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子并不知道。”小高冷冷的说。
他没有说的是,公主假养父旁边站着的,是呼延大人的真爹。这个,太子殿下更不知道。
这一天,所有的人都过得惊心动魄,城里城外,风云变幻,更不用说皇宫里的朱文至。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只听了赵羾等人的鼓动,又见花有财预测出地震,连自己都相信,这一切都因自己而来。
若他还是易呈锦,定能看破这是个没有结局的开始,可惜,如今他是朱文至。
“陛下,你放心,应天府城防固若金汤,吾将军定会守住城门……”
“吾将军?你以为朕还信他?若他一心一意对朕,就不应该放纵他的儿子,公然与朕作对。他亲自带大的儿子,却义无反顾投入朱瞻基的阵营,程大人,这是何道理?”
程济大惊,他没有想到,皇上连吾辰良也不相信。
“不,这绝不可能!吾将军忠心耿耿,追随先帝二十年,他全家也因朱棣惨死,这些年也只有他,守着儿子,不再娶妻纳妾,一心要助陛下还朝,他绝不会有二心!”
朱文至淡淡一笑,看着程济道:
“朕只问你,当初先皇殡天之时,确实留有口谕,让朕还朝,收复山河吗?”
程济当即跪下,颤声道:“陛下……您不该连这也怀疑……”
“朕怀疑,他故意与儿子分在两个战营,牺牲自己,成就呼延锦的功业,从此摆脱建文旧臣之后的尴尬身份,甚至成为朝堂权臣。他这一步棋,下得可真高明!”
程济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朱允炆离世之时,只有自己的女儿守在旁边,他与胡滢的对话,也只有程映雪所知。
可后来他们对易呈锦篡改遗诏,就说成是吾辰良一人在旁。
“不管先皇的遗诏中是否传朕皇位,令朕还朝,这一句,都必须是真的!那吾辰良,就必须死!只有死人,才不会改口。”
朱文至咬牙切齿,却没有看见,脸朝着地面的程济,早已经面如死灰,汗不敢出。
他当然不敢为吾辰良辩白,辩白无非是让自己与女儿陪着一起死。
今日朱文至迫不及待的发出了呼延锦的通缉令,捉拿呼延锦是一方面,刺激吾辰良做出行动,好给自己一个杀他的理由。
周闯、白俞不在宫中,就是因为他二人都在高桥门,名为皇上派监军送“花大师”来助阵,实际上是要监视吾辰良,一旦战事胜局已定,便找个理由,在外郭便杀了他。
没想到,今日“花大师”露面不久,便被朱瞻基一箭射死,把他二人气得够呛。
一早就跟着易呈锦的是白俞,周闯则是易呈锦入京时,自己培养的手下。他二人自知没有领兵之才,倒也不急着对吾辰良下手,客客气气的。
吾辰良对他们并不反感。
毕竟,他们来之后,替他抓住了一个细作。
第318章 救张樾呼延鞭两分
高桥门,应天府东南方最重要的城门。
城墙高三丈,宽两丈。吾辰良陈兵八千,准备死守高桥门。
城北的爆炸声也传到了外郭,远远黑烟滚滚之上,没过多久,位于城南的高桥门也闻到了风中的硝烟味。
吾辰良心道不好,火器库是他们最后的杀手锏,那日,他建议朱文至尽快将丹药配至城门,却被朱文至拒绝了。
他说,火器留给内城。
外郭失守,内城还能守多久?
更何况,内城太平门外就是玄武湖,黄册库就玄武湖中央,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京畿道等等,也都在太平门之外。
外郭,才是全部。
吾辰良看着浓烟,深深叹了口气。他就是看到爆炸后,守军情绪波动,才让白俞将“花大师”带到城楼上的,不但要动摇对方,还要给自己的守军信心。
没想到,朱瞻基眼疾手快,冲出阵营箭杀了“花大师”。他已经下令放箭,可弓箭手还是慢了一步,让他全身而退。
火器库爆炸;军营里莫名其妙传出宫里看出朱文至并非真龙天子;花大师被射杀;可皇上正经的登基诏天下书又没有下……
白俞坐不住了,他和周闯一商量,让周闯留在高桥门,他自己连夜回皇宫,问个究竟。
坐在军营里擦三棱鞭的吾辰良,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有这个时候,他是轻松的,这一对硬鞭,倾注了他对呼延一族信仰与传承。
“将军!外面有位姓呼延的来找您。”
锦儿?他不是应该在城外?难道城里的爆炸是他?!
他……还有胆子来?
呼延锦和花荞两人跟着个侍卫走进来,吾辰良冷哼道:
“原来,你还和她在一起!难怪连祖训都可以不顾,不忠不孝!”
“祖训是忠君爱国,我铭记在心。您现在已经可以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统治下的大明,能不能做到您想要的国泰民安?”
呼延锦乍一见父亲,觉得他又黑又瘦,还老了许多,心中很是心疼。可和父亲一搭上话,他就发现,父子俩这十年来的说话方式,从未改变。
吾辰良也是,明明很想儿子,哪怕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儿子哪点不好。
刚才脑子里甚至突然闪过,火器库若真是儿子干的……干得漂亮!
可一张嘴,又忍不住先骂上两句。
“将军,我来是想提醒您,他未必真的相信您。与其将来兔死狗烹,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大明那么大,总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走?”
吾辰良看看儿子身边站着的小个子兵,以前的花荞姑娘,现在的宝应公主,冷冷一笑:
“你们又能走到哪里?今日在城头,花有财花大师,已经被朱瞻基一箭射死,你以为,凭她一个公主,就有能力保护你吗?”
“阿爹?不可能!阿爹已经逃出宫外,不可能还在城墙上被射死。一定是你们找了个替身,被太子识破了。再说,跟师兄走,我就只有一个身份,我们相互照应,没有公主。”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趁着在宫外,一起离开。
吾辰良冷哼一声:“看来,又是个连父亲都不要的!既然如此,你们何必多此一举?我姓吾,你姓呼延,从此两不相欠,各不相干!你们走吧。”
“伯父,不是的,我们没有不要父亲!师兄一直都说,以后我们要好好孝敬您。
我从小是由我的养父照顾长大,直到十六岁才见到我的生父,虽能给我一世荣华,可生恩大于人,养恩大于天,我不能置我的养父于不顾。
况且,我与师兄两情相悦,我绝不会放开他,他在,我在……”
“厚颜无耻!深闺女子抛头露面,就已经是离经叛道,还有脸说什么‘两情相悦’?还好你选择离开朱高炽,否则,连皇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你也就配和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混在一起!”
吾辰良语气说得重,花荞从没想过,自己在师兄父亲眼中,是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样子,委屈得眼眶一红,咬着唇就快要哭出来。
呼延锦一把搂住花荞,对着父亲说:“你想把我们气走,尽管骂我,她一个清清白白大姑娘,你凭什么这样说她。
你其实心里明白得很,朱文至没有能力治理好整个大明,更何况,他现在只想着将大明一分为二,与洪熙帝或是汉王分而治之。
你想报的仇,不可能借他来实现,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刚刚能够和平发展的大明四分五裂,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我相信,这决不是建文帝想看到的!阿荞,我们走。”
“等等!”吾辰良拦道:“这对呼延鞭,是你呼延家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说着,他将那一对鞭,连同呼延锦做的拐杖型套子,一起扔在呼延锦脚下。
呼延锦知道,父亲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他捡起其中的一根道:
“这根打过花荞,理应赔给她。得了你的礼,阿荞,你过去给他行个谢礼。”
呼延锦向花荞打了个眼色。
他本可以挟持他父亲,逼城卫开门,可毕竟是父亲,他下不了这个手。正想着去哪里放一把火,忽然听到有人骂道:
“无耻反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敢扒爷爷衣服,爷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张樾!”
呼延锦和花荞同时叫到,两人同时朝着发出声音的那个军帐跑去。
“娘的!不扒你衣服,老子的烙铁往哪烙?”这是周闯的声音。
两人到了帐外,呼延锦喊道:
“周大人,吾将军有事请您。”
只听“咣当”一声,应该是周闯将烙铁扔回了火盆,拍了拍手向外走。
帘子一掀开,呼延锦的短剑就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
花荞冲了进去,里面两个小兵看见突然进来一个羽林卫,还正想走过来询问,花荞两颗飞石,先后砸向他们面门,两个都倒下来哼哼。
“花荞?哎呀我的小可爱!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樾笑得眼泪都快要飚出来了。
“舅公,您若想离开,就不要这么多话。”
花荞又气又好笑,弹开匕首,割断了绑在张樾手腕上的牛皮带。这种带子有弹性,但是会越挣扎越紧,张樾被绑了几天,还真的没办法挣脱。
呼延锦已经撕了条布,塞在周闯的嘴里,拉着他退进了帐篷。
张樾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笑道:“你也有这一天,看我不扒了你衣服,给你烙两个纹身!”
呼延锦对花荞和张樾一摆头:
“走!刚好挟持他,让城卫开门!”
第319章 皇太子收复应天府
呼延锦抓着监军周闯,花荞、张樾跟在后面,几个人正想向城门走去。
巡营的一队士兵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包围起来:“站住!什么人?”
花荞掏出呼延锦烧火器库留下来两根燃烧弹,用火折子点燃,张樾接过去朝着大帐顶上一扔,大帐立刻燃烧了起来。
第二根,张樾扔得更远。一下子两处起火,营中士兵乱了起来。
因为营帐之间相隔很近,北风一吹,火苗见风起势,很快就连城墙上的士兵也慌乱了。
“叫他们开城门!”
呼延锦用短剑压着周闯的脖子向他喝到。
周闯捋了捋被压麻的舌头叫到:“我是周监军,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可他才来几天,士兵们根本不买他的账,反而有几个士兵朝着他们冲了上来。
张樾夺了把刀,将扑过来的几个都砍了。花荞紧握着匕首,护着呼延锦。
可城门不开,周闯这个肉盾又没多大作用,他们身边的士兵越围越多,要杀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让开!”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营房后传来。
火光中,士兵们都认出来,这是朝夕带他们操练的主帅吾将军。可是……吾将军怎么穿着校尉的铠甲?还浑身湿漉漉的?
大家都纷纷让开一条道,让他进去。
吾辰良一步一步的向呼延锦走去,他脸上带着凄厉的惨笑,连声斥问道:
“你为何要害我?本将军戎马一生,从未做过战场逃兵,你却要将我置于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呼延锦刚才打晕了父亲,因为他们要四处放火,便将父亲换了校尉的衣服,让他躺在营房后饮马的池子中。
本想着,父亲醒过来时,可以逃生,却没料到,冷水加快了清醒,更没想到,父亲以此为耻。
他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轰!轰!”
大家都惊呼起来,一些正在灭火的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火灼伤。
这是呼延锦他们刚才四处放的几个油桶。就在周闯审讯人的那个营帐,角落里整整齐齐码着几罐灯油,张樾把它们放在几个营帐之间,大火烧到油桶,自然会引起爆炸,再引燃周围的帐篷。
这样带油的火,燃烧快,还不容易扑灭。
城外早就发现城门内一片火光,梁格兴奋的组织军队随时准备打进去。
“殿下!这一定是呼延大人得手了!下午炸了火器库,晚上又烧了城卫营房,呼延大人做文官太屈才了,他应该做五军……”
梁格自知失言,连忙笑到:“末将是太高兴了,不该枉议。”
朱瞻基也很高兴,他摆手道表示无妨:“孤是太子,他便是孤的詹士,孤是大将军,他便是孤的副将,呼延锦与孤,跬步不离也。”
此时的呼延锦,正将手里的周闯一推,飞身扑向自己父亲。
张樾站得近,动作比他更快。他一把扣住吾辰良的脉门,夺下了吾将军准备割颈脉自杀的刀。
营帐起火,已救无可救,自己穿着下属军官的铠甲,好似随时准备隐匿逃跑,这对吾辰良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关键是刚才呼延锦那句:这绝不是建文帝想看到。
今日朱文至登基发生意外,被他挟制的朝臣多有反抗,他已经杀了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兵部尚书张延。
二十多年前血腥的一幕幕,仿佛又开始重演。
张樾要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吾辰良道:“我自己尚且求死,还怕你的刀吗?我去给你们开门。”
张樾松了手,吾辰良看了呼延锦一眼,朝着城门走去。
随着铰链的“吱呀”声,高桥门慢慢升了起来。这开门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还没等呼延锦他们出去,梁格便指挥着城外大军冲了进来。
城南高桥门被攻破,正阳门上的凌策看得清清楚楚。皇宫里的朱文至本来就是和衣而卧,听到报告,他愣了一下。
守到凤阳军打过来,最多也就两三天,总比湖广过来的部队快。他里外夹击,生擒朱瞻基,他就有了顺天府朝廷的掣肘。
还有汉王!汉王会攻打顺天府,朱高炽两线作战,本就吃力,更何况,南方还有会归顺到建文旗下的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