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一路气鼓鼓的进了花府,花有财看见她就笑了:
“谁踩到你尾巴了?下个月就满十七了,还跟个七岁姑娘似的。”
“还不是太子!正事不干,在东市里斗促织!”
花有财一想,哈哈笑起来:“想不到啊,九年义务教育教的居然是真历史!”
“九年……什么什么?”
“没什么,阿爹意思是说,在阿爹的家乡,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大哥喜欢斗促织,还把人家老百姓斗得家破人亡……”
“我皇兄是那么坏的人么?那可怎么办?”花荞拖着腮帮子,发愁的问。
“那得问你自己啊,”花有财提醒道:“你想想,如果你很喜欢一个游戏,怎样才会变得不喜欢?”
“啊?我喜欢的游戏……一直都很喜欢啊……”
小高双臂抱在胸前笑道:“是吗?你很喜欢跟黑豆玩,可是让你替它洗澡、梳毛,你做过一两次就不喜欢了。”
“你是说,喜欢玩促织,不喜欢照顾促织?可我们怎么才能让太子哥哥去养促织呢?”
花荞正想着,呼延锦回来了,他听说皇太子在东市斗促织,摇头说:
“难怪,现在下了早朝就找不到人影了,有急事都没办法处理。我去悄悄告诉兵部给事中,让他明天早朝时,参太子一本。”
“这虽然也是办法,可他是太子,这样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我们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怎么实施。”
呼延锦听她说完便笑了:
“这有何难?我们只要如此这般,之后,保证你说什么,你的太子哥哥都信了。”
第324章 别拿来再来捏死它
呼延锦和小高两个出去了一趟,小高回来的时候,拿着两个竹筒罐子。
张樾和兰溪也来了,他一听说要祸害太子,跑得比谁都快。
“就是这两个小玩意?看上去也不起眼,能打赢吗?”
兰溪也好奇的问:“真要养它,是喂它吃草吗?”
小高说:“促织是杂食动物,除了果实、蔬菜嫩芽,还可以喂蟹肉、虾肉、鱼肉。”
“啧啧……它岂不是吃得比人还好?”
“这只钢牙,就是喂肉长大的,力气特别大。”小高指着一只颜色黑亮的说。
呼延锦笑着说:“今天晚上,太子的黑将军就会拉稀,明天随便放一只就能赢了。”
想到一只拉稀的促织,和太子皱巴巴的脸,大家忍不住偷笑起来。
花有财还介绍了个奇怪的知识,小高拿来一点肉汁试了下,还真有用。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太子了!
文华殿里,太子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他的黑将军喝了不干净的水,昨晚拉稀,今天蔫头耷脑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王公公已经出宫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把新蟋蟀拿回来。
“王振!找到了吗?”
王公公一摊手说:“南京城里这个季节养促织的只有四、五户人家,我全都跑了一遍,没有成年促织,都还得养上一段时间。若是到了七八月,到野地里抓促织的就多了……”
“你去买黑将军的时候不是说,还有很多吗?怎么就这几天就没了?”
“这……说是被别人买完了……”
“那不管了,今天已经跟人约了赛,总不能失信于人,说不定,人家的状态也不好呢?走,先到东市去,带上银钞,看见有打赢的,买回来就行了。”
“哟!小的犯傻了,没想到这一招,太子英明!”
朱瞻基换了便装,带上王振和萧炎就往东市里去了。
萧炎是看不惯这个王振,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就会见风使舵。昨晚就是他往促织的水碗里加了泥,天亮之前,又换成了干净的水。
东市里,一个包间的窗上挂了一层纱帘子,里面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哇塞!大少爷的钢牙又赢了!”
朱瞻基刚坐下来,就听到外面大叫到。
“大少爷?以前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陪同进来的掌柜躬身笑道:“回大公子,这位爷也不愿意透露名字,估计也是位官爷,怕被人认出来。”
“哦。跟下面说,黑将军可以开始了。”
朱瞻基是说“可以开始”,可黑将军却不乐意,躲在罐子的角落,一声不吭。
钢牙对着黑将军“瞿瞿”的叫了几声,黑将军晃了晃触须,站了起来,钢牙根本没等他走过来,一蹬后腿窜过去,一口咬住黑将军的脖子,黑将军无力的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切!黑将军是不是老了?没反抗就死了!”
“就是啊,害老子输钱!呸!”
包间里,萧炎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朱瞻基对王振发火:
“再加一倍钱也不卖吗?你赶紧再给我出去找!找只虫也找不到,养你作甚!”
第二天,没有促织的朱瞻基心瘾难耐,又带上银钞、银子,来到促织馆。
今天又是那位大少爷赢了,不过不是钢牙,是他的另一只促织“傻子”。
“这下连‘傻子’都赢了,你连个傻子都找不回来!”
第三天,朱瞻基想看看,那位大少爷是不是还有第三只。果然,他的第三只促织“笨蛋”又连战五常,大获全胜。
朱瞻基坐不住了,非要王振再去求一次,不管钢牙还是傻子、笨蛋,随便买一只都行。
过了一会,王振笑眯眯的拿了一件东西回来,递给太子说:
“我说呢,那几只促织都是大少爷亲自养的,有感情了,不卖。不过,大少爷送了一张如何饲养促织的饲养手册给我们,回去照着养,个个都能养成‘傻子’‘笨蛋’那样的。”
萧炎实在忍不住,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两下。
太子打开一看:饲养精要第一条,必须主人亲自饲养,与主人心意相通,事半功倍。
好嘛,这还得自己养……哎!总比两手空空的好。
再一看,那真是说得清楚详细,哪个时辰喂什么食物都有。真是厉害!难怪他养出来的促织随便一只都很厉害。
太子心服口服。
最后又听王振说:“刚才,那位大少爷还给我表演了一个绝技。他用一根小棍碰碰促织的触须,促织就会摸着触须行礼!”
“还有这等妙事?”
“千真万确!几只都是如此。亲自养的,就是不一样!殿下,小的这就去买些小促织回来,咱们按照这个法子自己养几天。”
原来花有财告诉他们,促织的嗅觉在触角上,若是用沾了肉汁的小棍子碰碰它的触须,它便会顺着触须去找肉,看上去,就像摸着触须给人行礼。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刚开始,孙才人还饶有兴趣的陪着看了一晚,到了第二、第三天晚上,朱瞻基就有些受不了了。什么青菜果实种子肉沫,尽管是宫人替他拿来,还得他亲自喂啊。
有时候不知为什么,递到嘴边还不吃,一来二去,疲惫不堪的朱瞻基看见那个小促织就心烦,还不如搂着孙才人睡觉有趣。
“殿下,您回去歇着,小的替您喂。”
“行吧。”
朱瞻基前脚走,王振后脚躺在垫子上睡着了,早上起来,几只促织都不行了,又是拉肚子……还得太子亲自来。
拉了肚子的促织,更是难伺候,喂啥都不吃,老是躲开。朱瞻基终于忍无可忍,把桌上的几个罐子全掀翻了:
“这东西别拿回来了,再拿回来孤捏死它!”
当晚,不再惦记着喂促织的朱瞻基,在孙才人的宫里,美美的睡了一觉。
散了朝,朱瞻基把呼延锦和张樾留下来,笑道:
“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拜谒孝陵的事,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陪孤过去看看。萧炎,叫上萧忠,咱们顺便出去打打猎。”
萧炎问:“那,还通知谁去?”
“孙才人……大公主,也带她俩出去玩玩。”
“那王公公……”
“叫他作甚?扫兴!有你的侍卫队还不够吗?”
“好嘞!”
第325章 孙才人打猎中蛇毒
阳春三月,万物争荣。
朱瞻基一身石青暗花缎骑装,一马当先出了城。花荞、孙柔两人也着了男装,骑马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孝陵的方向飞奔而去。
吾辰良尾七那天,花荞跟着呼延锦去梅花岭拜祭,就遇到了孝陵卫的盘问。大祭将近,紫金山一带也看管得严格起来。
造反案涉及到宁国公主及梅永贞,但因当时地震不断,朱瞻基请旨免去这些皇亲国戚的死罪。
但被废的老齐王朱榑,吓得不轻,在庄上自缢身亡。
梅永贞被释放,仍旧回到孝陵卫。但被剥夺了指挥权,由另一位造反期间,一直坚守孝陵的卫指挥使萧逊全权负责。
他们三十来人先到了孝陵,因为是临时起意,萧逊并未接到通知,急急忙忙出来接驾。
皇太孙在前面问话,跟在最后的孙柔向花荞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离开队伍,在卫所门前停了下来。
“咱们别去凑那个热闹,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见门外开了几树粉色的花,甚是漂亮,却不知是什么花,咱们过看看去。”
“我也看见了,是很漂亮。”
花荞很喜欢孙柔,觉得她的性格比太子妃好很多,现在花荞住在东宫里,吴才人好静,就她两人经常在一处玩。
两人到了城墙外,只见粉花碧树在微暖的春风里,招招摇摇,走近一看,小高说:
“这是山樱花,鸡鸣寺的后山也有几树,只是拜佛的时候少走那一处。”
花荞走过去,拉下一支来嗅了嗅,薄而恬淡的香味若有似无。
孙柔指挥着内侍去折,小高不敢轻易折了,只守在花荞身边听她安排。
高处有一簇特别漂亮,本来就花团锦簇的开着,又有一些花朵伸了长长的细把,在花团外面又开了一层。
花荞觉得新奇,指着那一簇花说:“你拉下来给我瞧瞧,仔细别弄断了。”
小高跳起来,把花枝压了下来,花荞看了看,抿嘴笑道:
“要争得蜜蜂的青睐还真不容易,连花都要练出些与众不同的本领才行。放手吧,由它们开去。”
小高手一松,花枝弹回去的力度非常大,又打在旁边的花枝上,震得满树的花瓣都飘飘忽忽的落下来。
花荞和孙柔两个虽不敢笑出声,可满脸的惊喜却无法掩饰,都扬起脸,迎着树枝缝隙里洒下的温柔阳光。
粉色的樱花瓣,层层叠叠,落她们的头上、肩上、伸出去的掌心上。
刚刚走出来的朱瞻基、呼延锦等众人,都被这幅樱花仕女图美得站住了脚。
今生何幸,得美如斯。
如今未出国孝,游乐演艺都免了,今年正旦节,又在刀光剑影中度过,像今天这样寻了个借口出来春猎,亦是难得。
侍卫们到林子里惊起鸟来,几个男人便拉弓比赛射箭。
骑射属六艺,在大明,就算是书生,也没有一点不会了,更不用说,从小跟着永乐帝长大的朱瞻基,和父亲都是将军的呼延锦、张樾。
花荞和孙柔,也跟着侍卫们到林子里去捡猎物。
这一片都是栎树,麻栎、白栎、槲栎,如今都已是枝叶繁茂,成了鸟儿的天堂。林子边春草蔓长,射下来的鸟儿,若是掉在草丛里还不好捡。
忽然,走在花荞旁边的孙柔大叫了一声,随即蹲了下去,不远处的朱瞻基连忙跑了过来。
小高眼疾手快,将一条正想逃跑的蛇,劈作两半。
“怎么了?”
“是蛇,孙才人被蛇咬了!”花荞一边答,一边将她的裤腿掀开,只见小腿肚子上有两个明显的牙印。
花荞一掀袍子,从中衣下摆撕下一根布条,在伤口上方两寸处,死死扎了两圈,又掏出匕首,将伤口处割开一个“十”字,顺着从伤口往外挤毒血。
眼看伤口附近开始出现乌青,花荞低下头去,用嘴替她将乌血吸了几口吐出来。
“暂时没事了,不过,要赶紧回去解毒,否则时间长了,体内余毒还是会对人有伤害。”花荞对大哥说。
朱瞻基将孙柔抱起来,安慰她道:
“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宫。”
张樾一见孙才人中毒,立刻让侍卫回孝陵卫去要马车,等太子抱着人走到山下,马车也到了。
“你没事吧?”呼延锦递过一个水袋。
花荞接过来漱漱嘴道:“我没事,不过来不及回宫了,我们要路过西市,西市上就有一家医馆,阿爹说,那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
“好,我到前面开道。”
花荞跟着上了马车,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花荞便将孙柔腿上的绑带解开,隔了不多会,又在照原样扎紧来,她解释道:
“得让你的腿血流保持通畅,否则时间长了,腿得不到供血会坏死。”
孙柔委委屈屈的靠在朱瞻基怀里,含泪道:
“都怪你,打了鸟,蛇到哪里偷蛋吃嘛,还不就咬我了?”
朱瞻基原是紧张得都说不出话,孙柔这么一逗他,他才稍稍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说:
“今年流年不利,哪都不合适去,咱们就在你宫里喂你的乌龟好了。”
说起乌龟,花荞想她的黑豆了。
进了城,马车直接就往西市走,很快就到了花荞说的那个医馆。
朱瞻基抱着孙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