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得让库珀先生来一趟。至于你——”格蕾丝走到门口,对着车夫说道:“去苏格兰场找弗格斯探长报案,告诉他珀西夫人因为服用鸦片过量去世了,他会明白的。”
“鸦片酊过量通常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发作?”约瑟夫询问在场的医生。
医生说道:“一般来说,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不过……库珀夫人似乎习惯了饮用鸦片酒,这样的话,使她中毒的剂量要比普通人更大,发作时间也会有所延长。”
说完这些,医生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他走后,别墅就被一种复杂的气氛包围着。
女管家用仇恨的眼神盯着珀西先生和比阿特丽斯,仿佛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厨娘从厨房过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在女管家和比阿特丽斯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就再次回了厨房。
杂活女仆安娜安静地现在角落,绞着手指,似乎在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
比阿特丽斯面容冷淡,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的意思。
珀西先生则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比起相信他心中有所懊悔,格蕾丝更加相信,他是在担忧自己的声誉。
在男女极端不平等的时代,大多数的婚姻,都注定是一个悲剧。
因为没有哪一个人,天生就是奴隶。
也没有哪一个人,会从始至终甘心一辈子做奴隶。
当男人对女人的剥削成为常态,有过不正当的行为的男人,就会自我催眠,认为这些不正当的事都是正常的。
正如珀西先生不断地背叛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却不敢当面指责他一样。
珀西夫人作为受害者,反而成了有罪的人。
因为是她的“魅力不足以留住她的丈夫”。
这种论调,仿佛妻子就合该是丈夫的专属妓·女。
格蕾丝明白,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还有无数个“珀西夫人”正在死去。
约瑟夫把手放在格蕾丝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抚着她。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弗格斯探长和库珀先生都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弗格斯探长问道。
“目前还没有确认是自杀还是他杀。”格蕾丝说话的时候,库珀先生已经奔着尸体去了。
格蕾丝和约瑟夫站在门厅的位置,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警察去搜查所有的房间。
至于珀西先生会不会有意见,这一点已经被弗格斯探长无视了。
毕竟犯罪嫌疑人没资格反对搜查。
“我们在主卧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鸦片酊剂,柜子上还有一只酒杯,库珀先生认为酒杯里有残留的鸦片酊。”一名警察说道。
另一名警察这时也从主卧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日记本。
“这是珀西夫人的日记,探长。”
弗格斯探长接过日记本,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把日记本递给了格蕾丝。
映入眼帘的,是珀西夫人的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的日期是三天前,内容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终于知道了比阿特丽斯劝我服用鸦片酊的原因。”
珀西夫人,居然在三天前,就知道了保姆和珀西先生的不伦关系。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而是选择了缄默。
但是警察搜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任何遗书。
如果珀西夫人确实是自杀,那么她一定是对这个世界十分绝望,以至于不愿意留下只言片语。
“这瓶鸦片酊上的标签显示,开药的时间是三天前。”库珀先生拿着床头柜的那个小药瓶说道。
药店一般不会直接卖鸦片酒,而是给顾客开一些可以溶于酒中的鸦片酊剂。
比阿特丽斯看到药瓶的时候,就立刻否认道:“那瓶鸦片酊并不是我买的,夫人让我去买的鸦片酒,都放在酒柜的最下层。”
她说话的时候,格蕾丝听见女管家低声说了一句“恶毒的魔鬼”。
弗格斯探长派了警员,去附近的药店调查这件事。
比阿特丽斯和珀西先生因为嫌疑重大,所以被弗格斯探长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由他和加里警官单独审问。
格蕾丝和约瑟夫留在了客厅,准备听听女管家的看法。
在这件事上,她的情绪格外激动。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不可信,她是个魔鬼,没有任何同情心。男人不能理解夫人的痛苦,但她不可能不理解。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女管家先是言辞激烈地控诉了一番比阿特丽斯的行为,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我不知道她和您说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把孩子偷走的人只有可能是她。夫人难道会自己把孩子送给别人吗?她绝不会那样做的。”
珀西夫人在婚姻问题上表现得十分软弱,从这一点来看,她确实不像是一个会对别人主动发起进攻的人。
“我记得你在四点二十的时候从别墅里出来的,那时候珀西夫人在做什么?”格蕾丝问道。
“她就坐在桌子旁边,不过她当时看起来精神恍惚,我猜测比阿特丽斯又给她喝了鸦片酒。”女管家板着脸说道。
“比阿特丽斯呢?”
“她当时就站在夫人旁边,和她聊天。那个贪婪的家伙,我猜测她是在夫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又骗走了什么东西。夫人的珠宝已经被她骗走了好几件了。”
她的话让格蕾丝一愣。
如果保姆当时是站在珀西夫人的旁边,那么她和珀西夫人,不就都背对着婴儿车了吗?
而且女管家是在珀西夫人回到座位之后才出来的,这中间应该有一两分钟的空白时间,可以让真正的罪犯作案。
无论是珀西夫人自己,还是女管家,又或者是杂活女仆和保姆,都有可能作案。
女管家说完自己的看法,就回到别墅继续工作去了。
她告诉格蕾丝,她会等到珀西夫人的葬礼结束之后再离开。
“除了厨娘之外,每个人都有作案机会。”约瑟夫面色凝重的说道。
作为侦探,两人不可能因为情感上的同情,就把珀西夫人排除在外。
“如果别墅里的罪犯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先假设只有一个人说谎了。”格蕾丝分析道:“首先是珀西夫人,我们先不分析她的动机,仅仅是作案机会上,她可以在保姆下楼的时候,就把伊利亚抱出婴儿车,藏在灌木丛之类的地方。那么快到四点半的时候,另一个人来到灌
木丛,抱走了伊利亚,恰巧被杂活女仆看见了,这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约瑟夫同意地点点头,之后语气一转,“但是放在别人身上,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他说:“如果罪犯是保姆比阿特丽斯,那么她完全可以捏造事实。珀西夫人那个时候喝了鸦片酒,整个人精神恍惚,比阿特丽斯趁着她回到座位的时候,把伊利亚抱出婴儿车,之后再走回来,也不过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婴儿车的位置正对着一扇落地窗,旁边就是一条种满了半人高的荆豆的小路,直通后门。
比阿特丽斯完全可以把伊利亚抱到灌木丛里藏起来。
“不过安娜和女管家是比较特殊的。”格蕾丝说道:“你看,如果女管家作案,那么她就只能从后门走出去,趁着比阿特丽斯和珀西夫人背对着婴儿车的时候,把孩子抱走,之后再若无其事地从前门走出来。那个时候安娜正在后门清理污水桶,如果女管家从后门出去,她一定能发现。这说明,如果女管家是抱走孩子的人,那么安娜也一定说谎了。”
“安娜也完全有可能一个人作案,她可以直接从后门溜出来,趁着比阿特丽斯背对着她的时候,把伊利亚抱走。”约瑟夫说到这,突然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中间有一个问题。”
“如果安娜没有说谎的话,伊利亚就至少在灌木丛之类的隐蔽处待了十分钟。”格蕾丝了然地说道。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
是谁给伊利亚喂了鸦片酊?
女管家可以把孩子抱走,但是却没办法在婴儿车前给他喂鸦片酊,那既耽误时间,又容易惹哭孩子。
鸦片酊又不是立刻就能起效果,就像喝酒一样,这东西怎么也需要几分钟才能让一个婴儿保持安静。
无论是女管家还是安娜都没办法办到这一点。
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珀西夫人和比阿特丽斯。
但是她们这么做,就要承担一个风险。
那就是在那十分钟里,伊利亚随时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在犯罪过程中,每一分钟都有可能产生变故。
让伊利亚躺在地上十分钟,还要随时提防着被人发现,在这种情况下,珀西夫人却在发呆,而比阿特丽斯
竟然在和她闲聊。
怎么看,两人当时的表现,都不像是因为犯罪而紧张的样子。
尤其是珀西夫人,她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经常犯罪的惯犯,如果她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也就不会任由自己的丈夫在家里都这么荒唐了。
至于比阿特丽斯,即使她能够表现得轻松,当时的情况,她也应该设法让自己面对着后门的那条小路,这样才可以防止别人发现伊利亚被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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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被藏起来的纸条
至少格蕾丝认为,一个人在做亏心事的时候,即使表情再怎么淡定,行动上也没办法一点也不心虚。
如果伊利亚被人发现昏睡在地上,那么事后一定会有人发现,有人给他喂了鸦片酒。
那个时候,嫌疑最大的人,自然就是比阿特丽斯。
而珀西夫人作为伊利亚的母亲,应该也不至于狠心到害死自己的孩子,却一丁点犹豫和后悔都没有的份上。
或许罪犯捂住了伊利亚的嘴?
但是单纯捂住嘴,真的可以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吗?
更何况伊利亚的尸检报告里,确实有服用鸦片酊的记录。
这个案子里,有一个奇怪的矛盾点。
那就是能够给伊利亚喂鸦片酊的两个人,必然要让伊利亚在地上待十分钟以上,并且丝毫不防备其他人发现孩子的踪影。
而能够立刻作案的两个人,却都没办法给伊利亚喂鸦片酊。
“如果是安娜和比阿特丽斯合作,这件事也就变得简单了。”约瑟夫说道。
但他自己认为这件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比阿特丽斯已经来到这里一年了。
而安娜仅仅来到这里一个多月。
这两个人合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互相之间也不会太过信任。
单纯为了偷一个孩子,就在一栋房子里安排两个内应,除了扑克牌,恐怕没有其他犯罪组织会干出这种事。
但是扑克牌也不可能一年前就预料到现在的事,把一个成员安排在珀西先生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中产人士身边,简直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即使是为了绑架孩子,这种事最多一个月,也基本上是可以完成的。
除此之外,珀西先生还有什么可图谋的东西吗?
一个年薪五百英镑的人,应该还不至于让扑克牌这样的犯罪组织费这么大的心思。
除非被扑克牌安插进来的人,是安娜这个新来的。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比阿特丽斯不会和一个不信任的人合作。
整个案子的推理,居然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格蕾丝咬着嘴唇,眼睛失神地盯着花园的地面。
这时女仆
安娜冲了出来,神色焦急地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我想我恐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您。”
她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别慌,告诉我,你忘记了什么事?”格蕾丝平静的语气让女仆镇定了下来。
“是今天早上,我正在走廊里擦拭地板,哈里太太进去叫夫人起床,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似乎……似乎很不高兴。”安娜犹豫着说道:“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不高兴,哈里太太平时总是板着脸,但是她今天早上好像格外不高兴。”
“那是几点的时候?”
“是九点钟,先生那个时候应该在餐厅吃早餐。哈里太太去了楼下,我听见她告诉先生,说夫人想在楼上用餐。”(1)
后来哈里太太期间又去了楼上好几次,这件事格蕾丝和约瑟夫都知道了。
女仆说完这些,又连忙表示,自己并没有暗示哈里太太是杀人犯,只是觉得那张纸条可能是夫人的遗嘱。
由于这件事,女管家虽然激烈地反对弗格斯探长的搜查,但还是被人从手提包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确切得说,是一封信。
信的内容如下:
“哈里太太: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把它转交给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
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悔恨,同时也觉得人生黯淡无光。
三天前,也许是我需要鸦片酊的剂量越来越大,因此比阿特丽斯给我的那杯酒,并没有让我睡着很久。
我醒后,就推开了房门。
走廊里,我听见了比阿特丽斯和康斯坦丁的声音……
我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懦弱得连冲进那间卧室的勇气也没有。
我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知心朋友,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
你是对的,哈里太太,我不应该信任一个花言巧语的女人。
这几天,我被痛苦包围着,甚至想过带着伊利亚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害死了他,比阿特丽斯走开后,我给他喂了一勺鸦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