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去里面看了眼,真有台豪华的按摩椅,不禁急道,“他让你瞒你就瞒,你怎么又这么听他的话了?”
“废话,他那副冷口冷面的样子,送过来我们不要,难道要和他吵起来?他让我们瞒,我们告诉你,你和他吵起来又要怪谁?我和你爸都商量过了,你要是和他好好的,这些钱我都给你们攒着,东西用也就用了。要是你们不好,我就把东西还给他,我本来昨天想发火的,他是来讨债还是来娶亲?可你爸说他本来就是这副鬼样子,怕是准备几天累了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我这才算了。也是晚上看见你们又亲又抱的我才放心,所以今天等你回来,我特地找你问问清楚。”
丁念被母亲一大番话说得冷静下来,又听她问:“那你现在给我句准话,你跟他到底打不打算一起过日子,要的话我不多事,不要的话,饭也不要吃,东西都让他拿走,婚礼办了就办了,礼金到时候别人办事我们还回去就行。”
丁念心里百转千回,硬是没出声。孙丽梅跟她对视,扬声道:“舍不得和他散是不是?”
“……”
孙丽梅又想笑又生气。从她回来学做菜她就知道了,死丫头上了心,哪里有往后撤的道理:“那你也该好好教教他,怎么对我们客气些。”
“我会跟他说的。我昨晚就跟他提过了。”
“真的?”
“真的。”丁念忙说,“你不觉得他今天比昨天好一点了吗?”
“没有。”孙丽梅故意道,瞧见她急忙解释的样子,又说,“行了,我也不是找他的茬。他有心是有心,但黑着一张脸总不是好习惯。要是生性如此,我不怪他,要是故意发脾气,那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不是的,妈,他发脾气不是冲你们。”
“管他冲谁。你跟他说,昨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这样,我要骂他。他要真在乎你,我的话他不敢不听。”
丁念只好赔笑:“他不会的,你的话他肯定听。”
孙丽梅哼一声,见她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心上酸酸的,但好过之前的担心。她换了副语气,脸上也平和了些:“念念,你也别怪妈不提醒你,两个人过日子,不仅要真情,还要有智慧。我们母女尚且要吵架,你和他从陌生人到夫妻,如果不用心经营,光靠缘分怎么走得远呢?男人在家里,是要老婆管教的。你也知道你爸之前脾气没这么好,我和他经常吵,但吵完了我得跟他掏心窝子。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你想让他懂你,主动跟你说些你爱听的,很难。你累了就说累,不要说天气不好,指桑骂槐,弯弯绕绕的他不一定明白。你要他去洗个碗,扫个地,发了话,他会去帮你做就行。两个人搭伙是过日子,要让自己舒服,不是玩猜谜语游戏,知道吗?”
丁念点头:“知道。”
“那他愿意替你分担家里的琐事吗?”
“愿意的。”尽管她没让他干过什么活,但她相信,只要她说他肯定愿意。
孙丽梅这才安了心,又交代说:“对了,还有,你不要总是苦着自己,要学会撒娇,发发脾气,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这叫调剂,打是亲骂是爱,你不打不骂,让别的女人来总太吃亏。他长得不赖,又能赚钱,外面想他的女人不会少,但你不要怕,不管你们是如何开始,现在领了证办了婚礼,他的合法配偶就你一个,有权利叫他老公的也就你一个,只要你认真过日子,日子会安稳的,懂吗?”
“懂。”
孙丽梅又交代了些长的短的,恨不得把几十年的婚姻经验都教给她,无奈聊着聊着,丁安山来催,只好带着女儿回去。一进门,两个男人竟然低头背着手站在锅灶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视察什么工作。
“好了没有?”
丁安山转头:“好了好了,红烧鲫鱼马上出锅。”
丁念进去拿碗筷,被腥气激得又一阵恶心,想呕又呕不出来,孙丽梅和丁安山不明所以,傅绍恒却跟到卫生间门外,等她出来,先剥了个橘子给她。
早橘皮青,香气却足,丁念闻了闻,好过一点,把橘子吃了。一顿饭结束得简单迅速,吃完两个人又要去乡下看望爷爷奶奶。折腾一天,回去的路上丁念想开车,傅绍恒不肯,只让她闭眼休息。
到了晚上,丁念没提回城南,傅绍恒洗完也早早上床:“明天我带你去岚城的工厂看看。”
这么久了,她一次也没去过。
“好。”
“有亲戚和部分客人给了礼金,没来参加婚礼,我们得回礼,这两天还有得忙。”
“嗯。”
“我妈把礼金算好了,她会交给你,以后的人情往来我们一起管。”傅绍恒关了床头灯,拥她入怀,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早睡过了,丁念倒是还很清醒,她跟他提了母亲白天跟她说的事,“如果我妈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多久?”
“不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给他们钱的?”
“……忘了。”
“是最近,还是早在我第一次带你回家之后?”
“真的忘了。”他插科打诨,“我说过我会再去的,但你忙,我就一个人去。”他亲她的额头,“不要生气,也不要还给我。”
丁念想起他们的冷战,想起她在筹备这场婚礼的零参与,想起那些他一天天发给她而被她刻意忽略的短信,心中不无愧疚——其实,她做的也并不比他多多少。
“傅绍恒。”
“?”
“我上学的时候看过一部台湾的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很爱男主角,爱到大家都知道,但男主角性格冷傲,对她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这让女主角很痛苦。我是观众,我当然知道男主角很爱她,但他总是不说,不表达,行为上也远没有对方那么主动——那么,你说,看不见的爱,是爱吗?”
傅绍恒想了想:“对爱的人来说,是,对被爱的人……”
“不是。”丁念轻轻拥住他,“对被爱的人来说,她都感觉不到,怎么会知道爱的存在呢?”
“丁念。”
“傅绍恒,我三十岁才遇到你,遇到你之前,我不懂怎么对一个人好,也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的好,可现在,我想试试爱一个人和被爱是什么感觉。”她抬头,亲吻他的嘴唇,“你说你爱我,就请你给我确切的爱,我不要你背着我做很多事,我要你对我坦诚、坚定,那么我一定会回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69章 百合
因为放假,傅绍恒带丁念去工厂时,只有三分之二的生产线开工。值班经理前段时间刚接待完上面的视察,眼下见傅绍恒又来,不由得一惊,赶紧打电话给工厂老总,老总昨天参加完婚宴,眼下正在陪孩子度假的路上,跟傅绍恒确认了才知他只是带着太太来转转,忙不迭松了口气。
两个人去车间转了一圈,十点左右回到了综合办公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傅绍恒开窗,丁念去沙发上落座,问起为什么工人没有全部休息,他说当然不能,订单摆在这里,每天的产量都要精准计算,轮休已经是迫不得已。丁念又问加班有补贴吗?傅绍恒说有,但没有三倍那么夸张。见她不出声,傅绍恒给她倒水:“怎么,又生气了,觉得我是黑心资本家?”
丁念想说是,但也知不论哪个行业都不可能完全按照法律规定的来:“你也不怕被人举报。”
“举报我?”傅绍恒也给自己倒了杯,“不会的。先不说他举报很难成功,就算成了,我停工完不成订单,赔钱赔多了就要裁员。你说他们是愿意领着比平时高的薪水加班,还是不加班被我辞退?”
“你这是强盗逻辑,榨干别人的剩余价值你还有理了。”
“别这么说,强盗是抢,我是买。”
和其他工厂相比,傅氏的福利还算可以,几十年下来没出现过用工荒,离职率也不高。傅绍恒起身到窗边,看着底下的大车进进出出:“你关心他们,怎么不想想你加班的时候有没有算工资?八小时工作制,不管校领导还是班主任都是朝九晚五?”
“可我放假时间长,能好好休息。”
“那教育局规定学校不能补课,一中不也是阳奉阴违?”
丁念说不过他,傅绍恒重又走回来:“规定是死的,需求是活的。他们努力工作,我给他们相应的报酬,你说剥削我不否认,但我也能保证他们多劳多得。这边老厂区还有不少工人,我们在美国投产的厂,在望城开建的新园区,以后都要铺全自动生产线。到时候没有就业岗位,你是不是还要替找不到工作的人担心?”
“那我再担心也没有本事解决。”丁念承认自己是空口说白话,“我只是觉得和他们相比,我的工作很轻松。”
“那你要看薪酬表吗?一线工人的工资可不一定比你低。”
“……好吧。”她和他们都是打工的,他们跟眼前这位是完全不同的立场,“人和人的际遇真的差别很大。”
“是大,但我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争取。”他摸摸她郁闷的眉毛,“你怎么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可以?”
“可以,”他喜欢她的善良,佩服她的共情能力,“但……我不希望你自寻烦恼。”
“那不会,我也就想想,过会儿就忘了。”她要是有兼济天下的愿望和执行力,也不会求安稳去当清贫的教书匠,“你呢,你有什么烦恼?”
“我没有,如果无利可图,我才不会麻烦自己去理解别人,我是黑心的资本家。”
“……”丁念推他,被他一把握住,“所以,得劳烦你时常提醒我做一个合法合理的好人。”
“我才做不到。”丁念默了默,知道他的热情远非她能比,“你就这么喜欢赚钱?”
“嗯,喜欢。”他看她,“没钱我也娶不到你。”
“可你娶了一个爱钱但没本事赚,反倒嫌你赚钱太狠的人。”
“随便。我目标单一,你却考虑很多,我喜欢不停往前,你却知足常乐。我们在一起会很平衡。”
这结论不成立,丁念笑:“差异这么多,难道不是会吵架?”
“吵着吵着就好了。你没听说过吗?夫妻间绑着一条绳,每吵一次架,绳就短一截,两个人的心就更贴近一些。”
“没听说过。”丁念不知他哪里看来的,笑着和他对视,“我只听说苏格拉底娶了位悍妇做妻子,他告诫世人说务必要结婚,因为娶个好女人,你会很快乐,娶个坏女人,你会成为哲学家。”
她想起他刚才的话:“我怎么听着你有点想往哲学家转型的意思。”
“我才不想。哲学家哪有做生意的人有钱。”他笑,看向墙上的企业荣誉奖牌,“但务必要结婚是对的,因为我现在真的很快乐。”
。
两个人逛完工厂回来,张玉英已经把要回礼的宾客名单理好,她把收来的礼金交给丁念,又让他们带着喜糖和伴手礼盒回公寓。小夫妻依次上门,回礼的同时又认识了不少亲戚朋友,丁念知道他在一点一点让她融入他的生活,也不排斥,毕竟和对方再生疏,也只需躲在他身后微笑叫人就好。
孙丽梅知道后,埋怨他们怎么也不知道回娘家的礼,丁念自知疏忽,跟傅绍恒提了,他却早已备好了东西:“我本来想先回完我这边,既然妈催了,就先回昌城。”于是又忙一天。
丁念从来没有过过如此匆忙和冗杂的国庆长假,到了6号,张玉英知道他们要去望城,也要跟着,她偷偷问傅绍恒:“你确定要带念念去?”
“嗯。”
“她不介意?”
“我会跟她说清楚。”
张玉英担忧地看他一眼,这种雷区哪里还有主动踩的,想说要不我跟你爸去代表下算了,傅绍恒却坚持。结婚的是他们,收祝福的也是他们。望城的项目没经过父亲的手,即使有私交也是母亲出面好些,三个人去足够了。
这天晚上,丁念在卫生间呆了很久才出来,她神情恍惚地坐到床上,傅绍恒刚巧打完电话。他把薄被往她那边移了移:“我们明天要去望城的高市长家,他太太生病了,妈和高太太是朋友,她陪我们回礼,顺便探望病人。”
“嗯。”
“至于他家里……”
丁念回神,很快猜到他停顿的原因:“你担心你的前女友是吧。”
“我担心她干什么。”他说,“家里长辈生病,我不知道她在不在,如果在,我们意思到了就好,你有气也回来再冲我发,好吗?”
“……”丁念拿过床头柜上的书,“你都跟我提前报备了,我为什么还会生气?”
“我怕你又多想。”
“那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保证不生气。”
“你问。”
“你和她为什么分手?”
“最大的原因是性格不合。”傅绍恒不想拆开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但她要听,他只好简单概括。他和她一直忙着工作,相处时间很少,有段时间没联系,一见面就大吵。吵完他又去出差,她便找到他爷爷说不想再忙下去了,希望给她换个清闲又高薪的岗位,爷爷说傅氏不能开这种人情调动的先例,她就说如果她怀孕,那就要得到傅氏的股份,爷爷还没发话,母亲已经发怒说不可能。她心生抵触,临走时说有了孩子就去打掉……
这些都是母亲转述给他的,但后面发生的一切既像意外,又像必然,爷爷大病初愈,他去质问她,她说她就是故意气他家里人,就是要试探他们对她的态度……他心里凉透,和她就再没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