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愣了半天,才回头对灿儿说:
“我们去找李赫、小高,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呼延府只剩下李赫、小高和海安,连刘嫂都被安排回三河县庄子里去了,几个人都已经做好,拼死救出家主的准备。
看见花荞推门进来,他们都大吃一惊。
“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现在先不罚你们瞒报的事,这账,咱们回去再算。我先说说我的下一步打算,和需要你们做些什么。”花荞坐到正堂的主座上,不紧不慢的说。
李赫几个忙抱拳道:“愿听主母安排。”
花荞也没有表示反对,她已经当了半个月主母,心已经和呼延锦紧紧联系在一起。
“今晚我们进大牢,但不是去放火,是进去喝酒。我们和师兄喝,也请牢里的狱卒喝。东厂的人不会喝,但锦衣卫换岗下来的人能喝。
我会扮成师兄醉倒在牢里,你们将师兄打晕带出去,到时,锦衣卫的醉汉和师兄,混在一起出牢门,李赫,你们就赶紧出城。
小高、灿儿、小七,只有麻烦你们再留下。你们回宫去找皇上,就说我们辛苦逃出来,在门口看到皇榜,我就失踪了。
所有的时辰都要刚刚好,李赫你们在城门关以前出城,小高在城门关以后回宫。
皇上一定会到大牢里找我,可这时,李赫你们已经走远了。路上不要进驿站,也不要停,就算师兄醒来,他也回不了城。”
李赫和小高面面相觑,姑娘这是要用自己来换家主……
只听花荞又说到:“回庄子的时候千万记得,少家主是个瘫子,必须抬进去。阿爹和花荣已经替他做好一张轮椅,他要出去,你们便推着他……”
大家都沉默了。
可谁都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父皇的遗诏上,明白写着让皇兄好好照顾我,皇兄绝不会杀我。所以我才想出这个办法……”
“是啊……我们回宫受点苦,总比让家主去死好……”灿儿推推还在发愣的李赫,笑道:
“大家分头去准备把,我们几个回宫,也要对好口供,千万不要露馅了,浪费0姑娘的心思。”
在花荞的带动下,所有的人都平静了下来,去做自己的准备。
花荞慢慢走到徐府门前,她要去看看被打的徐之锦。
“花荞?你怎么回来了?”
徐之锦的伤不是很重,除了需要趴着睡觉,走路站立都正常。
“琬琰呢?”花荞就像平常来串门一样。
“她带着宝儿睡了……你要叫她吗?”看着花荞的镇定,徐之锦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花荞摇头笑道:“不用,我是过来找你的。谢谢你为我师兄挨了顿打。”
“你都知道了?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来求你再帮我一次,就是不知道,你的……还受不受得住?”
花荞笑的时候,喜欢微微歪着头,徐之锦仿佛看到了,从前在宝应的那个古灵精怪的花荞姑娘。
徐之锦也笑着说:
“你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第427章 狱中重逢隔栏相拥
初夏四月,槐花如雪。
胡同口的大槐树,经历了几朝几代没人知道,氤氲的甜香,让人有种空灵的恬淡。
花荞坐在马车里,穿过这一片花香,一身锦衣卫打扮的她,英姿飒爽。
小高赶着马车,他穿着宫里公公的服饰,如同当初逃走那天一般。宫中一板一眼的规矩,一步一句的谨慎,就像这身衣服,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他们已经将杜撰出来的经历对了几遍,四个人把每个细节都想了几回,自认为没有纰漏。谎话说多了就成了真话,小高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相信,自己对花荞只是主仆之情。
今年是他的弱冠之年,等他们逃出宫了,一定要提醒家主给自己取个字,他不想叫“高兴”,人怎么可能事事都高兴?是他爹想多了。
至于皇上,相不相信他们编的故事,那就管不着了。
“姑娘,到了。”小高打起车帘,看着花荞下了车,他忍不住又提醒道:“一定要当心,黄俨要用强,你就用袖箭射死他!”
“我知道……你也别忘了,若是皇上要杀你们,你就说我教你的那句话!”
花荞想好了,虽然红螺寺的事还没有个结果,但茶中有毒是事实。皇兄若是为难小高他们三个,便说,她用个关系到后宫的秘密来换他们三个的命。
皇上眼里下人的命不值钱,秘密对他更有吸引力。
张樾上下打量了花荞一眼,眼里流露出一丝矛盾:他要的不是一命换一命,若是花荞有事,呼延锦也白救了。
花荞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安慰他道:“我不会有事,谁要敢杀我,我就叫’父皇’救命!”
她越是这样说,旁边的人越难过。张樾挥手叫小高的马车走,自己拄着拐杖带头向大狱走去。
“张大人,您终于来啦!您的酒刚才已经送来了。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您三十大寿……”
“说什么呐?你三十才大寿!大人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傻不傻?自己掌嘴!”
张樾朝那个锦衣卫校尉,翻了白眼,惹得旁边东厂的番子捂着嘴笑起来。
这一笑,没谁注意到,他后面的几个校尉里,还夹着个面生的小个子。
小个子不自觉,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张樾竟找了个这样的喝酒借口,不错!
进了大狱,花荞和兰溪当初进来,是一样的心情:
这地方,就是放火也难跑出去啊,还好当机立断改了计划,要不,可能连张樾也保不住。
因为张樾兼了北镇抚司指挥使,也就是这里的监狱长,他庆贺诞辰,请大家喝酒,锦衣卫和东厂的狱卒都挺高兴的。
加上黄俨又不在,邱恒打趣道:
“今儿怎么没把你小媳妇带来?你也三十而立了,赶紧把人抬回家是正经。”
“你老老实实给我攒红包,你啥时候攒够了,我啥时候大婚!”
邱恒乐了:“这可是你说的!今晚我们东厂就凑份子,有种你明天大婚。”
“你一个千户好意思说凑份子……赶紧让开,我去请里边那位喝酒,送送他。”
“应该的,应该的。”
不等邱恒下命令,门口这几位狱卒让开了路。
“进去喝酒没问题,不过,厂公下过死命令,不能放人进牢房,只好麻烦您老人家,在栏杆外面和他席地对饮了。”
邱恒解释道。他不是不肯帮忙,上次他就被黄俨骂得连洗了两回头。
进不了牢房不行啊,那怎么换人?
张樾正想骂他两句,花荞在他身后捅了捅他的腰。
“行!我也不为难你,那就在栏杆外面。喝酒嘛,在哪不是喝?”
邱恒感激他的理解,交待狱卒道:“人又没进牢房,你们就别跟过去了,让他们好好说上两句话。下了岗的可以喝酒去。”
张樾就带着几个抬酒菜的校尉,向着最里面那间牢房,走了过去。
一阵铁链声响后,张樾身后的花荞,听到一个让她心疼的声音:
“我闻到了酒香。”
张樾笑道:“难道,你就没有闻到花香?”
他回头看了一眼含泪微笑的花荞,偏开了身子。
“阿……荞?”
花荞已经看不清呼延锦,只听见铁链又“哗啦啦”的想起来,模糊的视线中,她朝着栏杆后的那个白色声音走过去。
他的脸忽然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那是因为泪落了下去。
“谨逸……为什么我那么想你?”
“那是因为我更想你……”
呼延锦向她伸出手,花荞没有拉他的手,而是走近铁栏,隔着铁栏抱住了他。
生离死别,她的眼里哪有旁人?花荞泪如雨下。
呼延锦心疼啊……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没想到,见面便是死别。
他拍拍她的背笑道:
“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你看,为了我们见面,大师兄还要多过一次生辰,别浪费了好酒,今天我们好好喝一杯。”
张樾已经让他们将拿进来的食篮贴着铁栏边放好,里面的酒菜都拿了出来。
那些锦衣卫并没有离开,而是和张樾一起席地而坐。
呼延锦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探视,满眼疑惑的看着花荞。
哪知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拉着他的手坐下,看着虽只着上面沾着污垢、血渍的白色中衣,脸色却不带憔悴,依然俊朗的脸,她笑道:
“既然今天有人庆贺生辰,那我们就大醉一场,也不枉今生,相识相知。”
“来来来,我先敬你们一碗,祝你们……重逢!你小子幸运,跑在我前面。不过,我也不羡慕你,我有我的宝,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让你们嫉妒了。”张樾笑嘻嘻的说。
呼延锦接过他递进去的酒碗,一饮而尽,笑道:“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哎呀!这句我爱听。花荞,你的酒怎么没喝?你就不祝我早生贵子?”他顺手就将,花荞面前的酒碗递给她。
呼延锦赶紧从她手上抢过去,自己一仰头,把酒倒进了肚子里,说到:
“她又不能喝酒,一喝就发酒疯,你别惹她。”
花荞知他是笑自己住在他府里的时候,有次恰逢十五,两人对月饮酒,花荞只喝几杯就倒了,抱她回房间,她死抱着呼延锦的脖子不放,还嘻嘻哈哈的唱歌。
从那以后,呼延锦知道了她的酒量,再不让她喝酒。
“我就醉了一次,你是不是要记一辈子?”
她不服气,又端起一碗要饮,呼延锦急忙伸手过来抢:
“你只醉一次,是因为后面你再喝,都是一坛水掺一杯酒,哪里是这种酒?我可不想……一会他抱着你出去。”
张樾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听听,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第428章 偷天换日逃出生天
三人隔着大牢的铁栅栏,你一言我一语的喝了起来。
张樾还不时和旁边几个锦衣卫喝上两杯,呼延锦则一直用左手握着花荞的右手,舍不得松开。
走道那头,坐着几个东厂狱卒,远远看见这边只是坐在地上喝酒,并没什么异常,也就不再紧盯,只盼自己早换班,好去喝酒。
对面锦衣卫更是轻松,和东厂已经换岗的狱卒,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花荞看了一眼张樾,他心领神会,又倒了一杯酒递进去:
“我也腻味了伴君如伴虎的生活,这两年,蒙古是消停了些,等我找得机会,去西南,去沿海,总之让我上战场,也比在皇宫边缘游走,来得痛快。”
呼延锦接过酒碗,看也没看一饮而尽:“可惜不能和你并肩驰骋疆场,杀夷灭倭了,兄弟!”
“你只要记得,花荞为你做的一切……”
张樾后面还说了什么,呼延锦已经听不清了:花荞做了什么?花荞……
一看呼延锦倒了,花荞从袖袋里,拿出呼延锦给她的那把钥匙,很快就把牢房铁门的锁打开了。
两个锦衣卫从食篮里拿出一套锦衣卫的衣服,躬身钻了进去。他们用钥匙打开镣铐,给呼延锦套上衣服,拖了出来。
这镣铐的锁,其实和锦衣卫那边的是一样的,两边可以通用。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花荞脱下外套,像呼延锦先前一样,只穿了件中衣钻进了牢房。
“我们走了,你……”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赶快带他走。”
张樾一挥手,带着校尉们收起食篮准备回去,他大声道:“真是没用,才这几坛酒就倒了?无趣无趣……走了!”
见他们收拾东西要走,过来了一个牢头,他瞄了一眼牢房,只见“呼延锦”果真已经倒在地上,一翻身,还拽得铁链“哗哗”响。
他忙赔笑道:“张大人好酒量!这边兄弟也喝倒一个?好像外面喝酒的也快不行了。可惜小的当值,不能敬大人一杯。”
“休要聒噪,把那些喝酒的都叫出来,一起走了!否则,本官走了,可不保他们!”张樾不耐烦道。
那牢头一听,赶紧跑到对面去叫人,不一会,房间里出来了十几个人,东倒西歪的,和张樾他们一起出了大狱。
李赫见一群人出来,知是得手了,连忙赶着马车过去。
几个人把被迷倒的呼延锦,抬上了马车。
“他若要回京城,千万拦着,不能轻举妄动,要不害死一堆人。”张樾交待道:“赶紧走,要下城门了。”
李赫点点头,驾着马车朝城门去了。车上的海明、海安,赶紧给呼延锦换衣服、梳头。等到出城门检查的时候,他就是个喝醉了的公子哥。
“回昌平?那一晚上到不了,赶紧走吧。”守卫撩开帘子看了看,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他皱皱鼻子,抬头对着铰链那边的人叫:
“下门喽!”
出了城门,海明忙让刚刚扶起来的呼延锦躺在车里,他是酒加蒙汗药,药性发得快,一下就倒了。
替呼延锦换衣服的时候,他们看见家主一身的伤,连扯衣服都不敢使劲,生怕将结痂的伤口再撕开,反倒庆幸他昏迷未醒,不知疼痛。
现在马车虽奔驰在回庄的路上,几个人心情亦不轻松。
家主是回来了,可姑娘还留在狱中,虽说姑娘聪明,想了几个保全自己的方法,可重回后宫那个樊笼,不知几时才能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