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皇上摇摇头说:“你是督察御史,找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锦衣卫吧。罗毅,你带人随张大人同去。”
  他转头看看王振,又说:
  “王振,去安排酒席,朕多日不见呼延,想跟他单独谈谈。其余人就退下吧。”
  萧忠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将呼延大人留在宫中。
  呼延锦此刻有说不出的轻松,他知道,花荞已经趁着出宫的机会走了,他已经没有任何顾虑。
  用了膳出宫,他连夜就走,明天黎明,就能见到花荞了。
  张樾忧心忡忡的离开,他去雁栖湖不算近,还好都是他的人,一会找个地方转一圈就回来了。
  至于这个愣头青,要给他点教训,要不然,他都找不着北!
  呼延锦以前也陪朱瞻基用过膳,那时,散朝后,他和张樾,或是他单独一个人,经常在东宫里蹭饭吃。
  可陪皇上用膳,这还是头一次。
  “呼延,朕第一次见你,就是在宝应县的县衙里,那时,你和花荞鬼鬼祟祟的去查案。那也是朕唯一一次遇到民间凶杀案,当了一回父母官。”
  “是啊,皇上,这才短短三年,却经历了那么多事,您也从皇太孙,变成了皇上。”
  呼延锦想起来那时的花荞,聪明又带着些小迷糊,笑起来,像春花初放。
  “不错,就是因为事情经历太多,发生太快,让朕有种错觉,认识你不是三年,而是三十年。朕总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实际上……”
  呼延锦本已经坐在皇上对面的下座,听到此话,连忙起身单膝下跪,拱手道:“呼延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无隐瞒。”
  “你起来吧。朕问你,朕为花荞指婚之事,你可有埋怨过朕?”
  皇上从没和呼延锦谈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呼延应该懂。至少,指婚后他没有来闹,说明他是懂的。
  呼延锦却老实说:“道理是懂,只不过,臣的内心,始终放不下她。若不是她,臣宁愿终身不娶。”
  这答案不是皇上想要的,但是是他喜欢听到的。
  “朕的大明,除了那些成熟炼达的老臣,还需要你、张樾、徐之锦这些有想法,有冲劲的新臣。若你只为了儿女私情,忘记了你做为臣子的责任,这样的人,朕亦不喜。”
  “皇上……花荞是臣的师妹,她失踪了,臣……”
  “这个’师妹’,不提也罢!”
  皇上的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一遇上感情的事,就什么也不顾了!可以欺君,是不是也可以谋反!”
  呼延锦慌忙跪下垂首敛目道:“皇上何出此言?微臣不敢!”
  “你不敢?朕可是知道,花有财未死,你早就知道,与朕朝夕相处,从未听你提过!这不是欺君,是什么!哼!”
  皇上起来一甩袖子走了,丢下一句话:
  “今晚你就宿在焕章殿,好好想想你做过的事!”
  这……这是不许他出宫?
  皇上走后,周公公毫无表情的说:“呼延大人,请吧。”
  焕章殿是武英殿的西配殿,虽然远离后宫,也不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周公公反复交待的就是一句:
  你不能离开房间。
  在宫中留宿,这是多大的荣耀,可此时对于呼延锦来说,就是两个字:软禁。
  若只为花有财的事,皇上不至于软禁他,该罚的罚,该关的关,清楚明了。难道皇上是不愿意自己去找花荞?
  焕章殿里,呼延锦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呼延锦起来,想开门叫外面的内侍让他洗漱,这才发现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呼延大人,周大人说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您刚回京,这两天不必上朝,就在殿里歇着。皇上找您,会让人来传。”
  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并不熟悉。
  “那就伺候本官洗漱吧。”
  呼延锦想见人,见到人才有机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进来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一个端着盆水,一个端着梳头用的匣子。
  呼延锦平时并不用婢女,他有些不习惯,让她们放下东西,他自己来。那两人也不和他客气,果真放下东西走了。
  走了?……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既来之,则安之。
  呼延锦环顾四周,看到西面墙靠着一个大书架,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原来,都是些五花八门的杂书,也许是皇上不常看,被放到了这里。
  呼延锦挑了一本,元代人耶律楚材写的《西游录》,坐在窗前,气定神闲的看了起来。
 
 
第419章 险境陷阱呼延入局
  皇上并不是故意耗着呼延锦,只不过萧炎带着人证,还没有到。
  呼延锦也没法子,只能在焕章殿里看书打发时间。
  好在,他收到了小内侍塞在窝头里的纸卷,打开一看,是张樾写来的:
  人在庄上。
  这是让他宽心,花荞不在皇帝手上,呼延锦少了很多顾虑。
  可是,张樾并没有写他被皇上软禁的原因,也许,连他也不知道真相。
  这两天,他左思右想,已经猜到是与穹窿山有关。
  在穹窿的时候,他是和朱允炆住在一片的,那一片后山,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吾辰良经常不在,呼延锦跟那些先生的时间还更长,再加上他与吾辰良又不是同一个姓。不是一直跟着朱允炆的人,根本不会联想到他们是父子。
  如果有人告密,那会是谁?
  若说知情的外人,倒还有一个,就是穹窿寺的方丈。可呼延锦相信,方丈绝不会出卖他,他守了那么多年建文帝的秘密,那已是他的承诺,更是他的信仰。
  呼延锦想不出来。
  正在他手里拿着本书,脑子却在穹窿神游的时候,听到周正进来叫他:“呼延大人,皇上有请。”
  皇上还没等回来萧炎,却等到了东厂的一个好消息。
  黄俨正满面春风的站在殿上,张樾脸上无甚表情,就连呼延锦进来,他都没有看一眼。
  “呼延大人,在焕章殿住得怎样?都想清楚了吗?”
  皇上脸上带着笑,好像呼延锦,真是在焕章殿修养一般。
  呼延锦也笑到:“多谢皇上关心。呼延住的很好,还能抽空看些有趣的书。至于皇上让臣想,臣却不知从哪入手……”
  皇上那晚留下一个“哼”字,就让他想,难道今天,就用“怎样”二字让他招?两人都不是傻子。
  “你也在宫里想三天了,白吃白喝朕也不和你算账,你回去吧,别在朕跟前碍眼。”
  皇上云淡风轻,呼延赶紧顺水推舟:
  “多谢皇上款待,臣告退。”
  他看了仿佛在出神的张樾一眼,转身往殿外走。只听皇上在后面又说:
  “黄俨,若是你能将这一家子易党余孽活捉,朕记你一大功。记住,一定要活捉。那个顾月娥,把他带到朕这里来,朕要亲自审她!”
  顾月娥?
  呼延锦心里一凉:难道是,东厂发现了林龙枫?
  “是,皇上。最初,我们发现了林龙枫,想跟着他,找到他们的巢穴,没想到,他几次把我们的人甩掉……”
  听到这里,呼延锦已经走到了殿门口,没有滞留的理由,他迈步走了出去。
  这是个陷阱。直觉告诉他。
  对他视而不见的张樾,也在告诉他。
  但黄俨所言非虚,他一定是找到了林龙枫,或者说,他人还没有抓到,已经锁定了位置。
  呼延锦快步走出宫门,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的身上有一块“畅行令”,那是皇上赐给他,办紧急要务时,出城门不得阻挡。
  可这只能用一次,出门的时候,守军会将其收走,畅行令上的编号,一查便知,是谁出了城门。
  呼延锦加快了脚步,他得想办法帮他。
  回府之后,一番准备,他身着平民穿得最多的灰色布衣,戴着顶斗笠,跳到隔壁的院子里,再从隔壁上了房出去。
  走在街上,他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暗暗松了口气。
  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朝林龙枫藏身的阜成门附近走去。
  当时,林龙枫把程济藏在阜成门附近的一个小院里,没想到他听到易呈锦已死,突然中风倒地。
  后来,顾月娥跟着呼延锦回到京师,程济不便移动,加上京城的好大夫多些,一家人便还是暂居在这里。
  阜成门附近有个城隍庙,所以这里平民最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呼延锦并未急着靠近,他找了个离路口百米的食寮坐了下来。
  “小二,来两个馒头,一碗粥。”
  等到小二端着两样小菜过来,他拿起馒头啃了一口,不经意的问:
  “小二,对面路口蹲着那两人,怎么看上去贼兮兮的?不是要偷东西吧?”
  “哎呦,这都蹲几天了。昨天还有人说,是东厂里的番子,谁知道呢!阜成门什么人没有?”
  “不可能是番子,里面不是个死胡同吗?番子那么横,还不早进去了?”
  “搜过一回,跑了,估计还要回来,所以才在这里守着。”
  呼延锦吃着馒头不再说话,他知道,里面应该至少还有两个人,那跑出去的,就是他们最想抓的林龙枫。
  他一碗粥没喝完,忽然看见对面那两个人动了动。
  顺着他们的视线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林龙枫。
  林龙枫背着一担柴,他的大胡子……虽然让他不像林龙枫,可让他更起眼了。
  呼延锦掏出两颗小石子,迎着林龙枫走过去。
  林龙枫很快认出了呼延锦,在他招呼之前,呼延锦的石子已经朝那两个番子飞去。
  他并不是要取他们性命,只是让他俩痛得有那么一下分神。
  呼延锦一个健步,一手接过林龙枫的柴,一手将自己的斗笠盖在他头上,快步向着反方向走去。
  林龙枫手扶着斗笠往前走。
  就听到那两个番子回过神来,吹了声口哨,巷子里冲出来七八个人,他们之前都埋伏在屋顶上。
  “快!前面灰布衣服,背柴那个!”巷子口那个番子叫道。
  灰布衣服满街都是,林龙枫穿的也是一件灰布衣服,所以呼延锦才敢冒险。
  番子们向呼延锦追去,林龙枫块步走进巷子,他摊开右手,掌心躺着一块“畅行令”。
  他翻墙进了院子,院门背后果然还躲着两个番子。
  解决了那两人,他赶紧推门进去,顾月娥还坐在屋里发呆,看见儿子,激动的站起来。
  “娘!快走!呼延把他们引开了!映雪在城门口。”
  他过去扛起程济,和母亲一起,悄悄出了巷子。他们拿着那块畅行令,很快出了城门,一路向南去了。
  等这块畅行令交到皇上手上的时候,皇上手指划过那行编号数字,冷笑道:
  “朕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却让给了别人。就不要怪朕对你狠心。”
  早已回到府里的呼延锦,沐浴更衣,重新换好官服。
  他知道,他走不出这条公主巷。
 
 
第420章 证据确凿身份暴露
  萧炎已经进了宫,他还带着个年轻和尚。
  那和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
  “回……回皇上,贫僧法号圆通,是……是穹窿寺的和尚。”
  “你说你认识呼延锦?”皇上目光如箭。
  “认识,呼延在穹窿山后山住了好多年。”
  “是呼延,还是呼延锦?”
  “大家都叫他呼延……但是,有一次,我和方丈下山,在山路上遇到呼延和吾辰良,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呼延一个人往山下走……
  贫僧听到……吾辰良先叫他’阿锦’,他没有停下来,吾辰良又骂他……”
  “骂他什么?!”皇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骂他……逆子。”
  那青年和尚是方丈最小的徒弟,方丈听到便站住了,直到吾辰良走得看不见影了,才继续下山。
  “师傅,为什么吾先生骂呼延是逆子?”
  “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
  方丈虽不说,圆通和尚却从那时起留了个心。每次见他们在一起时,就特别注意观察他们的神情。
  这次,有人上山去问呼延锦的身世,他便尝试说出了,他观察的结果:
  呼延锦与吾辰良是父子!
  谁知那打听的人非常感兴趣,不但许他将来可以做方丈,还说要带他进京。
  圆通喜滋滋的跟着那人下山,却不知道,他下山的时候,他的方丈师傅就在禅房里坐化了。
  皇上一字一顿的问:
  “再见到呼延锦,你可还认得?”
  圆通点点头。
  “那好。王振。”
  王振躬了躬身子,领着圆通和尚,藏在屏风后。
  萧忠亲自去把呼延锦请回皇宫。
  “你就是太重情义了。”
  萧忠看见呼延锦重新换好了官服,就知道他并没打算逃。
  “皇上有心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去踩这个圈套?皇上……并不是不能容忍你是吾辰良的儿子,他不能容忍的是,你是易呈锦的人,他却一无所知。”
  “所以我不能走。走了,我就真成了易呈锦的人。你一直在皇上身边,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没有反心?”
  呼延锦知道,一旦打上“反贼”的烙印,那他们就真的要走上逃亡之路。他不愿意重回那样的生活,更不愿意花荞,和他一起过那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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