,不能随便用药的,弄不好会伤了性命。”
云嘉姀却心意已决,只说没事,她会试量少吃些,不会有问题的。
她不想要重夜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若这般,重夜这出自导自演的戏就唱不下去了。
她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陪着重夜去唱戏,这样他才能兑现他的承诺,去救她父亲。
等父亲平安出狱,她再与他细说他们之间的种种,也或许她什么都无需说,只悄无声息的离开便好。
想着仅是他的手下,便可手起刀落的随意结束掉一个人的生命,这样的草菅人命,重夜又会是什么好人?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留在他身边,只怕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天微亮,云嘉姀就催着青衿去买堕胎药,重夜已经离开了十几日,她不知他会什么时候回来。
若不想要他知道,便要尽快。
青衿被小姐逼着去买那堕胎药,可她知道小姐的体质,自小用药都是谨小慎微的,当初一直给小姐问诊的郎中已经不再沁城。
她在药铺门口徘徊了许久,迟迟没有进去,就在这时,却听旁边一个杀猪人说:“听说菜市口今天要处理一个死囚,这下又有热闹看了!”
旁边卖菜的婆子问:“死囚?谁啊?”
那杀猪匠说:“还能谁,前不久被抄家的守备云大人呗,听说得罪了京里的大人物,要砍头了!”
卖菜的婆子一声唏嘘,感叹一声有钱有势人的大起大落的,还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好,没有大富大贵也不用担心那天掉脑袋。
菜市口围着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青衿听闻,整个人都傻了,还纠结买什么堕胎药,撒腿就往回跑。
跑回小姐院中,气喘吁吁的告诉了云嘉姀,老爷今日就要被问斩之事。
云嘉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重夜不是说,他会救她父亲,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想着父亲即将人头落地,云嘉姀再也顾不得什么,拼命的向外跑。
青衿就从没见过小姐跑这么快过,她努力的跟上去,却还是在街口跟丢了。
云嘉姀看着熙熙攘攘,热闹的街道,她大脑一片空白,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去见父亲,这次一见,怕就是永别。
想着那日高大人的脑袋,当着她的面,叽里咕噜的滚落在地上。
若那情景换做父亲,她不敢想,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
热闹的街道,只间一女子□□着双足,拼劲了全力直奔菜市口,冰冷的地面不足以阻挡她的脚步,地上的石子嵌进女子的脚底,多了便就形成了麻木。
远处两个家奴打扮得人,一人手里拿着迷烟,一人手里攥着麻袋。
指着长街上奔跑的女子,确认了一眼,是她没错。
如此在一处僻静的街角,云嘉姀感觉一阵白烟扑面而来,再然后她便身子一软,摊到在地,整个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那攥着麻袋的家奴利索的把麻袋往昏迷女子身上一套,二人扛着女子,飞快的消失在了街角。
……
重夜是午时赶回到沁城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路心无旁无,直奔自己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