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一零九六
时间:2021-02-21 09:25:46

  “嗯。”
  他便还是走到另一边。
  丁念听着他关灯,窸窸窣窣地躺进来,等到没了动静,她露出脑袋透气,谁知她刚呼吸两口,他就又动了动。
  “傅、傅绍恒。”
  “嗯?”
  她毫无困意,只能没话找话:“你经常去国外出差吗?”
  “偶尔。”
  “那你英语是不是很好?”
  “有翻译。”
  “……”
  她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你不爱喝鱼汤,怎么不跟你妈妈说?”
  “说过了,她不听。”
  “那……你喜欢吃什么?”
  “肉。”
  “猪肉、牛肉,还是鸡肉?”她双手搭在被子上,警觉他的反应,“我不太会做荤菜,但我可以去学。”
  “……”
  “对了,如果你……”
  他忽然贴了上来,脸停在离她一拳的上方:“问够了没有?”
  “……”
  丁念怔怔地、迷茫地看着他,竟能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线里看清他的轮廓。那或许不是他的轮廓,只是她脑海中的剪影,但不等她回答,这个剪影便压了下来。黑暗中,他准确箍住她的腰身,嘴唇贴上她的眼睛、鼻子,摸索了会儿,很快顶开了她的牙.关。
  丁念想挣扎,却使不上力,想出声,嘴却被他堵住。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战.栗,也让她不安,到最后,一吻结束,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心跳明显地加了速,她听见他问:“要不要喝点酒?”
  她迟疑半天:“不要。”
  于是,他轻轻笑了声,雨点般的吻又落在她身上。先轻后重,先慢后急,她甚至没有察觉睡衣何时被他推高,直到他的手滑入她睡衣的下摆,从腰间往上,渐渐摸到她的胸.口。他的手指轻轻碰到了她从未没人碰触过的柔软,她忍不住颤了下,他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她身上太热了,热得她出了汗,也带走了她清明的意识。
  这才春天啊,她混沌地想,春天的晚上怎么会流汗呢?她吸一口气,更用力的抚摸却接踵而至。纠缠中,他叫他:“丁念。”
  “……嗯。”
  “别紧张。”
  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她已经听不清,甚至不想去听他在说什么了,她只知道嗯,他说一句,她嗯一声,她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这种听话让她感到羞.耻,然而他如此强势、主动,她毫无反抗之力。
  恍惚间,头顶的灯被打开。轻柔的灯光让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抽离。她不知道她的脸红过了春天的桃李,只安静地看着他伸手打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个小盒。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并不熟悉,她别过眼去,等他结束,关灯,重新靠近自己。
  她的声音像慵懒的小猫:“为什么这里会有……”
  他清浅地笑,俯身吻住她:“你以为去超市只是去买三明治的吗?……”
  深深浅浅,呼吸声像海底的暗流,男人的手虚扶在她头顶,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愈发渴.求地探.索。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很多未知,她内心慌乱,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他沉默、专注,温柔得不像她认识的他,可是,为什么她有点想哭,是害怕、期待,还是其他任何她未经历过的情绪?
  傅绍恒动作停住:“丁念……”
  “对不起。”她嗓音潮潮的,软软的,轻轻的。傅绍恒伏在她身上,喘着气,“没关系的,对吗?这件事是可以做的。”
  “我知道……”她哭得愈发厉害了,伸手拥住了他。傅绍恒坐起,将她搂进怀里,又用被子裹住了彼此。他艰难地,耐心抚摸她的背,一片静寂中,他听见她的抽泣,不自禁地啄吻她的碎发、耳.垂,而后是汗.湿的颈.肩。
  丁念窝在他怀里,觉得很多东西都在慢慢变化,她感受着他的温度,明明是熟悉的,她却依旧要说服自己。
  爱情是可以说服的吗?
  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如果没有,仅仅是因为一纸婚书,他们就能成为世间亲密的人吗?
  她平复太久,傅绍恒也等了太久,他无声地望进她的眼里,想得到一个许可,一个答案,但她什么也没有给他。
  他感到无奈,甚至是挫败,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她的唇却忽然贴了上来。她用他生涩的,笨拙的,可能是刚刚学会的技巧,一点点勾起他压抑的心动,很快,他听见她说:“没关系,我可以的……”
  热情重新被点燃,傅绍恒抹掉她的泪意,再次将她深深吻住。
  夜深了,丁念无暇去想是什么让她在那一刻下了决心。她随势而动,身体深处传来阵阵陌生的疼痛,内心却涌起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喜悦。
  。
  傅绍恒醒来已经九点过半。他下意识地去搂身边的人,搂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她贴在他耳边说要去上班。
  原来那不是梦。
  他又看了眼身下的床单,从浅灰变成了深灰,原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也不是梦。
  折腾半宿,重新洗了澡,再出去却发现她在换床单。如果他不阻止,她可能要把被套也换掉。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精力,但现在,身上的确是干爽舒服的。
  他下床,拉开窗帘,上午的阳光难得干净得没有灰尘。昨晚的记忆又断断续续地涌入,他想起最后的最后,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搬过来住。
  她答了句什么?还是什么也没答,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他洗漱完,去厨房看了眼,冰箱里有牛奶、三明治,还有新买的蔬菜,左边则装了满满的一屉速冻饺子和馒头。
  他拿了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又拿了她上次买的奶锅,将牛奶倒进去加热。他很少能在周六的早晨享用一份像样的早餐,而有了她,他终于可以不再纠结因为早上吃什么而故意睡到中午。
  他点开手机,界面上是她八点半给他发的信息:“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要热热再吃。你要吃咸的,还有水饺,不要嫌麻烦,煮完也就几分钟。”
  他的心被她的话嘱咐得暖洋洋的,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打算回复,却又收到一条新的。
  “我中午十二点半下班,如果你有空就过来接我吧,我想搬点东西去你家。你来,不要停在校门口,直接去宿舍楼下等我,如果你不来,也请你告诉我一声。”
  他立刻打字回复。
  。
  下课铃响,学生们来到走廊上活动。丁念改完一叠试卷,也出去透了透气。
  春天到了,校园里的花树都开了。她从三楼看下去,教学楼前的几株晚樱开得正好。阳光下,硕大的花团颜色浓艳,宛若粉色的烟云。
  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她点开,跳出一个对话框。
  “等我。”
  她忍不住笑了。看着几个学生从树下经过,暖风吹落了枝头的缤纷。
 
 
第46章 栾树
  丁念回到宿舍,远远地便看见那辆熟悉的大黑车,走近了却见驾驶座空着,来接她的人正坐在岗亭外跟大爷聊天。
  他穿了件深棕色的外套,坐在低矮的竹凳上,姿态很是放松,瞧见了她,他起身,一旁大爷也冲她打招呼:“哟,丁老师下班了?”
  “嗯。”
  “吃过了吗?”
  “还没。您呢?”
  “我吃了再过来的。”大爷看看傅绍恒,又看看她,“怎么今天就搬了啊,不再住段时间?”
  “我东西太多,怕一次搬不完。”她笑了下,交代清楚便走进狭窄的楼道,傅绍恒则跟在她身后。
  到了五楼,她拿钥匙开门:“我应该叫你迟点来的,我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他去关门,却被她拦住,只好先站在门边。略微打量了眼,她这里总共十来平米,一张床一组桌椅一个衣柜就是基本的家具。最醒目的是床对面的书柜,浅黄色的木质落地柜简单常见,但上面堆的书,可能是她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丁念从床底下挪出一个空的塑料箱,把书架最底层的十几本书叠好放入:“你能帮我先把这些搬下去吗?”
  傅绍恒脱掉外套放她床上:“多拿点。”
  “书很重的,这里又都是楼梯。”
  傅绍恒还是说:“没事。”
  丁念只好照做,瞧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将那箱子拎起,倒有点意外。傅绍恒上下几趟,搬完了她书架上的两层半,再上来,她却已经转去收拾衣柜:“剩下的不动了?”
  “剩下的我要搬到新房子去。”她早早地在书房里规划了一整面墙,傅绍恒听了,“你房子装好不空置一段时间?万一工期延长怎么办?还是全放公寓,要搬从公寓搬。”
  丁念觉得也有道理:“可这有很多。”
  “不是有我吗?”
  “你吃得消吗?”
  “不要拿你跟我比。”傅绍恒催促,“快点收拾,完了我们去吃饭。”
  丁念便不再耽搁,三百多本书,两个人一起上下十多趟,大爷还在二楼候着帮了不少忙。车的后备箱有其他杂物,放不下,就又移了点去后座,加上丁念的衣服行李,竟然塞得满满当当。
  丁念在桌上留了一排常用的辅导书和字典,再看一眼那空荡荡的只留下半层的书架,一时有些淡淡的感伤,仿佛这些年的记忆也被打包带走,而她再也不能把它们带回原来的地方。
  傅绍恒见她在桌前发呆,走过去:“还有吗?”
  “没了,床铺我先不动,毕竟还要住。”
  “嗯。”
  她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有两个黑皮笔记本,两张CD,还有一个电话机大小的纸盒。
  “这是什么?”
  丁念打开,里面有游戏机、扑克牌、卡牌、还有很多颜色形状不一的纸条,以及最下面的半包香烟。
  “都是学生的东西,我没收的。”
  傅绍恒拿了那游戏机,背面贴着张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贴纸,上面小字写了“樊恒。”同样,卡牌盒上也有名字,甚至是纸条,也被她折叠好,用铅笔做了小小的标注。
  “有没有晓晨的?”
  “没有,她上语文课还是很认真的。”
  “那——有人在你课上抽烟?”
  “应该不是在课上吧。”她有点忘了,翻出那包香烟,傅绍恒看到侧面的名字,眉毛一皱。
  “好学生也不学好。”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学生?”
  “每回考年级第一,还不是好学生?”
  “年级第一只能说明他是成绩很好。当然了,他的其他方面也并不差。”
  傅绍恒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忽而冒出一句:“老师总会更关注好学生。”
  丁念放好那包烟,合上盖子:“虽然我不否认有这样的现象存在,但大多数老师还是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傅绍恒记得她说过:“人很难把精力平均分配。”
  “对,所以我时常不够关心那些成绩中游的学生。”
  她用纸巾轻轻擦拭那两张CD的外壳,奇怪,放在抽屉里很久不动竟也会积灰。如果说教学是一项工作,成绩是工作成果,那么,她当然希望所有学生都考高分,也当然会偏爱那些能带给她正向反馈,让她有成就感的学生。可是,教学不应该只是一份工作对吗?它是发现和挖掘学生潜力的长久的过程。
  “我会欣赏好学生,也会关注差学生,但对于大多数的成绩稳定的学生,我却没有精力一一找他们谈话,我和他们的交流的确是欠缺的。”
  “但谈话并不一定有效果。”
  “对,所以我只能通过上好每节课来让他们打好基础。竞争从来都是横向的,学生的竞争也是老师的竞争,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们连和别人竞争的底气都薄弱几分。”
  傅绍恒知道她班里的成绩并不差:“你已经够好了。”
  丁念却说:“不,还远远不够。那些省城的、其他省的中学,他们的学生上好学校的机会比我们的要多很多。”
  “这是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可我不能寄希望于国家啊。哪里有真正的教育公平?就算我们这里有了优质的教育资源,也总有更贫困更落后的地方享受不到。我能力有限,只能着眼当下,三年了,我就教了两个班九十几个学生,我肯定要让他们多考一分是一分。”
  傅绍恒淡然:“分数不能决定一切。”
  “是,但至少,它现在能决定他们能上什么学校。”
  “上什么学校很重要吗?”
  “对部分人来说不重要,对大部分人来说,很重要。”
  傅绍恒半天没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现实?”
  “现实没错,你是在对学生负责任。”傅绍恒说,“我只是在想我自己,我从小成绩不好,但从来没有过低人一等的感觉,我爷爷很早就告诉我,不读书还有另外的出路,我也的确找到了,所以现在过得并不比别人差。”他顿了顿,低头看她,“我连大学都没毕业,但我公司总部的员工全是高材生,你说,我是该感谢当年老师对我的放弃,还是该反驳你刚才的那套不彻底的唯分数论?”
  丁念想了想,重新把那两张CD放好:“所以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有多少和你同样年纪的孩子,他们也读不好书,也考不上大学,但他们家里没有钱,只能靠自己打拼,结果拼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过上更好的生活。”
  傅绍恒并不否认:“是,人的差距是从出生就存在的,我拥有的身份、地位、财富,大部分来源于我的家庭。”可是——“我没有沾沾自喜,我也没有躺在金山银山上胡吃海喝,我的工作强度甚至比别人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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