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任何话,但季哲茂显然已经从他的面部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想法,脸上就显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伴随着浓浓的果然如此意味。
“现在还敢说她是你最好的妹妹,你们两个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妹吗?”
“……”
季骄阳涨红了脸,瞪着他不说话。
半晌,才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什么事。”季哲茂悠悠一笑,“就是有点好奇,想看看你有没有开窍而已。”
“……”
“现在看来,这窍是已经开了,就是有点不怎么顺。怎么样,要不要小叔叔来帮你一把?”
“……不需要。”季骄阳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他本来还想嘴硬几句,比如“我们就是兄妹”之类的,但这种话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不仅连他自己都骗不了,还会增加季哲茂的笑料,不如不说。
反正只要他在面对童书雪的时候掌握好态度,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他们这对兄妹就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虽然这样一来,他在她的心里就永远只可能会是哥哥,但总比冒着被她发现心思、然后觉得他是一个禽兽变态的风险要好。
这样想着,季骄阳就感到一阵难受,眼底也蒙上了一层黯淡。
偏偏季哲茂还在那边说:“是吗,那我就在这里预祝你抱得美人归了。不过万一你要是失败了,让别的男生捷足先登,俘获了你心心妹妹的芳心,可别来找我哭。”
听得他更加难受,心一阵绞痛似的煎熬。
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强撑着,冷淡着一张脸,生硬开口说道:“不关你的事。”
季哲茂冲他微微一笑。
“很好,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不过……看在我们的叔侄情分上,我还是给你一点建议吧,免得你将来痛失所爱,还要我来给你找补。”
闻言,季骄阳心旌就是一摇,忍不住为他这话升起一些意动。
接着就是唾弃,暗恨自己怎么这么没意志力,明明想好了只当兄妹就行的,遂努力撑住神情,坚持冷冷说道:“不需要。”
季哲茂也坚持着慢悠悠的回话。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我讲出来是我的事,真不想接受我的帮忙,你不听就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建议,就一条:不要被身份束缚。”
“妹妹什么的口头上叫叫就行了,真要是喜欢人家,就行动起来,拿出一点男人的样子,被拒绝了也不要怕,谁还没有追过几个人了。”
“虽然我看那孩子的样子,是对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的,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尝试一把总没错的,指不定就成功了呢,是不是?”
第26章 想着的尽是龌龊的事情
对于季哲茂的这些说法, 季骄阳很想不屑一顾。
但架不住他的耳朵听见了,自动记到了心里,并且还在回家看见童书雪时主动回响了起来, 让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房间, 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不行,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忘记这些话。
情绪也越来越焦躁, 没有半分好转,一点也冷静不下来。
一开始, 他还以为是因为季哲茂挑破了他对童书雪的那点心思, 才会让他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产生了逃避心理。
但是后来, 他就明白了, 他的焦躁与不安,还有那些所有清楚的、不清楚的情绪, 都跟别人无关。
全部都源自于童书雪。
因为他虽然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摆出一副不愿意与外界交流的姿态, 但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着童书雪能够过来劝慰他的, 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可是她没有。
整整一个下午, 他的房门外都没有一点动静。
他为此去特意看了一眼连接两人卧室的内门,确保上面并没有上锁,只要她想进来, 就能够进来。
可是她没有进来。
甚至连一点敲门声都没有。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可笑地、绝望地与那些情绪做斗争。
看来季哲茂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童书雪对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就连他自以为全世界最亲密的兄妹情,恐怕在她心里也没有多少份量。
要不然不会冷眼旁观地看他叛逆了好几个月,才在昨晚来劝说他。
还是在徐雁菡的拜托之下。
也不会亲眼看着他一口饭也没吃地上楼,而不跟过来询问一下情况。
就算她不知道他现在在苦恼什么,也总该清楚他今天约季哲茂出去的原因吧?
他这样不对劲地回来,难道她都不会在意,不会关心一下是不是他的身世出了什么问题的吗?
还是说,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不关心?
不在意他的学习,不在意他的身世,不在意他的一切……
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所有感情,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自作多情?
这样的想法在他心底越扎越深,疯狂生长,最终在童书雪喊他去吃饭时达到了最高潮。
天知道当他听到从正门处传来的敲门声时,他的心脏多么强有力地跳动了一下,恨不得马上从床上飞起过去开门,又害怕这是徐雁菡或其他佣人过来喊他而不敢应声。
直到那扇连接着他们两人房间的内门被推开,从那头传来了熟悉的轻软呼唤,他的整颗心才彻底振奋起来。
又很快沉了下去。
因为他从她的口中得知,她是应徐雁菡的要求来喊他下去吃饭的。
换言之,就是如果没有别人的要求,她也不会上来喊他。
他猜想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对他的所有关怀,都不是出于她的真心。
这个想法让季骄阳痛苦万分。
偏偏童书雪还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伸手轻触他的唇角,询问他嘴边的淤青痛不痛。
做着最暧昧的举动,露着最纯洁的眼神。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份关心是出于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徐雁菡授意的。
也因此,他再也忍受不住,在她踮脚想要触摸他的额角时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把她嵌入进自己的身体。
荒唐地想着,要是他们两个能从此融合在一起就好了。
悲哀地想着,这样子做,她是不是能知道他的真心了?
可是她没有。
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什么都不明白,懵懵懂懂地回抱他,懵懵懂懂地跟他说话。
这让季骄阳更加痛苦。
因为她越是表现得纯洁,就越是反衬得他卑鄙。
他就是个混账。
也难怪她不愿意关心他。
内心里想着的尽是龌龊的事情,脾气也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甚至还倚仗着她对自己的信任和这方面的不解占她便宜,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谁比他更恶心了。
季哲茂都要比他好一点,最起码爱得光明磊落,敢把喜欢摆在明面上。
他才是那个生活在阴沟里、永远见不得光的小人。
……
季骄阳知道,目前对于这份感情的最好方法,是把它压在心底,拿出以往面对童书雪时的正常态度来,然后在日常生活里对她潜移默化。
如果她也能喜欢上自己,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能,那他就永远都是她的哥哥,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份心思。
这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可是他忍不了。
以前没有察觉时,他还能忍下那份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焦躁情绪。
现在察觉到了,再让他去忍,不啻于让他去阻止山洪爆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再继续放任下去,他害怕迟早有一天,这份感情会被童书雪察觉。
更害怕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真的完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
……
自从那天和季哲茂一起满脸挂彩地回来后,季骄阳就开始产生了转变。
不再天天出去浪、直到半夜才回来,也不再早餐晚餐都不在家里吃,徐雁菡随便对他说一声话都会火气十足地呛回去。
他开始和大家一起吃饭,回答徐雁菡有关于他在学习生活上的提问,周末的时候也很少跑出去,不会再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虽然还是会翻丨墙逃课、顶撞师长、违反校规,但也重新开始学习,只用了一个月就回归到了本来的水平,在月考中拿到了年级第二的名次,仅此于童书雪。
连中断了许久的散打等个人特长课程也开始继续上了,生活完完全全地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对于他的这些转变,徐雁菡有多高兴,对童书雪就有多感激,对她比亲生女儿都要疼。
甚至还动了收养的念头,想去一趟新京把以前没办成的手续给办了,被季哲茂拦下了才作罢。
童书雪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不管季骄阳有没有回到正轨,对她的态度都大差不离,所以他好也罢,坏也罢,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重新回到正轨的季骄阳,不仅在学习生活方面产生了变化,在对于她的方面,也产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变化。
大多数时候都和以前一样,对她宠溺亲近,有时候还会比以前要更加好一点。
偶尔会盯着她发呆出神,然后在她的不解提醒之下红着脸回过神,把目光别开。
少数时候会在面对她时变得表情模糊,有点像是在和她生气,又有点像是在对她委屈。
偏偏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和平常差不多,只是给她的感觉不同,让她也迷糊了,弄不清楚这是不是错觉。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他对她的肢体接触,开始变得频繁了起来。
从时不时的摸头,变成了频繁的摸头;
从偶尔的握手,变成了时不时的握手;
就连以前很少出现过的抚脸拥抱,都开始增加了次数。
摸头握手还能说是因为那晚的谈心拉近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把季骄阳对她的感情增加了,但是抚脸拥抱这些……
不是说他不能对她做,是——做就做吧,他每次在开头时露出那么紧张的眼神干什么?
然后这个眼神还会变化,在做的过程中变成小小的激动、兴奋和紧张的糅杂体,最终在结束时变成长舒口气的轻松和恋恋不舍。
她是什么危险的化学物品吗?需要他这么郑而重之地对待接触?
她都替他看得心累,想对他说别做了,他们以前没有这样的时候,感情不也还是好好的,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形丨式丨主丨义。
但是她说不出来。
一来,是因为季骄阳在做这些时,可以很明显看出他是很看重这种交流接触方式的,如果她贸贸然叫停,很有可能会对他造成打击伤害。
要是因此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从而让徐阿姨再一次感到担心,拜托她来安抚劝慰他就得不偿失了,完全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二来,是她自己对这样的举动也不抗拒。
虽然有时候会从心底升起一点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掌心怎么这么热,拥抱怎么这么紧,但总体来说还是处于可以接受的状态。
甚至于这样的举动做多了,她还会在特定的时候主动凑过去,让季骄阳抱住她,抚上她的脸颊,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品尝着从心底升起的那股怪异感,颇有一点上瘾感。
尤其是在大冷天,整个人被他一抱一捂,就会变得暖烘烘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也许,这又是他的一种特异体质?就像看见他的笑容和跟他一起睡能让她汲取到能量一样,被他拥抱、被他抚脸,也能让她汲取到一种未知的能量?
还是说,她汲取到的都是和以前一样的能量,只不过因为她心灵的寒冰都被融化了,无冰可化,才会产生这样一种怪异的感觉?
但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对这些行为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导致季骄阳和她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对她的举动也一天比一天亲昵。
上下学的时候帮忙背书包,体育课的时候帮忙送水,中午吃饭的时候帮忙抢座……这些都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
甚至于有一次,她在课外实践的时候来例假,疼得难受,他都一半脸红、一半担心地给她捂了好久,最后背着她穿越大半个树林,回了营地。
越来越多的女生开始羡慕她能够得到他的宠爱,到后来都有友人酸溜溜地开口直言了。
“书雪,你哥哥对你可真好,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就好了。”
话语里很是羡慕,也不乏一点嫉妒。
她对此回以矜雅的微笑:“我哥哥对我是很好。不过没关系,你当不成他的妹妹,可以当他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就能够享受到比我还好的待遇了。”
说得友人心花怒放,挽着她的胳膊甜甜笑开,说她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季骄阳的耳里,当晚,她就被他在书房里堵住了,沉着脸询问她是不是真心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的了。”
童书雪有些不解地回答,不明白他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差。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吗?
“哥哥你对我都这么好了,对女朋友当然会更好。不是说你会忘了我这个妹妹,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总会特殊一点的嘛,对不对?”
她本以为这个解释能够让季骄阳明白,脸色舒缓下来,没想到对方听了,却是变得颜色更差,眼里也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像是痛苦,又像纠结。
“你真的这么想?”他把她圈在书桌旁边,低着头哑声轻问。
童书雪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她不喜欢这个姿势,总感觉太压迫了,像是要被逼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但季骄阳此时的脸色实在太差,气压也太低,让她不敢对他提出要求,只能就这么难受地被他圈在怀里,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