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清风——泼墨晚霞
时间:2021-02-19 09:59:17

  而莫云中却想着她离去前的笑容,竟是心神迷醉,不能忘却。
  萧珩那时万万没想到,书生和岳甯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有一日岳甯拿着一封信说要独自去扬州办教中事务,萧珩顿生疑虑,平常事自会有教众代劳,最近扬州也无大事,他伸手想拿信看,岳甯手一避,那封信在她手里成了齑粉。她面上坦荡,走前和寻常一样在他颊上一吻。
  萧珩还道自己多心,不久后书生追随岳甯来到教中,常伴岳甯身侧,萧珩一下想通其中旁枝末节,气急攻心下常常口不择言,把岳甯从身边推得越来越远,气得自己也卧病在床独自气苦。
  萧珩独自躺在病床,想她想的心口作痛,她不在身边,这空荡荡的房间倒像一座囚禁他的坟墓。
  是不是自己真的哪里不够好,不然阿甯怎么会来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少?萧珩想着,待阿甯来了,定要对她道歉。
  萧珩想说的话在看到书生那霎尽数消散。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欲言又止,书生形影不离的站在她后边,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落到阿甯身上,然后温柔地替她将落在两侧的发拢起,动作熟练的像是做过许多次一般。而阿甯,却好像已习惯,竟也不曾回头。
  这个贱人,贱人,贱人。
  萧珩气得浑身发抖,仅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就耗费他的大半力气,可他却兀自站起来去拿架上的长剑,长剑出鞘,锋利的寒气直指书生,暴怒之下的萧珩失去理智,满心都是要杀死这个人,手腕一转,直直朝着书生心口刺去。
  他要他死!
  可是萧珩已不是曾经的萧珩,他动作太慢了。岳甯仅用两指便夹住剑身,另一只手击在他腕上,长剑脱落,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嗡嗡直响。
  萧珩没站稳,脚下踉跄,狼狈地摔在地上,额头磕上桌角,立时红肿一片,萧珩甚至没感觉到额头的痛意,极大的委屈叫他胸口又酸又涩,眼前朦胧,再见她防备地挡在书生前面,生怕他做出伤害到书生的举动,顿时心寒入骨,身体发颤,泪几欲要涌出眼眶,他却执意问道:“岳甯,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只要你给我想要的答案,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到这个关头,他还天真想着他的阿甯会幡然醒悟。
  书生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怜悯,阿甯只是沉默,眼中有些愧疚,答案是什么已不言而喻。岳甯想上前扶起萧珩,手刚碰到他的臂膀便被他打落,“走开,不要碰我。”
  她就真的不碰他了。
  她的眼神很冷,比山风更冷,握着那书生的手便一同离去。
  人心为何能变得这么快?
  他把什么都给了她,却还是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以那样难堪屈辱的方式见证痛不欲生的背叛。
  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痛得想把心剜出来。
  ——
  ————
  岳甯叹气,思索半晌,轻飘飘落至门前叩门。她只是想补偿上辈子莫云中的陪伴,这辈子各自安好,也许他能活的久一点。
  里面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深夜来访,仅开半扇门,待看见她一身古怪打扮,只身形看出是个女子,神色愈加警惕,“你是?”却见那黑衣女子一声不吭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荷包里装的是几张银票和一张地契,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莫云中只觉这人稀奇古怪,哪里敢接,又连问了几声,那人似有不耐,冷声道:“要你拿着便拿着,婆婆妈妈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清冷,竟也独具风韵。
  莫云中心下一松,哭笑不得道:“你要我接我便接?你总得告诉我缘由吧?”
  黑衣女子把荷包往他门前一掷,荷包跌落在门槛上,她没有去捡的意思,只道:“你不要扔了便是,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干。”
  莫云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愣,好一会才弯腰捡起荷包,待看见荷包里的东西之后惊愕不已,匆忙追过去,那女子不理他的唤声,一个眨眼间便消失了。
  莫云中揉揉双眼,再看看周围空荡荡的,哪有所谓的黑衣女子,顿觉手心烫的紧,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怀疑自己莫不是遇上书上说的鬼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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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长篇好难啊。。。
 
 
第五章 
  天光乍亮,扬州郊外的擂台一侧已聚满人群,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和看热闹的,那些大门派自然不用早早在此等候,擂台另一侧已布下坐席。
  当今武林盟主为金蚕派的掌门孟英山,金蚕派创派百年,根基久远,尤以铸剑闻名,江湖上的名剑大半出自金蚕派之手,其剑削铁如泥,锋芒逼人,引得不知多少人云趋鹜赴,可谓是一剑难求。
  而金蚕派人才辈出,单是孟英山之子孟津南不过十五有余便声名在外,与流云派的萧珩、天鹤门的卫嘉年并称三侠。而这三侠风头正盛,个个又是俊男子,一时不少人慕名而来。
  甚至有人给他们外貌排了个高低,第二是这萧珩,第一便是卫嘉年。
  岳甯一路走来一直听得这个名字,前世她来迟一步,萧珩已在擂台上战无不胜,倒未曾留意过什么卫嘉年,心中微感好奇,走到擂台前面去打算看个究竟。
  此时已是辰时中,日头火辣,人比方才还多几倍,率先到来的是流云派,流云派掌门柳信言约莫四十有余,面容清雅,爽朗清举,身后跟着众多弟子一同落座,已在此等候良久的金蚕派弟子便恭敬的送上酒水瓜果。
  柳信言一笑,朝旁边的萧珩叮嘱比试事宜,萧珩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根骨绝佳,悟性极高,在平辈里鲜有敌手,年纪轻轻剑法卓绝几乎快赶上他这个掌门,只是心境未到,还需历练几年,眼下这武林大会,只要萧珩想,夺冠是志在必得。
  萧珩心不在焉听着师父的教诲,目光在人群搜寻,待看到岳甯在擂台下抱剑而立,顿时心安不少。
  岳甯素来六识敏锐,一道灼热的视线黏着她岂会不知?她有些不悦,抬首循着目光看去,便见萧珩迅速移开眼与旁的弟子说话,似乎方才只是她的错觉。岳甯心中好笑,也不点破,只抬手把帷帽压得更低。
  那边萧珩早已不知自己嘴上在说什么,又向岳甯看去,见她注意力未在他身上,心情低落下来,陈七还在滔滔不绝,浑然不知对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萧珩这几日时常走神,时不时便想起她的身影,她身上的沉香味仿佛还萦绕他鼻间,那天夜里她提起花灯的手纤细修长,干净好看,明晃晃的落入他眼里,他捂着怦怦作跳的胸口,分明只有两面之缘,怎么就忘不掉了呢?
  这般日也想夜也想,他就越想看见她,巴不得一睁开眼就到武林大会,如果不是这礼数废不得,他怕是天未亮就在擂台旁等着了。可现在见了岳甯,她连半点眼神也不分给自己,萧珩难掩失望,直到陈七推他一把才回神,原来是天鹤门的人到了。
  众人只见当先蓄着山羊胡的男人满面笑容,紧跟身后的男子面如冠玉,眉目秀丽,雌雄难辨,他的相貌过于阴柔,若非骨架硬朗,身量奇高,说他是个女子也会有人信了去。他身后四名弟子肩扛横木,横木上架着一个颇大的木箱。
  那山羊胡一挥手,他们便放下木箱,激起满地尘灰,足见其分量之重。
  那山羊胡便是天鹤派掌门李若行,他指着那个沉沉的木箱,抚须笑道:“天鹤门虽是风雅,可我李若行是个俗人,只爱那真金白银,今日谁要是夺冠,那这箱俗物就是我李若行的贺礼。”
  那几名弟子得了掌门命令,齐齐翻开盖子,入目白灿灿一片,竟是密密麻麻的银子堆满整整一箱。
  就在这时,孟英山几步蹬上擂台,紧随其后的孟津南也落至他身后,怀中抱着剑匣。孟英山笑道:“不仅如此,夺冠者,我孟某当即奉上一把金蚕派所铸之剑。”
  此话一出,场下登时激起轩然大波,群情激奋,就连有自知之明,只想走个过场的小门派弟子都想奋力一搏,讨得那把好剑。
  孟津南从身侧走出,将剑匣置于场下石桌之上。众人定睛看去,剑匣古朴黯淡,只头尾两端镌刻青山绿水之景,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之物惹得无数人心向往之。
  此剑唤作翠微,前世岳甯赢得这把剑,后又赠给萧珩。今世没有她来搅局,他定当实至名归赢得宝剑。岳甯久未看萧珩使剑,也隐隐期盼起他的风采来。
  “两位掌门真是好大的手笔,柳某佩服不已,也自愧不如。”柳信言道,今日只有他们流云派空手而来,实有不妥,不过他们流云派虽没有他们的财大气粗,却也不能落人口舌,便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匕,这把短匕虽没有金蚕派的稀罕,也属实是上品,“这算是柳某的心意。”
  孟英山大叫一声好,一挥袖,霎时两侧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场下群情鼎沸,那锣鼓一声比一声激昂壮烈,听的人心潮澎拜,满腔热枕。
  待那锣鼓声停了,孟英山声如洪钟,讲起比试规则。武林大会的规则是各派派出三名弟子抽签,若抽到号数相同的两人便上台比试,如此反复,直至剩下最后一名弟子,落下擂台算输,见血伤人者也算输,一切点到即止。届时各位江湖侠士无异议,当得第一,有异议的,自己上前对阵,若是赢了这名弟子,他便是第一。
  萧珩方才也和众人一样听得气血上涌,热血沸腾,有心想上台大施拳脚,眼睛不禁朝岳甯看去,岳甯视线落在天鹤门一侧,他目光匆匆掠过,却觉没什么好看的,她怎的看得那样专注?
  萧珩也跟着她的方向看去,目光最终定格在卫嘉年身上,他脸色微变,又反复确认了几遍,顿时心升烦闷,他自己却不明了,只是怎么看卫嘉年都不顺眼。
  柳信言看萧珩神情不太好,还当他是紧张,出言安慰道:“阿珩,无需紧张,你只当换个地方练剑,按你平日水平发挥便好,若是真的输了,也涨了历练,左右都不亏。”
  萧珩应声,压下心底情绪,勉强打起精神。
  这次光是淘汰弟子都用了两个时辰,有上来紧张忘了招式的,有花拳绣腿的,有出手伤人出局的,看得人叹气摇头,清完这些人才是重头戏开始。
  将近午时末,只余下萧珩、卫嘉年、孟津南和一个二流门派弟子。萧珩号数和那弟子相同,便由孟津南先对阵卫嘉年。
  天鹤门无论是身法,招式俱都讲究一个雅字,那卫嘉年含笑而立,手一摇,扇面缓缓展开,那寒梅迎雪吐艳的清绝风姿竟抵不过他一笑,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孟津南不禁暗叹一声好皮囊,又想,等我把你打的得落花流水不知还笑不笑得出来。
  等那鼓响三声,孟津南微微颔首,不待卫嘉年反应便提枪而起,他脚下疾进三步,提枪突进斜刺而去,只见枪影蒙蒙,孟津南节节逼近,卫嘉年笑意未减,左避右闪,那枪居然连衣角都未沾到。
  孟津南枪势一拐,使了虚招想骗过他去,卫嘉年扇子一拢,扇骨打在枪尖,两人双臂俱是一震,卫嘉年内力更深,一个回旋至孟津南身侧,抬手欲击向其背,孟津南一惊立时想旋身躲过,卫嘉年似知道他意图,扇柄几下敲打在他肩上,力道看似不重,却打得孟津南手一软,差点握不住枪,卫嘉年见此破绽乘胜追击,右掌横抬,扇骨一挑,那把□□从孟津南手上挑飞,“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孟津南捂着酸软的手臂,愁眉苦脸道:“恭喜卫兄。”
  卫嘉年一笑,“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孟兄海涵了。”说罢又摇开他那把扇子,好不风流潇洒。
  孟津南闻言,暗骂一声虚情假意,他比卫嘉年小了六岁,这声孟兄他是无论如何也担不起的。眼角瞟向孟英山那边,孟英山面带微笑,似全然不在意他的输赢,侧头和李若行夸卫嘉年身手怎样不凡,孟津南却哪能不知他爹的脾气,他回去必定要被好好教训一番了……
 
 
第六章 
  卫嘉年下台见了萧珩,两人抱拳寒暄,萧珩唇挂笑意,看似温和,卫嘉年却觉他双目微冷,不欲再攀谈,摇着扇子刚回坐席就被一众弟子簇拥坐下。
  萧珩不满岳甯看那卫嘉年,且他方才又出尽风头人人叫好,萧珩心有不安怕她真被吸引,复又朝她看去,果真见她目光还未离开卫嘉年,那股酸中带苦的奇怪感觉堵在胸口,他耿耿于怀极不舒服,愈发见不得卫嘉年春风得意,故而心头火起,面色沉沉,站在对面那二流门派弟子便倒霉了,还以为自己方才搭话说错话得罪了他。
  两人抱拳作揖,那弟子有些实力,倒没想到自己能冲到前四,心中颇有忐忑,再见对阵的是传闻剑术高超,习得流云派精髓的萧珩,他气势先输去一半,提着金刀的手微渗出汗,只得安慰自己,反正左右都要打,倒不如打个痛快,这么一想心定不少。
  “得罪了。”萧珩只道。
  只见白衣翻飞,他平地而起,剑气回峰一荡,彻空而出,那弟子也不惧他,迎刀而上,刀势似风,虎虎生威,这是要与萧珩硬碰硬了。
  岳甯挑眉,没想到一个二流弟子也有这样胆色,萧珩实力不如她,也是个奇才,全盛时平辈中尚无敌手,假以时日,必能越过在场的几位掌门去,只可惜前世为了她。
  不,是他自己自毁前程,与她有何干系。
  岳甯心里却不好受,她骗不过自己,忆起萧珩步履蹒跚的背影,几次都萌生悔意,那时他便不该执意跟她走,他师父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是他的良人。
  平时萧珩定然赞赏这名弟子,可他心中火窜,没了这个心情,便见长剑呼啸而至,一击不成又握剑连斩,那弟子亦是刀影连环,兵器相撞铮铮作响,萧珩一路快攻,身形逐风剑影无痕,那弟子只见白影穿梭,寒芒逼仄,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分不出东南西北,索性看也不看,左右横劈,哪处有风声便往哪处砍。
  萧珩使的是流云剑法,却不见流云剑法的华丽飘逸,一招一式皆简洁强横,专拣那弟子薄弱之处下手,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他又挥剑横削,腿攻下盘,招式变换极快,那弟子金刀连挡数招,应接不暇,体力大减,被逼到擂台一角,退无可退,眼见萧珩神色淡漠,下手无情,只能服输。
  萧珩顺势收剑,等那名弟子下去后,他抬眼看卫嘉年,“卫兄,请。”
  卫嘉年一跃而上,两人面对而立。
  卫嘉年确实感觉到萧珩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却不知是何故,自以为是萧珩嫉妒他的风采,还惋惜一番,原以为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看来只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敛起笑意,兀自把玩手中的扇子。
  故作风流。萧珩心中冷哼一声,已做好打算,势必要他丑态百出,最好岳甯不再多看一眼……
  众人不知台上暗潮汹涌,只觉两人无论气势相貌都旗鼓相当,真是赏心悦目,都屏息凝神,满心期待最后一场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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