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入宫为宫女,将来若是做得好也能早放出宫,将来也是嫁人生子,只是后续前途未卜。
若是没有这桩事的发生,奴才是想自梳为嬷嬷,等到老了请他们将奴婢带回乡,一同藏进他们的祖坟,届时也算是有供奉香火之人了。”
玲珑:……
怪不得清月可以让苏培盛替懋嫔说话,原来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不,在这个时代应该大多数人都是这个脑回路。
可是……为了死后之事,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前途,这样的做法真的值得吗?
玲珑今日已经大概明白此事发生的前因后果,便不欲再听清月继续掰扯,只让赫舍里氏将此人和殿外的贼人一同带下去,依律处置。
而后,玲珑瞧着苏培盛那磕破了的
额头,只觉得刺眼的紧也挥了挥手,将人赶出了养心殿。
等到殿中一片寂静的时候,玲珑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她不能说对也不能说错,只能说是在愚民政策之下,礼教,香火,死后事,身后名,被这里的很多人看得太重太重了。
可是他们又怎么能知道人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无限的可能性,一旦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玲珑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踱步到了窗前,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那重重宫阙,只觉得这宫阙围墙都要将人的心都仿佛一层一层的围了起来。
为民启智,太重要了。
雍正看着玲珑的背影,一时之间只觉得她周身围绕着一种寂寥惆怅的气氛,不由自主的愣了愣神,随后出言打断。
“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苏培盛还有清月的话不高兴吗?”
玲珑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是在害怕。”
或许在这样的愚民政策之下,有无数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前身后名而为这个国家奉献着自己,可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思维已经完完全全的被封建礼教所禁锢。
这样的奉献,很多时候并不是发自自己内心,而是在这样礼教观念以及社会风情之下所作出的选择。
这么一想,玲珑只觉得可怕极了。
只是,她虽然害怕,可是既然她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也有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绵薄之力,便不可能坐视不管,而现在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玲珑在窗前站了片刻,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了雪白的宣纸铺于桌上,提笔书写起了什么。
而等玲珑调节好的心情去继续进行自己的书写大任之时,雍正缓缓走到了窗前,看着不远处,脑中却在揣摩着玲珑方才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自己看过那些小册子的缘故,很快便能体会到玲珑方才为什么会那么说。
所以,这才是那人想要写那些小册子的缘故吗?
雍正这样想着不由暗暗揣摩起来,于是寂静的书房内,玲珑伏案写字,只有毛笔和纸张接触的沙沙声,而雍正立于窗前沉思着什么。两人在这一刻格外的沉默,
安静的和谐。
……
赫舍里氏不负众望,虽然没能就这件事直接抓住了幕后黑手,可是到底还是让乌拉那拉氏看到了一些希望。
只是这次希望实在是让人太过纠结了,谁也没有想到此次之事,竟然会牵扯出两方。
这其中一方还愈发的晦暗不明,而另一方却已经有了隐隐的方向——宗亲。
而赫舍里氏此次不但将这两方势力给揪出来后,还在这其中拔出萝卜带出泥,凭着清月口中的名单,在宫里扒拉了好多太监宫女一同送到了慎刑司,等候处置。
这里面大多数的宫女太监,恰恰好是此前乌拉那拉氏和赫舍里氏看过的那本宫女太监的花名册中曾经被两人记住的人。
只是,唯一的遗憾却是不知道,清月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转出去的那么一大笔延禧宫的财物,不知道到底落到了何处。
反正,清月那些亲眷不但没有拿到银子发,还因此丢了性命,毕竟此前清月也曾偷盗过。
不过,那都是一两件小玩意儿,但即使如此也算是偷盗御赐之物了。
慎刑司内,清月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疯了。
而此刻,钟粹宫内,乌拉那拉氏眼含欣赏的看着赫舍里氏:
“你这一次手段倒是干净利落,没想到那些人还真的敢动手,倒是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搜罗的那些身家清白的宫女太监。”
赫舍里氏经此一事,如今已经变得很是沉稳了:
“娘娘谬赞了,还要多谢娘娘不罪之恩,因为奴才以为此事可能性不大,所以没有禀报娘娘。”
“此事如何能怪得了你,只能说此事牵连颇大,而如今两位阿哥乃是皇上唯二的血脉,自然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会儿能让他们身边干净一些,本宫也能稍稍放心。”
乌拉那拉氏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虽说这一次赫舍里氏没有将此次的事情调查的极为明朗,可是曾经在她心中的那些暗刺也已经被拔除,这也算是好事一桩。
更何况若是没有赫舍里氏,她也不知道这宫中还有这么多的不该有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松花端了茶水送上来给赫舍里氏润唇,赫舍里氏已经连轴转了
好几天,这会儿连忙喝了两口茶水提了提神,这才有精神。
“这是奴才该做的!”
赫舍里氏铿锵有力的说着,随后看着乌拉纳拉氏的眼神中,还带着淡淡的感激:
“奴才能有今日全依仗娘娘,如今能做出一二位娘娘分忧之事,已经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了!”
乌拉那拉氏对于赫舍里氏的剖白心意。很是受用,这会儿听着赫舍里氏的话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一个有这般奇才的女子,将来必将有更大的用处!
两个人又说了些许话,乌拉纳拉氏瞧着赫舍里氏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连忙让松花将人送了出去,还特赐了一顶轿撵。
果不其然,赫舍里氏等到了宫外,早已在轿撵上沉沉的睡了过去,松花也是知道赫舍里是这些日子到底出了多少力,便使人在宫外寻了一辆马车,将赫舍里氏妥妥的送回佟佳府,这才回了皇宫。
而钟粹宫内,乌拉那拉氏因为赫舍里氏此次的雷霆手段,抓出了宫里不少的心怀不轨之人,一时之间心头轻松。
而另一边那些被无端抓了宫女太监的妃子,先是心头一怒,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
而这之中最甚的便是懋嫔。
宫门口,懋嫔扶着清霜的手,遥遥看着松花扶着赫舍里氏上了马车又细心的着人跟上去,务必瞧着赫舍里氏妥当的回到佟佳府,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清霜啊,你说本宫这次是不是该好好谢谢这赫舍里氏?若非是赫舍里氏,本宫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
更何况那清月还掌握着皇上身边苏培盛的软肋,若是将来皇上计较其此事,本宫岂不是要被牵连去?”
明明是大夏天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去,暑气都没那么重,可是懋嫔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之后被窜了上来,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
亏她以前还想借着清月的手好好利用一把苏培盛,得亏自己的想法及时被赫舍里氏打断。
不然的话,日后若是有更大的事,只怕自己不能如今日这般只被小小的责罚一番后,便轻轻放过,到时那可是要脑袋的大事!
清霜经
此一事后,越发的沉默寡言,这话听到懋嫔的话却不敢不答:
“这也是娘娘一向福缘深厚,这清月才有了恶念,便被赫舍里大人给按了下去。
这就叫及时止损,对了,娘娘,内务府说过些日子才能再送来顶值的宫女,您看……”
“还有那些宫女做什么,你且看他们这次办事出了这么大的疏漏,皇上这话嘴上不说,可是皇后娘娘手段也已经开始凌厉起来,只是怕短时间内内务府选人的主事要得不到重用了。
而有这事后,你说内务府出来的奴才,有哪个主子还能用的顺心?罢了,就在咱们宫里挑一个干活灵力机灵的小宫女顶上来吧,日后你多带着她便是。”
懋嫔这般说着,清霜只能称是,而懋嫔看着那马车即将要走,又轻轻的吩咐了一句:
“那赫舍里大人此番必定得罪了不少人,你一会儿也着人悄悄跟在马车后面,务必要让她安全地到佟佳府,也算是本宫谢她这一次帮本宫避祸了。”
于是就在赫舍里氏不知道的时候,她却已经受到了后宫中后妃们的关注。
不过,她这一次所做之事乃是有利于后宫众妃的,所以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赫舍里氏回府去休息了,乌拉那拉氏却不能闲着,正好就着赫舍里氏这次撕开的口子,将内务府大肆整顿了一番,该贬的贬,该升的升,一时之间内务府一个个都开始夹紧尾巴做人开了。
而且因为赫舍里氏这次从各宫都带走了些许宫女太监,一日之间各宫都有些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身边出一个如清月那般胆大包天,又狼子野心之人。
在她们身上使坏不要紧,要是万一使坏到了皇上身上,她们便是有一百张嘴都不够解释!
一时之间,各宫对宫人的管束也格外的严厉起来,整个后宫的风气也为之一清。
而这就体现在玲珑有时候晚间出去散心的时候,再也不会遇到一些想要邀宠的宫女在御花园,做一些伤眼睛的事。
毕竟她感觉不是嗜杀之人,并不会因为别人伤了自己的眼睛都大动干戈,最多也就是让人将那宫女带走。
而这下子宫中风气清朗之后,她再也不怕出门散步被那些宫女盯上了,一时之间心情也不由渐渐放松起来。
而随着玲珑心情的放松,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很快便就到了麦子丰收的季节。
因为京郊的旱情是备受关注的,所以麦子才一收获便有专属人员拿着册子前去记录统计。
这一统计也倒不得了,谁也没有想过经过大旱摧残的麦苗,产量非但没有丝毫的降低,甚至还翻了两番!
这可是两番呀,这是什么概念?若是这麦苗没有被旱情摧残过,是不是还要翻得更多?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皇上曾经力排众议拿出来的神物磷肥,一时之间,民间处处都是对玲珑的歌功颂德之声。
“皇上,大喜,大喜啊!”
朝堂之上,玲珑坐在龙椅上,下面陈廷敬满脸喜色的走出来,对着玲珑磕了三个响头:
“奴才听闻京郊百姓今年麦子较之往年产量翻了两番,全都仰仗皇上您的庇护,如今,奴才听闻京中百姓要为您准备一把万民伞!
奴才以为,皇上初初登基,便有如此功绩,乃至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实乃天佑之,真龙天子也!”
这会儿,陈廷敬说的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说着,就连那磕头也是真心实意的。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天佑真龙天子!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在一片山呼之声中,玲珑高坐于龙椅之上,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改变的!
这么一想让玲珑不由心中升起一丝骄傲。
自今日以后,有很多很多的人将会因为自己的努力改变原本属于他们的悲惨生活,让他们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好日子。
玲珑心中油然而生起一种成就感,随后脸上都不由带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事还要多亏了文爱卿奇思妙想才有今日事!朕要多谢文爱卿才是,苏培盛,备厚赏,朕要重重的谢文爱卿!”
玲珑这会儿也是饱含激动的说着,以往她还没有在朝上这般激动的想,要赏赐一个人。
而这件事儿的功臣文大成听到玲珑点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
愣,随后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那也要多亏了皇上您慧眼识珠,又相信奴才拿出来的东西才能有今日啊!”
君臣两人的话,惹得其他人都纷纷羡慕,然后玲珑又笑着夸赞了文大成两句,然后抬眸看着众臣也笑盈盈的说道:
“当然,此次磷肥的诞生乃是在诸位爱卿的共同见证之下才有的,这其中每一位爱卿都功不可没!此次之功,当与众位爱卿共享!”
随着玲珑这一番话彻彻底底的将这一次的朝会推向了又一个新的高潮,一时之间,下面的朝臣又开始将好话不要钱的说了出来。
而此刻朝堂上尽是一片欢喜之声,虽不至于弹冠相庆,但是那欢喜之情,倒是惹得众人都神情一松。
只是,这其中只有一人的表情异于常人,虽然他能表保持面色如常,可是在众人一片喜气洋洋的表情中,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格外的惹人注目。
这会儿希福纳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夸赞玲珑的话,脸上虽然不敢带出丝毫不喜,可实则却气炸了自己的肺。
毕竟皇上初登基,若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亦或是其他旁的困难,才有用得着他们这些老臣的地方。
可如今皇上什么都没有做,便可以得到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评价,这将他这等老臣置于何地?
最重要是他还有着自己那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呢,这会儿看着众人欢贺的模样,只觉得心情愈发的不忿了。
而希福纳自己不高兴,自然也不愿意看到旁人在自己面前那般欢喜的模样,最后他眼珠子转了转,便又想起不久之前的事。
那是谢知玉和文大成两人拿出来想要让户部通过的柏油路模型一事,而后,希福纳一时之间计上心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对于奇计司可是格外的放在心上,若是这奇计司折在了他的手里呢?
就在众臣一片欢乐的时候,希福纳站了出来,瞧着不远处被不少大臣恭贺的文大成,脸色沉了沉,这些荣耀,皇上的圣眷本该都是属于自己的?
都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乡间小子,抢了自己该有的一切,而现在自己也该把这一切夺回来了!
“
皇上,臣,有本要奏!”
希福纳大声的说着,一下子压住了人声鼎沸的朝堂,让玲珑一时之间都因为希福纳这话给顿住了。
而顿住之后玲珑看着希福纳的表情,隐隐闪过一丝厌恶。
可是如今希福纳并没有被抓住什么小辫子,玲珑一时之间也无法做什么,只能微微颔首。
“爱卿有何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