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上周一的时候见面了。”
约瑟夫的话说得十分肯定,愈发让邓肯夫人怀疑他会读心术。
“是的,在霍恩先生带着克里斯蒂先生来之前,他借着来拜访的名义,到农场来找我要钱。由于那天彼得一整天都在家,为了避开他,我等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他喝了一杯蛋酒过后一个多小时,起身去了盥洗室,我才有机会把钱塞给朗曼,打发他赶紧走。”
这样一来,朗曼虽然有罪,但也只是敲诈勒索,从时间上来讲,他根本没机会把乔治亚娜掐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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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邓肯夫人的过去
只是这其中有一点,十分可疑。
约瑟夫垂下眼帘,轻轻咳嗽了一声,“邓肯夫人,能否请您讲一讲有关乔治亚娜的事,我前一段时间,得知她似乎是从疯人院里走失的……”
他把在疯人院调查的事情大概地讲了一下,只不过言辞相对隐晦,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邓肯夫人即使早就猜到了一些情况,仍旧忍不住红了眼眶,“那些畜生,我可怜的乔治亚娜……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瘦得不像样,裙子上都是褐色的血迹。”
约瑟夫把手帕递给她,“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会尽全力找到谋杀乔治亚娜的凶手。”
书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只剩下邓肯夫人的抽泣声。
等到她终于平复了情绪,这才说道:“我知道乔治亚娜为什么被关进疯人院,她是个天真的孩子,认为女人应该和男人享有一样的权利。”
无奈地摇了两下头之后,邓肯夫人长叹一口气,“这是男人的世界,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什么呢?我猜测,她一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一些让他父亲颜面扫地的事,才会被送进疯人院。”
“普雷斯利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他?我说不上来,这个人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我怀孕的时候,是他想办法把我的事瞒了下来,没有像大多数男人对待情妇那样对我置之不理。他有家室,只是妻子一只没能生出孩子,才会诱骗我。”
“那么,朗曼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勒索您的?”约瑟夫想要确定一个事实。
“两年前。”邓肯夫人冷笑了一声,“他的女儿梅丽莎发现了乔治亚娜,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结果那个坏心眼儿的小姑娘,这次却要嫁到我们家来了。”
“他以前就知道您和普雷斯利先生的关系吗?”
“是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说起来,我还做了一件亏心事。”
想起那个被解雇的无辜女仆,邓肯夫人有一瞬间的愧疚,但转瞬即逝。
“当时朗曼一家带着乔治亚娜来乡下小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的孩子。”她瞥了约瑟夫一眼,“像您这样的年轻人,不会懂这种心情,乔治亚娜那时候才六岁,还那么小,就像小天使一样,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全天下的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可爱的,那是母爱在作祟。
“我把自己的金发夹送给她,偷偷告诉她,我是她的母亲。”邓肯夫人脸色一冷,“结果被朗曼给听到了,他从树丛里走出来,像个戏耍老鼠的猫一样质问我。女仆见了,以为乔治亚娜是我和他的私生女。”
“那时候他还没有勒索您?”
“是的,那时候还没有。朗曼是个无赖,但是他不喜欢为难年轻漂亮的女人,而我年轻时还算是有些姿色。他甚至还帮忙把我的女仆送回了曼彻斯特,不过我那女仆现在也已经报了一箭之仇了。”
邓肯夫人说这话完全是谦虚,即使是现在,她看起来仍旧是个有魅力的中年妇人。
“所以我和朗曼的关系不算太差,他如果不是特别缺钱的时候,也不会找我要钱。说实话,他的勒索可算不上严厉,我给他钱的时候,甚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怜悯。”
“怜悯?”约瑟夫灰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味。
邓肯夫人又变得不太高兴,“没错,他看起来是个恶棍,实际上却从没有动过妻子的嫁妆。要我说,他是个无能的男人,但算不上是坏男人。”
这种评价,几乎和布雷恩所说的完全不同。
这时邓肯夫人拿出一封匿名信,“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女仆对我的反击。”她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就是这封信,乔治亚娜才会死。”
寄信人的地址是在曼彻斯特,约瑟夫打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廉价信纸上,贴满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单词。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邓肯夫人,二十年来您还好吗?是不是在您的大宅子里高枕无忧?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和那个姓朗曼的男人,生了一个小杂种!现在就在你的家里!
我发誓,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我会的!”
等约瑟夫读完写封信,邓肯夫人说道:“一定是她写的,除了她和朗曼,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就是这封信被彼得看见了,他才猜出乔治亚娜是我的私生女,把她赶了出去。我的乔治亚娜,如果她没有跑出去,她就不会死……”
约瑟夫静静地听着邓肯夫人的哭诉。
最后,邓肯夫人再三拜托了约瑟夫,希望他能捉拿真凶,才被闻讯赶来的邓肯先生带回了家。
邓肯先生当时脸色铁青,对于一个体面的绅士来说,这确实是奇耻大辱。
由此可见,邓肯夫人之所以之前没能帮上忙,应该是因为他的丈夫不希望自己名誉扫地。
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大儿子又已经订婚,再加上英国此时的离婚难度……目测之后,这两个人会在隔阂中度过余生。
只是邓肯夫人似乎早已不在乎,她的第一个孩子死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母亲疯狂。
更别提是她的丈夫,间接导致了乔治亚娜的死亡。
……
“什么?”治安队办公室里,布雷恩先生气得直拍桌子。
“朗曼那老小子既然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一直支支吾吾!浪费了我们这么多天时间!”
“我想我们该去拜访一下朗曼一家了。”约瑟夫的眼睛就像猫一样,透出一股瞄准猎物时才有的光。
朗曼先生被治安队放了回去,不过还是被警告不能离开克戈索尔镇的范围。
于是紧随而来的约瑟夫几人,立刻引起了朗曼一家的警惕。
“哦,你们不能、不能再带走他了,我的爸爸是无罪的!”朗曼家的小女儿面色不善地盯着约瑟夫,“即使您是公爵,也不能随意抓人。”
“梅丽莎!不许对公爵大人无理。”朗曼夫人嗔怪地拉住了她。
格蕾丝发现,梅丽莎确实和已经死去的乔治亚娜长得有七分相似。
再看看朗曼夫人的相貌,她不得不佩服,普雷斯利家的基因很强大,凡是带有这个姓氏血液的人,都脱离不开近似的五官。
约瑟夫碰了一下帽檐,向朗曼夫人问好,“说起来,之前布雷恩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朗曼夫人擦了擦眼角,“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乔治亚娜。”
“可是她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朗曼家的长子威廉嘟囔着,“那个疯子几年前就失踪了,我们只是来乡下度假。”
朗曼先生被关了两天,身体有些吃不消,此刻正萎靡地缩在沙发上,抽着烟斗。
他的身材高大,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约瑟夫在心底已经有了结论。
因为朗曼先生这会儿正不停地抽烟,小腿还时不时地抽动着。
很明显,被释放出来,让他更加不安了。
他又为何如此不安?
因为在场的人,他的家人,有人没有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我听说,安发当天,朗曼小姐出门骑马了?”
“没错,我和我的未婚夫从十二点钟出门,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梅丽莎昂着骄傲的小脑袋,挑衅地看着约瑟夫,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那么威廉呢?”约瑟夫眯着眼睛,看向身形一下子僵直的威廉。
“我……我那天去三只野猪喝了几杯。”
“是从几点开始,几点结束?”
“我是三点左右去的那里,六点多回到家里。”
“在此之前,你去了哪里?”约瑟夫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一直待在家里。”
屋子里一个女仆突然手一抖,茶杯应声落地,碎成了好几瓣。
“看来有人不认同这话呢。”约瑟夫笑眯眯地说道,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就像一记重锤,“实际上,我还有一件事非常不解。据我所知,朗曼夫人,您来度假的时候,您的哥哥已经严重烧伤。作为家人,您为什么没有留在伦敦呢?”
朗曼夫人紧张地看了梅丽莎一眼,解释道:“梅丽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们想在哥哥死前,让她和邓肯少爷订婚。”
这时候女性需要为死去的家属服丧,穿黑色的丧服,这段时间,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有的家庭确实会在赶在丧事之前,先确定好孩子的婚事,等到丧期一过,就可以结婚。
“这样说虽然很丢人,公爵大人,但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尽快和一位年轻绅士订婚,那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朗曼夫人看向朗曼先生,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样的家庭,她的女儿能嫁给邓肯家的少爷,已经是高攀了。
“够了!”梅丽莎激动地走上前来,“请不要再羞辱我的母亲了,公爵大人。我们也想回去为伯伯举办葬礼,是治安队的人一直拦着,不允许我们去伦敦!”
约瑟夫面带歉意地向几人告辞,“很抱歉伤害了您的自尊心,请您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这时女仆走过来,“夫人,有一封曼彻斯特的信……”
格蕾丝明显看到威廉抬起了手,但他的妹妹先他一步,夺过了那封信,“那是我的信。”
就在威廉和梅丽莎打眉眼官司的时候,格蕾丝瞥见了信上的邮戳——和邓肯夫人收到的那封信上的邮戳一模一样。
第16章 真相
“我们应该想办法拿到那封信。”格蕾丝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公爵大人正坐在马车里发呆。
“嗯,什么?”约瑟夫回过神来,“不、不,格雷厄姆,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了。”
格蕾丝:“……”
哪里明显了?
第一次体会到布雷恩先生的苦恼呢!
看她这幅表情,公爵大人莞尔一笑,“你还不明白吗,格雷厄姆?那是第二封匿名信。”
“我知道,邓肯夫人不也收到了——”
“不不不,我是说,那是朗曼小姐,或者说她的哥哥,收到的第二封匿名信。”
格蕾丝有些明白了。
那么第一封……
约瑟夫想到对手的小手段,自信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封信的内容应该一模一样。”
马车到了伊登庄园,约瑟夫下车后,立刻吩咐乔治去厨房要一碗油过来。
“您需要鲸油吗,先生?”乔治以为他不喜欢蜂蜡做的蜡烛了。
“不,乔治,只是做菜用的油,送一碗到书房来。”约瑟夫看着自己的侍者,对方一脸见鬼的表情转身走了。
不过尽职尽责的侍者还是为自己的主人拿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而格蕾丝呢?
她按照公爵大人的吩咐,去洗衣房拿来了一个洗衣女仆用的熨斗。
老式熨斗的形状一直到后世一百多年,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加热方法了。
现在的熨斗,还是用炉子加热的,用之前还要擦一遍熨斗,以免炉灰弄脏衣服,好处是因为热度不会过高,不容易烫坏衣物。
老实说,格蕾丝现在也不知道公爵大人要做什么。
等到约瑟夫把匿名信的信纸浸泡在油里,她就忽然懂了。
很多背面有胶的东西,用油浸透之后,再完全烘干,胶的作用就会消失,从而使纸张在图案不受破坏的情况下,完全脱落下来。
格蕾丝用熨斗把信纸小心地烘干,再用小镊子把上面贴着的小块报纸一一揭了下来。
这些报纸都是从一张或几张大报纸上剪下来的,背面自然也有印刷。
“股票、铁路、接见印度……”格蕾丝把背面的字读了一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涉及金融和时政的报纸,可不是普通的三流小报,而是伦敦发行的《泰晤士报》!
一个女仆怎么会看《泰晤士报》呢?
更何况曼彻斯特作为工业大城市,有自己的报纸,特意订购《泰晤士报》的人,远远比伦敦本地要少。
就算是旧报纸,女仆也完全没必要找这么难找的旧报纸来制作匿名信——上面很多专有名词她都不认识,自然也很难耐着心思找自己需要的词汇。
也就是说,匿名信并不是邓肯夫人的前任贴身女仆寄出的。
“你应该还记得布雷恩说过的话,那名女仆提起邓肯夫人的时候十分愤恨。”约瑟夫摩挲着下巴,“可是这是不对的,格雷厄姆。一个已经报复过女主人的仆人,应该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以弱胜强,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