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允骤然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一时没回过神来,有点发愣地问:“为什么?”
苏言勾手一刮眼前人的鼻子,随即埋头在他颈边:“因为……和你一样香。”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画面,谢明允耳根倏地红了,只点点头:“嗯,好。”
“再说了,这几日可是‘关键’时候,你怎么能光顾着这些身外物,也不陪着我,忙了这么久,都累坏了吧。”
语气里又是关心又是淡淡的不满哀怨,像极了那什么……谢明允:“……”
于是,这两日苏言终究还是在谢明允陪同下,度过了轻松的“查漏补缺”时间。
说起来很是正式,但实际上无非就是那么点事情,偶尔或许亲近一番调解心情,谢明允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抗拒,甚至苏言隐隐感觉,他也是喜欢的。
大约在某些事情上,表面再无所谓的人也会有那种近乡情怯的感受吧。
至于二皇女那边的事情,其实不太需要苏言插手,她目前要做的是好好科考,来日方长——只要皇帝的来日够长,这条虚假而充满利益牵扯的战线就能拉得够长。
终于到了上“战场”的这一日,山楂山药给苏言收拾好行装,自然,包裹里放好了那对鞋袜,还有谢明允不放心给装进去的护腕和软垫,怕她长时间提笔手腕难受。
简直不能再贴心了!
临走前,苏言忍不住当着两个下人的面,狠狠地亲了谢明允一口。
好像是被三日离别外加紧张氛围感染,谢明允居然半分也没多,生生受了这一个让旁人都脸红心跳的吻。
良久。
谢明允平复了呼吸:“安心考试,不要紧张。”
苏言笑了笑,揉乱了他一头秀发:“嗯。”
……
礼部安排的考场门外,数不胜数的学子乌压压站了两排,挤占了整条早已被清空的街道,远远地从高楼看去,像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蚂蚁。
“蚂蚁”之一……苏言混在众多考生里,倒也不怎么显眼,却还是让人给认了出来,周遭暗暗的议论声她不是听不见,只是没必要搭理——无非就是些“丞相嫡女为何也来科考”、“是不是考官会给她走后门”诸般的闲言碎语,说起来也是无聊八卦极了,苏言想不通为何堂堂十年读书学子,竟也对特定人群有着这种恶意的揣测。
“苏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等苏言喊出她名字,这人就已经窜到了她身边。
——范何其。
考场遇熟人,苏言莫名有些亲切:“何其姐,你在哪个考场?”
范何其报了出来,苏言点了点头。
和她不是一个考场。
不过也无所谓,考试嘛,遇见熟人一个考场是缘分,遇不见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左右平常总会见到。
这时,考场外一个不知哪家的考生,突然伙同几个人一道,窜到了苏言面前,将原本的队列挤乱不说,还对着苏言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言:“?”
这人谁,她认识吗?
苏言眉头一皱:“快进考场了,这位同袍您有何贵干?”
那人三角眼,愣是挤出一脸滑稽的嚣张神色:“苏言是吧?”
苏言点了点头:“是在下。”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全是来找茬的,哪有人卡着进考场前半刻钟找事,等会儿检查的官员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苏言差不多放宽了心,就见那“三角眼”道:“我寻思……你这惯来纨绔不羁,怎么也也报了科考啊,莫不是想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哦不,你肯定不敢。”
苏言眉头一皱,这人话中有话:“有话快说,别浪费别人的时间,不是谁都和你一样闲。”
“你!”三角眼怒视苏言,又伸出一根短手指,毫无礼貌可言地对着苏言:“你母亲是不是买通了考官,想给你防水作弊。”
她这话一出,就想沸石落入了一滩本就波涛暗涌的泉水,周围不少人顿时都暗暗沸腾了起来。
范何其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没有证据就不要瞎怀疑,像个傻子似的。”
她素来还算温和,这样激烈言辞相护让苏言心底一暖,却伸手拦住了她上前的脚步。
苏言看着那“三角眼”,毫无什么畏惧胆怯:“你若是觉得是,我也没办法,且自去找证据,考完之后举报也好告官也好,当然,告诉你那母亲也行,左右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这泼脏水似的胡诌。”
“三角眼”面色狐疑地看了看身边几人,心想:莫不是真的弄错了?这二世祖当真改邪归正?
但随即她就找回了底气,一心认为这人是装出来的底气,放下狠话:“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交上证据,可不会留什么情面。”
“考完之后,你大可如你所说这般,无人拦着你。”苏言道。
一旁的其他考生被这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头昏,也分不清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但心底的疑虑不管原先有无,现下都已经被挑起,不少人面色复杂地看向苏言。
苏言:“……”
她现在大约明白了,这“三角眼”是存心找茬要让她考试不痛快,这事情真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证的,却能在旁人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考场里三日时间,其中两门是各自在隔间里作答,却有一门是众人齐聚考试,分桌而答。
若是周围的人都对她抱有若有若无的恶意,那岂不是无形之中增加了考试的压力?
苏言目光里不由得增添了几分审视,这三角眼要么是表里不一,实际心黑脑子灵,要么……就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
更有可能是后者。
被人当枪使的废物草包,谁会去细想背后是不是有人,还不是都以为纯属这人犯傻。
但很快,到了要进考场的时候,校验官拿着厚厚的名单册,写着考生信息画着详细长相的那种,以防止数年前那轰动一时的替考事件,规范极了。
苏言很快进了考场,不出所料,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仿佛跟她过不去似的,简直让人无奈。
唯有范何其隔着人群,向她投来安慰的目光。
苏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歹是堂堂学子,走到今日都是过关斩将,为何对高官之女有如此恶意。
莫不是数年前的舞弊之事,至今余震未消。令人不得不防?
苏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所幸前两场也在隔间,或许这两日时间将众人带入紧张的氛围中,便不至于想那些杂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有什么,苏言也不至于受那些干扰就是了。
当天夜晚,以超出常人的速度答了不少题目后,苏言罕见的失眠了。
却不是因为白日里的“事故”。
夜里静谧,她从包裹中轻手轻脚地取出那双白袜,手指下意识摩挲着其上的红梅。
并不太精致,却弥足珍贵。
窗外月光皎洁,透过树影缝隙,隐约看得见远处的府邸。
与此同时,另一人也在阖府静寂中,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7.28-23:54更
上一章因为过尺度锁章,昨晚三点锁的,今天九十点才放出来。
怀疑管理员凌晨上班,嘤嘤嘤。
有小可爱没看的话别忘了呀。
【顺便,求个“作者收藏”,这半个月了它都不带变的。呜呜。】
第81章 着手
前面两场考试都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虽然题目有所出新,但万变不离其宗,找到“套路”后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考场内是无数个隔间,考生无法讨论,就算是出恭,也有士兵把守,偶尔有三两考生巧遇也会被盯得死死的,杜绝一切潜在的作弊行为。
苏言这两日出去了几回,但说起来只有一回“碰巧”遇上了旁人——苏言自感不太寻常,因为她发现那人正正好是在她隔壁的房间,说不定是听到她动静才跟着出房也未可知,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无非就是些若有若无审视的目光。
——好像生怕士兵包庇她,由着她“作弊”一样。
可怜可笑。
.。.
第三场。
诺大的考场容纳了上百个学生,却鸦雀无声,恐怕掉一根绣花针都能让人察觉到出声何处。
这一堂,考的是作文,以论道的形式为主,不久,考场内刷刷作答声充斥着空间,前中后各有三位考官,目光扫视时像立于枝头巡查敌情的老鹰。
忽然,正前方传来一声平淡却自带威慑的声音。
她指向某个位置,“这位排号丙戌的考生,请拿出你袖口中的纸条,以作弊计,请立刻离开考场,去隔壁画押。”
有几个人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立即放下,生怕被牵连。
那个“作弊”的考生经过苏言旁边时,苏言草草扫了一眼,有点眼熟,好像是今日和那个“惹事”的人一道的。
疑窦突生,这种作弊会不会有同伙?
但苏言想了想,还是抛下其他,专心的构思,约莫一整篇文章已经收尾时,考官突然又叫走了一位考生。
——正是前两日在门口,公然质疑苏言的那个“红眼病”。
苏言:“……”
合着这人说她有作弊之嫌,实际真正实打实作弊的,是这人自己?
以己度人,也是可笑。
考完后,苏言一身疲惫地出了考场,遇见范何其也只是草草打了声招呼,见她也一样一脸疲惫,心说考试实在太费精力。
考生人数众多,本就拥堵,故而一律轿辇不许接送。
苏言累到不行,只在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往苏府方向走回去。
——正转过一条路的拐角,却被某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把揽住。
“明允!”苏言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身上仍带着那股冷梅香的人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挽住苏言的手弯:“来接你。”
考场门口不让亲眷接送,他便在这必经之路上等。
苏言此刻生理加心理,全徜徉在暖洋洋的微风中,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浑身的倦怠一扫而空。
她回握住谢明允的手,笑了笑:“谢谢,我们回家。”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
“家”里经过这三日的离别,居然大变了个模样。
首先是院里的盆栽摆设,均经过一番修剪,按一定的样式陈列,苏言眼尖,看出还增添了别的什么花种;其次是屋内,书案茶几都换了方向摆,正沐浴着阳光。
最后是床,变了个位置不说,还换了一张足足比原先宽一半的大床。
——休息睡觉的地方罢了,换成这么大一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要在床上“打架”。
……不过,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苏言暗地里心念一动,一把扯过身旁的人。
谢明允猝不及防间一个踉跄,直直的倒向那张才换的大床,和苏言一道陷入那绵软得不像样的三尺软榻中。
谢明允:“……”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苏言在书房说过的话。
那一句“我想要你”,和……“等考完之……
顿时,红晕如同春日的爬山虎,毫不收敛地爬上了脖颈耳尖,落下一脸春色。
此时,苏言牵着他的手抬起,放到唇边亲了亲:“睡觉。”
这会儿太累了,先歇一歇。
谢明允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这……这么快吗?”
他还没做好准备,甚至有些事情都来不及……苏言半阖的眼皮撩起,挣出一丝清明:“?”
谢明允这是在说什么,睡觉有什么快慢可言的?
尽管她此时并未讲什么,却不妨碍谢明允领会其中的意思。
他近乎躲避地闭上眼,一边内心暗斥自己怎会如此“那什么”不满,另一边手指仍诚实的与苏言紧握着。
苏言笑了笑,眼角的疲惫转为笑意,又回归困倦,也闭上了眼,信手扯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或许是近日少眠的缘故,纵然谢明允心底百般思绪,也莫名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不自觉放松身体,居然也陷入了宁静的沉睡。
月儿高挂,洁净无瑕,这是一个难得无梦的好夜。
……
放榜要等半月后,为时尚早,急也急不得。
苏言倒是不怎么担心,水平如何她自己心底有数,稳住了且考场里心态良好,总不至于多差。
反倒是谢明允。
虽然表面不说,却有点替她忧心的样子。
苏言看了眼在一旁摆弄花花草草的人——他不知何时居然喜欢弄这些,剪一剪枝叶,摘几朵含苞待放的花,搭配着白瓷瓶或是泉州红瓷瓶里,总之他审美独到,摆出来的和那些花匠送来的花总是天下地别。
若不是苏言只出门了三天两夜的功夫,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到哪里拜师学艺去了。
“明允,你别忙了,”苏言走过去,搂着他的腰身以至于无法修剪:“你也别替我担心,考试嘛,没多大问题。”
谢明允只轻轻挣了一下,随即安然处之:“……没有。”
苏言:“……”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吗,方才谢明允居然取了一只芍药放在花瓶里,似乎是将其当成了牡丹。
她笑了笑:“你还不相信你的妻子?”
苏言不太喜欢说“妻主”,好像注定某个人只能是另一个人的所属物似的,反倒是妻子这样的说法,更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