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一零九六
时间:2021-02-21 09:25:46

  周四晚上,晚自修上到第二节 ,丁念给傅绍恒发信息:“今天你来接我吗?”
  他过了五分钟回:“老地方。”
  他说的老地方就是她的宿舍门口,那已经不是她的宿舍,外墙被粉刷一新,房间改造后搬进了新生,值班的大爷也换成了穿着制服的保安。
  九点四十,她准时抵达。他的车也停在了新画好的停车位上。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等很久了吗?”
  他没反应。
  “?”她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臂,“开车吧,很晚了。”
  傅绍恒这才回神,看了眼手里的烟,夹着有一会儿了,但竟然忘了点。他把烟塞回纸盒,启动车子,丁念扣好安全带,在看见副驾前那张沾着口红的纸巾时,笑容渐渐僵住。
  “傅绍恒。”
  “?”
  “你不是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
  “这是什么?”
  “?”他顺着她看去,眉心一皱,伸手把垃圾攥了,靠边停车,丁念看着他开门下去,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这才意识到车里有明显的香水味。
  她等他重新坐好:“是女客户不小心落下的?”
  “不是。”他想起那个女人哭泣的脸,他跟她的确不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说来烦躁,他今天去林玫那里取戒指,正好撞上秦愫。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女人正低声交谈什么,看他进去又默契地止住。
  他忽然懊悔,早知就该让苏澈帮他带过来。果然,他拿了东西要走,秦愫却提出要搭他的车。这一搭,他绕了点路,听她哭了一阵,得知了一个她的秘密,简直得不偿失。
  丁念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没再出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却无可避免地,开始在车里找寻另外的痕迹。她甚至开始对比,这味道和她那次在他公司闻到的并不是同一种,明明是香的,但她却有点……犯恶心。
  车里开着空调,她开了条窗缝,通不了风,只好忍住。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公寓,那股恶心却再也压不住,她立即跑去了卫生间。
  傅绍恒听见水声传来,忙跟进去:“你怎么了?”
  “不知道。”她漱口,尽管也没呕出任何东西,“你没有闻到车里的味道吗?”
  “什么味道。”
  “香水味。”她不无生气,“看来你很适应这种味道。”
  傅绍恒不明:“香水不都是香的?你不喜欢?”
  “不喜欢。”她走出去,拿了换洗衣服洗澡,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渐渐压下她的不适,而等她冲完澡出去,某人竟还坐在客厅,她那股火气又冒头了,“你怎么还不洗?”
  “马上。”傅绍恒盯着手机,那上面有她刚发给他的信息,“谢谢。”
  谢谢?他想打字,又不知回复什么。犹豫间,眼前却多了一道阴影,丁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今天很奇怪。”
  他熄屏:“有吗?”
  “你不觉得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的座位上会有女人用过的东西。”
  “你说那几张纸巾?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落下的。”他听她质问的语气,有点犯难,“至于香水,我没注意。”
  “那她是谁?”
  “……”
  “不能说?”
  “能,但今天很晚了。”他起身,“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先不聊了。”
  丁念固执地站着,没有挪步。
  “一定要现在说?”
  丁念看着他。
  傅绍恒只好把经过复述一遍,丁念惴惴不安地听完,听他强调:“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可她是你前女友,还在你车上哭了。”丁念忽略心中瞬间的慌乱,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谈及他的前任,和第一次相比,这回她不是过去式,而是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她的脑袋忽然有种被硬物砸到的感觉,有些事她不提,不去想,不代表它从来没有发生。
  她假装镇定,“她为什么哭?”
  傅绍恒脸色一黯,想到秦愫说的吵架,流产,想到她那几秒完全溃败的情绪和重新整饬好的妆容。不知怎么,他不想把这些告诉丁念:“那是她的私事。”
  “所以我没资格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
  丁念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转身回屋。
  傅绍恒意外她的平静,竟不自觉松了口气。他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书房,把戒指放进书桌抽屉,上了锁。
  丁念想想憋不住,刚折返,到门口就看见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如果她不知道前因后果,那她会知道这是他再正常不过的思考状态,可是眼下,她只觉得他是在失魂落魄。
  真是讽刺,他不坦白,她生气,他实话实说,她却更别扭。
  “傅绍恒。”
  “?”
  她看着他:“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在你面前哭,你会告诉我吗?”
  “……”
  “不会是不是?哪怕我实话实说,我想知道你和她的过去,想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第63章 牡丹
  丁念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他们曾约定吵架不能过夜,但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他只有否认和冷漠,这架根本吵不起来。
  她不禁想,他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就能忍心看她一点点在他面前失控,像一个可怜的乞丐一样乞讨他的解释和回应?
  每一个害怕失去的人,都是在害怕自己得不到相似或更好的东西,可是,她得到过什么呢?
  如果她不曾得到,又谈何失去。
  落寞的情绪在心间一点点蔓延,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刚才的对峙上,也不要管他回不回房,睡在哪儿,会不会着凉。明天还要上班,她实在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事失眠。
  。
  和高三不同,高一年级是周五下午放学。放学后,丁念直接坐地铁去了城南。没人住的新房也会落灰,她花了两个小时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铺完床已经快要十点,没有人给她发消息,打电话,明明在自己的家,她却像是被众人默契地遗弃在这几十平米的空间。
  囫囵睡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张玉英联系她:“绍恒这周忙,你周六应该休息吧,回家吃顿饭,顺便给他送点甜汤。”
  她这么说,丁念便知道傅绍恒没有如实相告,那她也无法推脱。她不免又感到一丝悲凉,他在说自己忙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把她也加进去?他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她配合他,配合他的家人,似乎越来越理所应当。
  胡思乱想虽多,下午两点,丁念还是拎着保温桶到了傅氏大楼。今天周六,楼里依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她并不想看见傅绍恒,只去前台问能不能代为转交,前台确认了她要给傅氏董事长送甜汤,让她登记信息,又不免好奇地打量她。丁念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正要落笔,却听小姑娘诶了声:“那不就是傅总吗?”
  丁念动作一顿,转头,一群穿着衬衫西裤和套装裙的男男女女正从那部专属电梯里走出来。傅绍恒个子高,在人群当中很是显眼,他略微低头,陪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边走边聊,态度恭敬,另一边的女伴始终和他保持着几拳距离,但那老人指了指他们俩,她便凑到傅绍恒耳边,像是说了了句什么,两个人一块,轻轻地笑了。
  丁念只觉心头僵滞,呼吸不畅,他们边走边交谈,旁若无人,仿佛组成了一个她无法进入的世界。她握紧保温桶,失神半晌,直到前台的小姑娘叫她:“小姐,请问您还要继续登记吗?”
  “……哦,要。”她重新转到台前,写了两划发现不出字迹,呆愣了会儿,才意识到笔帽没摘。
  。
  天黑了,傅绍恒坐在办公室里,桌边放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
  赵世诚今天亲自拜访,他当然得用心接待。喝了茶,吃了晚饭,送人上车已经七点过半。他回到傅氏,见到这保温桶,旁边还有张打印好的提示条,丁念两个字让他兴奋了好一会儿。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这两天他们的确在冷战,这比吵架更令人难受。他以为这汤是她缓和的信号,可是他电话给她,一连几个都被转接,兴奋又难免落空:事情或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苏澈敲门进来:“林玫催我了,回家了啊。”
  “嗯。”
  “你怎么了?”
  “?”
  “哦,丁老师送饭过来了?”他看一眼那保温桶,“真是贤惠。”
  “……”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苏澈一哂:“丁老师果然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会无理取闹。”
  这话别扭得很,傅绍恒皱眉:“你担心什么?”
  “担心她因为秦愫和你吵架呗。”林玫前天晚上跟他嘀咕许久,说傅绍恒真不是个好东西,到她那儿拿结婚戒指,转眼却送前女友回家。他听了事情经过,反驳说那你怎么不拦着。林玫又说拦什么,我车送去保养了,大晚上的男人送一送女人很正常。
  他被她前后颠倒的话弄得糊里糊涂,替兄弟叫屈:既然很正常,你为什么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合着他不送是不绅士,送了就是纠缠不清脚踏两只船了?林玫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撒娇说对啊对啊,我就是胡搅蛮缠怎么了,你们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敢说你跟我结婚以后就没想过你的前几任?
  苏澈深知她倒打一耙的功力,自然不跟她打嘴仗,背地里却不免为傅绍恒担心,他和秦愫闹得不愉快,但越不愉快也许印象就越深。如今物是人非,他是希望傅绍恒跟丁念好好过日子的:“那什么,你跟秦愫……真没什么吧?”
  “我跟她能有什么?”
  “没有就好。”苏澈点头,又感慨,“她最近日子不顺,也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傅绍恒意外:“你知道?”
  “你说她流产?知道,林玫跟我说的,我还和她一起去看了。高远成和他妈都不太高兴,我坐不住,林玫陪了她半天。”
  傅绍恒久久沉默,想点烟,拿出来又捏折成一半,扔到垃圾桶里:“林玫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废话,两口子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他摆摆手,“下周去视察工厂,你继续加油,我回家抱儿子去了。”
  。
  傅绍恒拎着保温桶回到家,灯是亮的,这让他心头一喜。可当他看见鞋柜旁边放着的几个纸箱子,他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果然,走到书房,丁念正背对着他,站在椅子上收拾架子上的书。
  他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恍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你在干什么?”他出声,自己先吓了一跳。
  丁念也下意识地抖了下,转过来瞧见是他,又转回:“我把我的书收拾好,搬到自己那边。”
  “为什么要搬?”
  “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东西,没道理一直挤在你这边,反而让我那里空着。”
  什么他这里她那里,他走过去,伸出手:“下来,不要搬了。”
  她没理他,自顾自地收拾着,“这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利左右它应该在哪儿。”
  “你的东西?你把它们搬走,那你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我也搬,我也不要住你这里了。”
  “你这叫什么话?”
  “就这么八个字你听不懂吗?”她低头,眼神刺人,“如果你现在有空,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两个箱子搬到门口,我叫了车,到时候有人会上楼帮忙。”
  傅绍恒也冷了脸,不顾她的抵触,将她从椅子上抱下:“为什么突然要走?理由。”
  “没有理由。”
  “丁念。”
  “为什么要理由?这是我的私事,没有义务跟你解释。”
  “我们是夫妻。”
  “夫妻?”她好像听到了可笑的话,“你不能这么双标。我没有权利进入你的生活,也请你不要干涉我。”
  傅绍恒被她罕见的冷酷弄得有点无措:“如果你是因为前天晚上,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了。”丁念说,“随便你送谁回家,随便她在你车上笑还是哭,都跟我没关系。”
  “可你明明在怪我。”
  “对,我怪你,我怪你在那一瞬间选择保护她而隐瞒我,但我现在更多的是怪我没有自知之明。”如果一开始她就对他不抱幻想,那么情况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以为我在这段婚姻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所以很努力地适应,学习,但你似乎只需要一个听话的、配合度高的盟友,而不是一个认不清自己位置,还妄图对你管手管脚的人。”
  “你当然可以管我,我不是在听你的话吗?你还说不会嫌我学得慢。”他被她这番话吓到了,“你到底怎么了?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还是我又哪里做错了?”
  “没有,都没有。”丁念摇头,“我只是发现我们离我们当初的设想越来越远。如果结婚之前是你一直在主动,那这段时间我主动也就扯平了。可能我的主动没有你那么明显,但请你相信,我真的尽力了。”
  傅绍恒的心像被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了几下,他以为今天只要他端正态度跟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可是显然有些因素脱离了他的控制:“什么叫扯平了?谁和谁扯平?你之前还在教我怎么跟你相处,怎么转眼就要跟我算账。如果你是因为我又回来晚了,那对不起,真的,我今天本可以早点回来,我在办公室坐了很久,我在想我们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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