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会赢!
可高桥门怎么就被攻破了?
没关系,那就关门打狗!等朱瞻基进了外郭,他们外面的卫军可以对他们形成合围。
朱文至红了眼,他叫到:“传赵羾、何绍荣、刘永棠、程济,看朕如何灭了朱瞻基!”
赵羾今日已经被任命为新的兵部尚书,兵权也转移到他手上。
武英殿里空荡荡的,许多东西还来不及添置。朱文至记得,自己还是十来岁的时候,来过这里几次,只感觉威严肃穆,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赵羾匆匆忙忙进了宫,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南面映红了天的火光:这样坚固的城门都被攻破了?还是内部出了奸细?
一切发生得太快,火器库爆炸的硝烟才刚刚散去,连真凶都还没有查出,朱瞻基便进了外郭。赵羾刚刚易主,既然不能回头,只能死保新帝。
比赵羾先到的是白俞,他进殿禀道:
“陛下,正阳门守将凌策带领官兵造反,把何守备给砍了!”
“什么?”
朱文至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上,他叫到:“还有孝陵卫!让他们派人接管正阳门!”
程济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心中一惊:难道正阳门也出事了?这也太快了,初三进城,现在才是初八丑时……
武英殿里乱成一团,入了外郭直插内城的朱瞻基却意气风发。他已经见了呼延锦,为了防止被合围,他必须尽快突破内城。
而呼延锦告诉他,正阳门凌策已回归,不仅杀了当时下令开门迎接朱文至大军的守备何绍荣,还打开城门迎接朝廷大军。
来到正阳门,城门大开着,可里面却打成一片,是凌策的城卫和梅永贞的孝陵卫打在了一起。
孝陵卫的服制特殊,他们的铠甲里衬的是白袍,朱瞻基一眼就认出来。
他在马上怒骂道:“梅永贞!你也敢反?若不投降,灭你满门!”
见到太子兵至,凌策更是勇猛,朱瞻基大军毫无阻挡的直扑皇宫。
“陛下,留得青山在,您就先撤出皇宫吧!当年您的父皇不也是忍辱负重,才有您的今日?”
程济苦苦劝道。
白俞匆匆进来道:“陛下,他们只在南门,我们还可以从北门、西门走,城门守军护送您离开!”
听着宫门传来的厮杀声,朱文至颓然一挥手:
“走!”
第320章 吾将军身死志未酬
朱瞻基带着大军进了高桥门,并未多做停留,而是一路向内城正阳门杀去。
李赫领了一千人,留下来清理残余。
城门开后,城外明军涌入,吾辰良的身影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呼延锦虽然一直盯着他的影子,却还是让他离开了视线。
大军走后,高桥门守军群龙无首,士兵们纷纷投降。军营已经火烧殆尽,李赫也只是带兵清点降军,物质已经烧得所剩无几。
他远远见了呼延锦,赶紧笑着跑过来行礼:
“大人!您真是一人便抵得上千军万马,李赫真是心服口服,只可惜没能看您飞进城……”
呼延锦急着找父亲,没什么心思听他心服口服,花荞忙说:
“李赫,你让人帮忙找找,有没有看见一件像这样的兵器?”说着,她将手里的三棱鞭递给李赫。
他接过来仔细看看,并不认识。不过三棱鞭好认,他叫来一个旗长,让他也看了看,带着几个亲兵,举着火把四处寻找去了。
呼延锦感激的看了花荞一眼,他这才想起来,父亲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并没有拿另一支呼延鞭,花荞心细,已经想到了。
小高和灿儿也跑了过来,见花荞毫发无损,这才放了心。
李赫的人还在清点活人,他们四人便从城门边找起,因为吾辰良穿着校尉的铠甲,和士兵的区别不大,躺在地上的尸首都要一个个确认。
灿儿没有见过吾将军,她就替公主拿着那支三棱鞭,跟在他们后面。
几人正在城防里四下翻找,忽然,从工事后面的阴影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灿儿手里的呼延鞭,灿儿吓得惊叫起来。
小高窜了过去,正想用剑挑开那只手,火把的光亮中,他忽然发现,半靠在工事后面,紧紧抓住呼延鞭的人,如此眼熟:
“老爷?是老爷!”
呼延锦赶紧跑过来,吾辰良看见他,失神的眼眸里,燃起一点亮光。
“锦儿……”
“父亲!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吾辰良听到这一声“父亲”,又见他一脸焦急心疼,脸上竟然有了笑容。他摇摇头说:
“为父只是累了,没有受伤。你先前说,你们要去哪里?为父想和你们一起去。”
花荞不由得喜极而泣。
呼延锦和小高将他扶起来,他看着花荞笑道:“是不是听说,我这个犟老头要跟你们走,你都吓得哭了?”
“才不是……我是怕师兄……又跟我们抢饺子吃。”
花荞又哭又笑,手往脸上一抹,就着眼泪,脸上花了一大块,大家都笑起来。
灿儿高兴的说:“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正好,我们的马车还在大营里,从这里一直往东南走,就是茅山。我娘小时候就是从茅山来到应天府的。”
不管去哪里,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小高和灿儿回营收拾东西、赶马车,花荞看着墙边有水缸,便过去舀水洗脸。
呼延锦替父亲解开铠甲,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没有受伤,他才安下心来。他们站的地方比较靠城楼里面,这时远远听见李赫在外面叫他:
“大人!大人!您在哪里?三棱鞭找到啦!”
呼延锦松开扶父亲的手,笑道:“父亲,您站着等等,我过去拿三棱鞭,顺便编个理由,也别叫他们到处找阿荞。”
“去吧,什么都能不要,鞭子可要带走。”
吾辰良忽然觉得,跟儿子其实也可以好好说话。
呼延锦跑过去,从李赫手里接过三棱鞭,正想和他说,公主要回顺天府,忽然听到工事后面传来声响,又听到花荞的叫声,呼延锦毫不迟疑,转身就往那边跑。
李赫和那几个亲卫,也都跟着跑过去。
晃动的火光中,呼延锦看见父亲倒在地上,花荞正在和一个男人打斗,那男人想走,花荞却缠住他,可她身形的劣势,也无法用格斗术制服那个男人。
呼延锦飞身过去,拔出三棱鞭便刺了过去,那男人甩开花荞,转身用剑格挡。这时,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是刚才趁乱逃走的周闯!
周闯骂道:
“吾辰良,你这个叛徒!陛下早就料到你会反,早早叫我来监视你,一有反心,立刻问斩!想不到,你竟然与朱瞻基的人早有勾结……结……”
他已经忘了,自己被呼延锦挟持的时候,也是叫了“快快开门”的,只不过没人理他。
幸好他是后来的,没有人告诉过他,吾辰良与呼延锦的关系。
呼延锦一个“鞭劈山倒”,飞身跳起,从空中当头打去,周闯头骨尽裂,登时毙命。
他回头一看,花荞正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父亲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死死按住父亲的心口,可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
呼延锦慢慢蹲下来,火光中,吾辰良的眼睛瞪着他的脸,似乎有话说。呼延锦含泪将耳朵贴过去,只听他努力说到:
“为父……为父终于还是死……死在战场上……甚好……你们……走!”
赶过来的李赫目瞪口呆,不知刚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地上这个人,让公主和大人这么悲痛欲绝?
花荞深吸两口气,对呼延锦道:
“此人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本公主刚才就被那个贼人杀死了,本公主要带他去好好安葬。呼延大人,请你将恩人的遗体,抬到本公主的马车上。”
李赫和几个亲兵要上前帮忙,被呼延锦抬手拦住了。
小高赶着马车已经到了城门里,却看见大人抱着一个人走出来。
黑暗中,城门的火把被风一吹,忽明忽暗,营房已经烧无可烧,明火渐渐熄灭,只有浓烟还未散尽,一种战场才有的悲壮,随风卷入肺腑,令人窒息。
吾辰良在儿子的怀里,如同睡熟了一般,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颤抖,好似往日教训小呼延锦时那般:
鞭法记熟了吗?周夫子尽知道教这些没用的东西!战场上难道要用七弦琴去伴奏?
吴先生说的?他懂个屁!你只要记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有什么好哭的?起来!继续打!你今天不能在父亲的鞭下走三招,你就不要吃饭!
呼延锦将他放在车里,轻轻将他贴在面上的头发拂开:
父亲,这次终于骂累了。
第321章 杜姑娘火烧度春山
外郭高桥门边北风呜咽,内城里兵荒马乱。
朱瞻基首先让萧忠接管了整个宫卫,又让张樾接管了整个南京守备。两人连夜清理队伍,火把将整个南京城照亮了整整一夜。
兰溪换了卫军的铠甲,她在高桥门找到了张樾,张樾看着她一副英姿飒爽的打扮,忍不住心中一动,笑道:
“叫你出去送个消息,你就把自己给送出去了!这样不行,以后你哪都别去,就跟在本将军身边端茶倒水、按腿捶背。”
“那我不成了你的小丫头啦?”
“干得好可以考虑升职。”
“升什么?”黑暗中,兰溪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加快。
“大丫头。”
看着将笑未笑的兰溪,笑容僵在脸上,张樾不觉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兰溪跟着张樾回到城里,便直接回了度春山。
张樾告诉她,今晚封城整顿队伍,明天应该就要搜城了,和朱文至密切来往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从吾辰良在应天府拉同党开始,度春山就成了他们碰头的一个主要场所,为了拉拢大臣,度春山已经送出去不少,像银红这样专门训练出来的女子。
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是度春山抹不掉的历史。
朱文至回到南京城,每天都在度春山上与各种人会面,就连不肯归顺的大臣,有两个也是直接死在度春山,由他们处理的后事。
杜姑娘今年就要满四十岁了,当年,认识朱允炆的时候,她十六。
心心念念的男人做了四年皇帝,他的叔叔就造了四年的反。年纪轻轻的他疲于应付,被那些热心的大臣们渐渐引上了不归路。
没能跟他一起走,杜姑娘就决心为了她留下来。
她倾其所有,经营起这艘画舫。
等到重新有了他的消息,杜姑娘也想去找他,程济他们劝她,说留在度春山,对他的帮助更大。
为了这更大的帮助,她在旖旎的秦淮河上,度过了她所有的时光。
现在的她,依然如二十八、九的女子,身材窈窕,明眸朱唇。但她的心早就在前年十一月死去,她的躯壳,留给了朱允炆的儿子。
可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得到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朱文至从朝阳门出了南京城,和他父皇当年,一模一样。
历史可以重演,但是,她的生命已经不能重来,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一样。
“姐姐,张樾说,聚宝门和外郭的凤台门,给我们留了出口,我们今晚就走。”
“走?去哪?”
杜姑娘倚在船栏上,看着对面那艘东宫宝船金陵洲。
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之后,就是金陵洲上,结识了舞女杜桂花。两人青春年少,暗生情愫,金陵洲春宵苦短,缘浅情长。
“去哪都行,扬州、苏州、杭州,或是……到顺天府……”
“你要随他去顺天府?”
“……我还不知道……他并没有说……”
杜姑娘突然千娇百媚的笑起来:“兰溪啊兰溪,你怎么也和姐姐一样,一颗心都拴在男人的身上?若他是呼延锦,我祝福你们,可他是朱高炽的锦衣卫!”
她拉过兰溪衣服上的一根飘带,在手指上绕了绕,斜着眼睛笑道:
“你打算在你的把柄下,一辈子卑微的活着?”
“不……他不会……”
兰溪其实也不确定,她和张樾认识时间并不长,可她就像个深闺里,没见过男子的小姑娘一样,从他将酒袋砸到赵侯爷背上那一刻开始,就悄悄的喜欢上他。
“蠢女人!又是一个蠢女人!”
杜姑娘不再看她,又重新将目光投在对面的太子宝船上。
兰溪对着她行了一个福礼,说道:“刚才说的这两个门,今晚都为姐姐留着,妹妹留下的东西也都不要了,随姐姐处理好了。”
告别了度春山,兰溪只拿着她的一袋金子,和一张古琴,敲响了张府的门。
“我已经跟姐姐说了,不过,她也许不肯离开。”
兰溪有些沮丧,她是知道杜姑娘的心思的,那是失去寄托后的疲惫。
“洪熙帝刚刚登基,南方肯定是要清理的,正好出了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拿来做清洗的借口正合适。”
张樾此时并没有平时的嬉笑,他欣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们勇敢、隐忍、执着,用她们自己的方式,做着她们认为值得的事。
“我……就剩下这张琴了……”
“没关系,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从三品,岁俸三百一十二石,三分米七分钞。河间王府分给我的庄子两处,年入七百石。照你这个样子,大概还能养几个。”
“那你……还要养几个?”兰溪皱着鼻子问,她本不该奢望的。
“养几个,你说了算。”
突然就想找个人成家了,张樾暗想,是不是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