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一零九六
时间:2021-02-21 09:25:46

  “那你想通了吗?”丁念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跟他剖白,“我今天看到你和赵雨芹了。你和她在一块的感觉……很好,很舒服。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在我面前那么放松、那么如鱼得水的样子。”
  “又是赵雨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我的客户。”
  “对,跟她没关系,是我有问题。”她尽量用冷静自制的语调,“我这样说你不要不高兴。我之前谈的那个男朋友有一个前妻,我和他分手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处理好他和她前妻的关系。这种面对挑战的感觉很难受。而你,不只有前女友,还有赵雨芹,可能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或者以后会冒出来的其他女孩。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要我像这两天装作什么都不好奇,不在意,我想我做不到,你要我警告你离他们远一点,或者到她们面前宣示主权,我也做不到。”
  她声音微微颤抖:“我原以为我们的差距体现在财富、家庭背景、能力或者其他更抽象的东西,可是没想到最先击溃我的是你和异性的关系。这太搞笑了对吗?我们在乎的事物根本不在同一层次,我们从头到脚就是不一样的人。”
  傅绍恒被他这番话戳得全身冰冷,他几乎失声,只是木然地站着,由着她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着她忙进忙出,慢慢把书房里的一切整理好,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是我的记账本。有些地方不清楚我会把明细文件发给你。装修和家具的钱,我凑了个整数算是欠你十万,之前撞坏了你的车,你说不要我赔,我想了想还是不好,你不说具体数额,我也就估计是十万,这样我欠你的钱就总共是二十万。”
  傅绍恒漠然地看着她,觉得她离自己是如此遥远。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了一百万去尝试理财。还好我运气不错,这几个月赚了九万左右,加上我的年终奖,还有工资、各种奖金、补贴,满打满算有十四万。剩下的六万块,我会慢慢还。”
  他听见自己问:“如果还不上呢?”
  “应该还得上。你给我们规定的婚姻时间不是两年吗?我会努力攒钱,实在不够,我再问我爸妈要,虽然丢人,但至少让他们骂我总比在你面前失信要好。”她有些坚持不住了,单手扶着门框,“衣柜我已经整理过了,你可以去检查一下,挂着的都是用你的钱买的。”张玉英跟她说穿着上要用点心,不要上不了台面,她就准备了这些,但都没来得及穿。
  傅绍恒的声音沙哑,隐忍不发:“你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算这些?”
  “是,人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是吗?”说实话她还得感谢他,不然,真要陷进去了,真要欠他越来越多不知还会闹出多少笑话。
  她转身欲走,傅绍恒陡然回神,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那你是不是算漏了什么?”
  “还有什么?”
  这段时间你吃我的用我的要不要平均分一分?你给我家买的东西,我要不要还,我给你爸妈的要不要折算?还有你陪我的时间,陪我家人演戏的时间,我要给你多少演出费?难道你跟我聊天跟我吃饭跟我□□的时候也都在算这些吗?”
  丁念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瞪着他,双脸通红,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一把扣进怀里,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她能感觉到他的狂乱的心跳:“丁念,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
  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异响,丁念强忍住泪意,叫他的名字:“我本来拿你当我改变生活的跳板,后来,渐渐贪心地想要把你当成我的丈夫,但现在……”
  她哽咽,挤出一个灰败的笑容,“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
  “傅绍恒,即使我们的婚姻没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但事到如今,我不想变得讨人厌,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
  她推开他,看他的眼睛,那里盛满了陌生的光亮。
 
 
第64章 黄枝
  张玉英接到丁念的电话时正在给傅奶奶剪指甲,听清那头的“请假”,她心中有些不快,但只能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如果她对丁念这个儿媳起先还有点不满,那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打心眼里认可了她。她在丁念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懂事、自立,带一点倔强,虽然在事业上无法与另一半匹敌,但都愿意守好自己的本分,为这个家做贡献。
  不同的是,她跟傅天森毕竟有过共同奋斗的岁月,他们先是心意相通,再是逐渐默契,而丁念嫁进来时傅绍恒已经事业有成,两个人在一起,迅速直白却并不火热。她作为母亲,原本担心儿子过于草率以致后悔,而如今身为婆婆,她更怕丁念性子过于温顺,受了委屈总是自己憋着。
  前些日子看着两人出双入对还好,这下一个不回一个请假,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晚上和傅天森商量许久,先去质问儿子:“你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了?”
  “没有。”傅绍恒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语气很差。
  “念念说她这周不过来了,你呢?你也不回?”
  “回。”
  张玉英心头略松:“那你再去给奶奶买些糕点吧,上次念念买过来的就很好,不甜,芝麻和花生却香,爷爷也难得地吃了几块。”
  “……嗯。”
  “对了,你们婚纱照拍了吗?得赶紧,选图修图都很费时间,再拖下去婚礼上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策划想写故事也写不出。”
  “……”
  张玉英停顿了会儿:“念念在吗?我跟她说几句。”
  “不在。”
  “今天不是周四?”
  “她不在。”傅绍恒头有些疼,“我明天要去工厂,先挂了。”
  尽管他不愿面对,但事实是,丁念搬离这里已经将近一周,这期间,除去他单方面的示好,他们的联系几乎为零。
  傅绍恒合上她的黑皮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笔笔收支。她的字是清爽好看的,可是和那些数字连在一起,刺得他眼角生疼。他合上,纸张中间有略微突兀的一块,那里夹着他给她的工资卡——她做事周密至此,怎肯多占他一分一毫。
  他情绪低落,艰难地压下心中浮起的恐慌,等到十点,拨号过去,依旧是冰冷机械的语音。于是,只好又给她发信息:“我明天八点去岚城的工厂视察,要整整一天,五点左右从城西回来,要不要顺道去接你。”
  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
  丁念收到傅绍恒的信息时刚下地铁。这几天他时不时地就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电话她不想接,信息发了却不能不看。她上课不带手机,有时两节课下来竟有连着的五六条。大到今天去哪,开什么会,小到早上喝了两杯热牛奶,吃了个三明治……她既觉得好笑,又不无难过——这当然是他的补救和示好,但偏偏来得太迟了些。她既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知道他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是因为她的“揭竿起义”而如梦初醒,还是只是因为固有的生活节奏被打乱,想要重回正轨?
  她掏出钥匙开门,过久的通勤时间消耗了她的体力,她郁闷地想,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
  到了周五,丁念接到吴健的电话,说是在岚城的工作正式落实了,请她吃饭庆祝,顺便带她见下未婚妻晓柔。
  找晓柔当伴娘的事,母亲跟她提过多遍,但她和这位准弟媳只见过一次,实在有些生疏。吴健倒是兴致满满:“姐,这下我们在岚城也能有个伴了,你的新家我还没去过呢,乔迁也不摆酒,我去替你热闹热闹。”
  丁念这段时间的阴霾被他的热情一扫而空,横竖亲情在关键时刻能给人温暖,三人便约好了先到她家参观新房,再一起去吃火锅。
  吴健和晓柔拎着水果和牛奶上门时,小王的车正在高架桥上飞驰。傅绍恒坐在后座,听母亲继续讲话:“你阿姨他们白天刚通知我,说是这周末过来送礼金,我想着让他们多住几天,念念明天没空,周日总有吧,到时候你和她一起回家,见见亲戚。”
  傅绍恒揉着眉心,没有立即答应。
  “怎么了,还是不能回?你们俩像话吗?”
  “怎么就不像话了。”
  “是你抽不开身还是她不愿意,绍恒,你不能跟她开这个口,我去跟她提,你由着她也得有个限度。”
  “我没有由着她,”反倒是他,本能地抗拒这些琐碎的事情,“妈,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没说她不好,你觉得我哪里亏待她了?”
  “没有。”傅绍恒嘴比心思更快,“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玉英忍耐半晌,终于问出口:“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绍恒。”
  “真没有,她只是忙,我也忙。忙完了我就去找她。”
  。
  丁念的房子在城南一个很普通的新小区。傅绍恒只来过这边两次。
  第一次,他陪她过来看房,听她眉飞色舞地规划这里放什么,那里放什么,第二次是上周六,他跟着搬货的司机陪她过来,却被她拦在屋门口,不让他走进半寸。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凭着记忆找到了三幢的1502,敲了几下没反应,拿出钥匙开门。
  丁念对传统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好感,有时带着故意落后的固执,就像他当时建议她买个密码锁,但她依旧选了老式的防盗锁芯,然后给了他一把钥匙。
  她说她喜欢用钥匙开锁的感觉。
  开锁能有什么感觉,他不懂,但一想到她只给了他一把,还有母亲一把,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却异常清晰。他开门进去,庆幸灯是亮的,可他很快发现沙发上坐了个年轻男人。他正在玩手机,听见声响,抬头和他对视,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凝。
  傅绍恒盯着他:“你哪位?”
  “我?”年轻男人顿了顿,随即想到什么,站起,“哦,你是……是姐夫吧?”
  这称呼有点陌生,又迅速将诡异气氛消灭于无形。傅绍恒正要开口,里间又出来两个人,丁念穿了条浅蓝色的衬衫裙,看见他时脸上的笑容逃逸般消失,她身边的年轻女孩不无奇怪,看看男人,又看看丁念,没有出声。
  “姐,”吴健伸了个懒腰,“姐夫来了。”
  敢情这就是母亲跟他说的大富豪啊,光看外表也看不出多有钱,像是心情不太好,反正不是平易近人那一挂的。
  丁念换鞋:“嗯,我们先去吃饭。”
  “姐夫一起?”
  “不一起。”丁念说,拿了架子上的钥匙,“走吧。”
  这下吴健倒好奇了,但见气氛不对,到底不敢不听表姐的话,和傅绍恒说了声再见便拉着未婚妻出门。
  。
  傅绍恒坐在客厅,第一次细细打量她的屋子。这里的摆设很简单,明明是他们一起挑的家具,他却丝毫没有印象。和他那间暗沉的公寓相比,这里的色调温暖,线条也柔和许多,像它的主人,给他熟悉的,被包裹的安全感。
  他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五分、十分、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而难熬。他也没吃饭,但他不打算吃任何,饥饿让人保持清醒,他需要清醒。
  一个多小时后,门从外面打开。他原以为她会一个人回来,但他想错了。
  “呀,姐夫,你还在啊。”
  “嗯。”
  “姐,你都不介绍我们认识的吗?”
  “刚才不是认识了?”丁念说,“傅绍恒,吴健。”
  “……”
  “……”
  傅绍恒起身,闻到两位年轻人身上的火锅味道,他冲他们点了点头,走向丁念:“给我十分钟行吗?”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只想跟你说说话。”他语调中带了丝恳求的意味,丁念没有看他,两个小的却自觉开了电视,“没事,你们谈,我们俩休息会儿。”
  丁念把他带到书房,打开窗子通风。和他的书房比起来,这里除了整面墙的书柜,只能容得下一套桌椅,丁念拿手机开始计时:“好了,说吧。”
  傅绍恒和她面对面站着:“她进公司的那年,我刚调到总部。她是苏澈手下的新员工,因为一起出了几次差,我们就认识了。我们认识五年,第三年开始恋爱,谈了两年就分了手。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和她断得很干净,但因为她现在的丈夫是望城市长的儿子,我在望城又有项目,所以不得不维护和她丈夫的关系,外加她去年开设了家新公司,是傅氏的竞争对手,虽然体量小,但她背后有人支持,我得提防。至于她那天在我车上哭,是因为她遭遇了不顺心的事,她家庭矛盾比较多,找不到出口可以宣泄,正好撞见我,难免有些失控。”他低头,像在等她的反应,“请你相信,我和她全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念默不作声,而后看一眼手机,嗯了声:“好,我知道了。”
  傅绍恒站得离她近了些:“关于赵雨芹,她是傅氏大客户新光汽车老总的侄女,目前她的新公司也在傅氏的子公司采购汽车玻璃。我和她的交集主要在电池研发的项目,最近她获得了她叔叔的信任,我们的合作也步入了正轨,之后我和她不会再直接交涉,手下的人会继续跟进。”
  “嗯。”她反应平平,想到什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见过她?在我们结婚之前。”
  “你们见过?”傅绍恒意外,“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可能她也不记得了。”她无所谓,略过这个话题,“你要说的说完了吗?”
  傅绍恒探究地观察她的脸色:“说完了,你还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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