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开封府几个县都被泡了,这是活不下去了,才把娃送到我们这里来。”刘管家摇头道:
“一遇天灾,百姓就过不下去了。”
“刘婶,咱们庄户里有没有刚生完孩子的?”
小七忙说:“陈贵家的,儿子半岁了,今天还抱到院子里来玩呢,不知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刘婶也不等花荞吩咐,抱着襁褓就走了。
花荞想起包自己的那块凤花锦,当时,阿娘就算被追杀,也没有丢下自己,自己是何其幸运。
转过头,见花有财也在呆呆看着刘婶的背影,花荞心中一痛。
阿爹,也在想阿娘了。
第449章 诸郡水灾收养六子
对脾气的男人,关系容易在酒里升温。
呼延锦是刘管家带人去把他接回来的,毕竟他身份是个身残志坚的少家主。
第二天,米氏兄弟醒来,就接到了呼延锦叫人送来的文书。马场包括土地、房舍、马匹在内,三成归了他们兄弟俩。
宋庄只是合伙的金主。
米氏兄弟也就安心在三河县安了家。
河南本来只是下雨不断,黄河、汝河涨水,到了七月,两河决堤,开封府、河南府、南阳府,多县成为泽国。
一时间哀鸿遍野。
那个门口捡到的弃婴只是第一个,这一个月间,他们陆续在庄子门口、三河县城,捡回来五个婴儿,两个女孩,三个男孩,都不足一岁。
为了照顾这几个孩子,花荞又请了两个签活契的乳母,有两个快一岁的孩子,就让他们吃米糊。
三河县、通州城里,多了很多逃难的平民,呼延锦在城外陆续安排了施粥饭的救济棚。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庄子里空荡荡的,包括马场的人,能走得开的,都到城门口救济棚去帮忙了。
呼延锦坐在廊下,看着花荞抱着个孩子在喂米糊,恍惚间,他忽然觉得,他们已经成亲了,她喂的,那是他们的孩子。
若说私心,他也是有私心的,这几个孩子,将来会是他们孩子的玩伴、更是忠诚的属下。
“这两天,我要出趟门。”
“嗯。”
“陈长老送来消息,说开封府受灾最严重,水退之后回去的农户,田里什么都没了,之前囤米的富户,把价格翻了十倍。没被水淹死,也要被饿死。”
“我们不是也囤了米吗?低价卖出去,不是能救人?”
呼延锦伸手过去,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傻姑娘,我们若是这样做,买米的就不是没米吃的平民,而是那些有钱囤米的人。”
“那你是去……”
“我先去京城,看看朝廷有什么反应,再替你长兄补补漏。反正那些财宝,本来就是等到这种关键时候用的。”
花荞点点头,将吃完米糊的宝宝递给灿儿,自己站起来,推着呼延锦往屋里走。
到了内室,呼延锦从轮椅上站起来,将花荞揽在怀里:
“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鞭子就先别练了,多练练怎么抱孩子,再过一年多……”
花荞脸上一热,堵住自己耳朵嚷道:“我不听,满嘴胡话。”
呼延锦笑着将她的手拿开,放到唇边吻了吻:“早知如此,师娘在的时候就该娶了你,现在孩子都会叫‘娘’了。”
“你这一去……要很久吗?”
看他一脸舍不得的样子,花荞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担心。
“我不想骗你,应该不会太快回来。李赫回到通州了,还有米雷、海明同去。映雪有身孕,要不林龙枫也一起去了。”
看她担心,呼延锦拍拍她的脸,笑道:“不过是去那三个府,替恶意屯粮的富户,开仓放粮而已,没什么风险。”
花荞不说话了,只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是……让她安心的节奏。
长长的深吻之后,呼延锦坐上马车,离开宋庄,向西去了通州。
两个时辰后,海英独自拉着在通州采购的一车东西,回了宋庄。
五个在这次水灾中来到宋庄的孩子,有两个孩子身上,爹娘没有留任何标识,他们的年龄,只有靠比较着猜了一个。
花荞给他们取了名。
云逸,云烨,云丹,云台,云香。
云霄咧嘴笑了:“原来,他们随我。”
翠儿每天从鸽房回来的时候,都会带来呼延锦的消息。虽没几个字,可都是在向花荞报平安。
他们的信鸽数量已经增加,与林龙枫、郑宽、郑杰、孟琛、张樾,都建立了联系。
呼延锦不在庄上,有了信件,花荞便会替他处理。
呼延锦去京城的第四天,庄上来了位老朋友。
“巨子!您来了?灿儿,快去叫家主。”
花荞连忙把手里的孩子交给乳母,起身去迎接他。
墨枷看看一群女人抱着的几个孩子,笑道:
“姑娘心善,我听说姑娘这段时间,收养了几个弃婴,就是这几个孩子吧?”
花荞点点头说:“天灾人祸,爹娘选择放弃也是无奈,我们庄上人少,养几个孩子也热闹。”
墨枷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墨梨,墨梨将背上的竹筐卸下来,从里面抱出一个襁褓,那婴儿本就快醒了,一抱出来,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小七忙上前去接过来,听哭声,应该是刚出生不久。
“孩子是一个多月前在灵山出生的,母亲身体不好,条件也差,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鄙人虽有心收养,可面对婴儿,实在有心无力,只好带来交予姑娘。”墨枷笑着说道。
“他……有爹娘信物吗?”
墨枷摇摇头,说:“无。墨梨去将生辰写与姑娘。”
“这几个孩子也是刚取的名字,这个男孩,就叫他‘云舟’吧。”
墨枷大笑道:
“云深为苦海,渡厄一叶舟。妙啊!他的机缘正是在此!”
迎出来的花有财也过去看了一眼那孩子,奶妈将他尿湿的布换了,他正眯着眼睛,嘴四下探着,试图找到可吃的东西。
他笑着对墨枷说:“巨子远道而来,还带着这么份大礼,却之不恭,我们就收下了,请屋里坐。”
几个男人走了,亭子里就剩下一群女人和几个奶娃娃。
六个孩子里,云舟最小,虽是新来的,一点不客气,谁喂都大口吃,谁抱都不哭。
“哎呀!小云舟食量大啊!看把他饿的……”乳母有些哭笑不得。
花荞都没辙了,对小七说:“写信让映雪帮忙在通州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乳母,活契死契都随她,就是要快。”
墨枷随花有财进了堂屋,墨梨随手关上了门。
等小厮送茶来的时候,两人话已经说完了。
花有财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事已至此,一个婴儿而已,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巨子既然来了,就多住两日,我这里发现有些不对劲,还想和巨子切磋切磋。”
花有财把自己关在房里半个月了,他发现之前算的时间有些出入,因为没有考虑地球自转的因素。
墨枷点点头:“鄙人也是为救灾而来,正想等等少家主的消息,看需要支出多少钱财。”
凉亭里的笑声隐约传来。
有奶娃娃的地方,便是天堂。
第450章 银面魔君开仓放粮
花荞在庄子里指挥着大家救济灾民、施粥施药,呼延锦也不轻松。
京城的花子、流民本就比别处多,大多集中在崇文门与宣武门内外,福生堂一带更是人满为患。
皇上让大臣们家家都出人出钱,到城外搭棚施粥,徐之锦更是出了三倍的钱。皇上夸他,他谦虚说,是南京岳父大人出了部分钱。
张樾怕城外乱,福生堂里也不便有过多存粮,他便让人隔天一送,这样虽麻烦,但至少不会让灾民中的暴徒,动福生堂的心思。
“水退几天了,今天城外灾民也开始减少。”张樾给自己和呼延锦都倒了一杯茶,又说道:
“几个府都在向皇上伸手要钱,还有周边接收了灾民的府县,也叫苦不迭。皇上……夏大人说,皇上穷得叮当响啊。”
呼延锦玩着手上的茶杯笑道:
“那年雪灾,他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可逼着京中富户掏了不少钱,现在当了皇上,反倒不敢做了?”
“皇太孙可以恣意妄为,上面有太子、皇上顶着。皇上恣意妄为,那就是底下的椅子做得稳不稳的问题。
你聪明,你以为皇上就傻?”
“上次汉王退回那一车金子,皇上舍不得花?”
“他不是舍不得花,是砸进水里都没见水花。”
呼延锦放下杯子笑道:“不急,现在把钱拿出来,不是便宜了那些囤米的家伙?目标都选好了,这两天我就动身。”
说动身的当晚,呼延锦就踏上了南下的路。
张樾给他们提供了公职身份,这让他们可以利用驿站里的快马。五天后,他们赶到了开封府。
走得不远的灾民已经重返家园,放眼看去,天地间都是一片灰黄,农田里没有一丝绿色,让人绝望。
“少家主!”海明在一家冲洗过后,重新开张的客栈前面挥手。
他带着几个人,已经提前到了三天。
他们的客房在二楼,房间虽然没被水泡过,但也有一种潮潮的霉味。
“这个位置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客栈了。”海明有些抱歉,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别说房子,就连人都要发霉了。
“没关系,说说情况。”
“以前我只知道骂这些富户,觉得他们为富不仁,可这次自己亲自参与,才知道他们靠的,还有对将要发生事情的预判。”
李赫笑道:“不错啊,来一趟有收获了。”
海明咧嘴一笑:“我们发现,他们囤米的仓库,都是建在地势高的地方,而且大都建了架空层,这就是他们早已做了涨水的预判。”
“守卫如何?”
“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
海明拿出一张,他们自己画的粮仓地图,东南西北各挑了一个,他们四个各带三个人,提前过去踩点做准备。
接着呼延锦便让丐帮的人,去散布免费开场放粮的事。
几人约好时辰,同时打了过去。
地方上,敢这样明目张胆抬高米价的富户,多多少少与当地的官员有些关系,靠的是这层关系的保护,自己的家丁、打手再靠仗势欺人。
真正武艺高强之人,又不屑于充当打手。
呼延锦他们一出手,很快就把粮仓门打开了,半信半疑拿着米袋等着的百姓,高兴的一哄而上,只恨没有多拿两个米袋。
官府和主家都收到了暴民抢粮的消息,可刚要出兵,另一个地方的仓库也报了警。
“抢粮的都是什么人?”知府大人急忙问到。
“人多无法计数,为首的带着银面具,倒很像前一点时间传的,京城里那个劫了侯府的‘银面郎君’!”
兵房典吏赶紧夸大了数量,就算他们抓不住、打不过,那也是对方人太多了。
被抢的其中一家,正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刚跑过来告状,就听到典吏的话。气急败坏的骂道:
“什么‘银面郎君’?我看就是‘银面魔君’!姐夫,你看我的额头,就是被那银面魔君给大的!你快叫人去把他抓住!”
知府一惊,京城侯府被劫一事,他们各府衙是收到通报的,兵房、刑房也相应收到了兵部、刑部的通缉令。
没想到,那厮胆大如此,竟然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丐帮不遗余力的制造声势,直到呼延锦他们撤离了,他们还让人感觉银面郎君还在。
呼延锦他们没有停留,分头行动,杀向开封下辖东兰阳、南陈留、西中牟、北封丘。
预先踩点和丐帮接应,四队人马连夜就在这四个县,解决了囤粮最多的一两个大户。
这四个县的县令,第二天接到府衙让大家加强防范的通告,哭丧着脸说:“我这边已经遭劫了,还防范个鬼!”
开封府见势头不对,这是有计划有规模的一大群匪徒!一面上报朝廷,一面请求驻扎在开封的宣武卫支援。
这边开封府大张旗鼓的要抓匪,呼延锦一支从中牟直接过了黄河,在阳武做了一票,往东北方向,进了北直隶的大名府地界。
两日后,临清州的渡口驿,停着一艘官船,船上半垂着竹帘,传来阵阵七弦琴声。
竹帘里,依稀可见抚琴的是位白衣公子,也不知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觉贵不可攀。
陆续又来了几位雅客,船便拔锚起航了。
“家主,这次大闹开封府,您的称号可又变了。”李赫笑道:“上次在京城,您还是‘银面郎君’,这回可就成了‘银面魔君’。”
“郑宽已经收了几家医馆,我们的钱,会通过施粥,和发放预防疫病的药,投入到这三府。”海明也说到。
米雷是第一次参加行动,以前他们都是去强收农户的粮食马匹,这次却是将富户的粮食发给平民。
“真是痛快!我本以为,离开军队,便再不会有这样的激情……”
他想起那些领了米的百姓,走之前不忘跪下来给他磕头,鼻子就有点酸。
被人需要,这种感觉,让他更看懂了呼延锦。
呼延锦拨了两下琴弦笑道:
“是漕河的风景不够美,还是本尊的琴弹得不好听?让你们,一直要讲些打打杀杀的事来煞风景。”
他朝着船头方向叫到:
“孟琛,给他们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