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吉他共鸣箱里的三个崽崽长出一口气。
卷毛崽和红心崽齐齐抱住妹妹吧唧一声亲了下。
还是妹妹机智, 刚才看完电视调回粑粑昨天看的频道。
妹妹崽使劲擦了擦脸蛋,傲娇地小声说:“不用谢!”
陆折随意调了会电视,忽然地面上一片明亮引起他的主意。
他弯腰下仔细看了看, 是水渍。
早起出门时他拖了地, 不会到现在都没干吧。
妹妹崽瞧见这一幕,无语地扶着额头。
百密一疏啊。上午两个哥哥在马桶的旋涡瀑布里沾湿了身体, 然后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踩水玩……
她猛地看向大哥卷毛崽, 卷毛崽立马摇头说不是我。
红心崽也赶紧摆手说不是我。
呵!都不承认!
两个哥哥手拉手, 缩在一起装死。
妹妹崽哼了一声, 转脸看见粑粑去了卫生间。
糟糕!马桶盖忘记放下来了。
此时已晚,陆折一眼就看见高高翘起的马桶盖。
他愣了愣,心道每次上完厕所他随后盖盖子。这是母亲从小教导他的,他一直没忘。
不对劲!
先是家中电视无端一打开总是喜羊羊, 到昨天他的琴盒被人割了一个标准圆,再到今天地板上出现的水渍和翘起的马桶盖……
他拿着拖把出来,边拖地边四处查看。
之前明明摆好却乱放的遥控器此刻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房间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
他顿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一个人住,或是长时间没个人说话,可能会出现莫名的幻觉以及无端的猜测。
摇了摇头,用拖把把地板仔细擦干净。
拎着水壶去给绿植浇水,走到阳台,忽然发现这鸟巢蕨还有凤梨草怎么突然一夜之间长大好多。
原本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凤梨草现在长得垂到了地上,鸟巢蕨的叶子也抽得格外长和宽……
陆折忽然想起爷爷去世那天老宅中庭沾染灵泉后的腊梅树,花苞变大,香味浓郁,以及地上的灌木丛也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得迅速。
他想了想翻出邮寄店址,给卖他绿植的老板打去电话。
“你给植物用了什么农药,怎么长这么大?”
老板一脸懵逼,哪有嫌弃植物长得快的。
他让陆折拍照过来。
照片发过去几秒钟,对方立马打回来。
“你家鸟巢蕨成精了啊。”
“卧槽。你家什么风水宝地,凤梨草要长五年才能长你家这么大。”
陆折:“…………”
“你要是嫌弃,把他们还给我。我出两倍价钱。”
陆折:“……不卖!”
挂了电话,老板还不放弃,发来短信:卖我吧。我出五倍价钱。
陆折把他直接拉黑,然后一脸郁闷地站在阳台上。
吉他共鸣箱里。
红心崽挠挠头,“这可真不赖我们!”
花精宝宝天生有供养植物的能力,但凡被他们触摸到的植物都会瞬间获得生长能量。这几天他们不是在鸟巢蕨上晒太阳,就是在凤梨草里睡觉,沾染了他们气息的这两个植物都长得极快。
控制是控制不住的,隐藏也隐藏不了。
妹妹崽呵呵笑:“粑粑这次总算能明白自己买的睡莲是假的吧。”
果然,陆折回房间看鹿角蕨也长得格外的大,唯独水池中的睡莲还是那个买来时的初始状态。
甚至连香味都消散无影了。
他皱起眉头,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一股子塑料质感,而后使劲拽了下,竟然揪出一根铁丝。
铁丝上嵌着朵睡莲花。
他默默丢掉这两朵欺骗他很多感情的花,然后把拉黑的花店老板又放出来。
发出去一条短信:卖假睡莲,你有没有心。
对方隔了半天才回一句:哥们,你当时非说要开花的莲花。除了三清观里有,你就是跑完整个商康市都没有。我只能用两朵假花放上去。
陆折吸溜一口气,呵呵,还怪上他了。
谁说这个季节没有莲花盛开。
百里之外,妙莲崖上,不就有一株开满莲花状花朵的旱莲花树吗?
到了晚上,陆折照例去街边摆摊卖唱。
这次他去的很早,但在主街上仍有空位的情况下,仍然把摊位摆在了三清观的西门外。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他已经不想探究原因。
反正想去就去呗。
这次躲在陆折背包里的三个崽崽又一次跟着粑粑出来晒月光。
妹妹崽看清楚摆摊地点后,差点没把头顶的小揪揪给揪秃了。
粑粑难道真的看上那个穿白袍的女人了?
两个哥哥压根没意识到这件事,能从房间内出来他们很兴奋。
粑粑唱歌好好听,围观的人都在拍照夸赞,他们作为粑粑的崽崽与有荣焉。
月光流淌,白墙恢弘,陆折站在对面树下,一个人独自唱着歌。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跟着他的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看了他一会,起身悄悄钻进三清观的西门。
过了一会,西门门开,有人走了出来。
陆折的半张脸被鸭舌帽遮着,正唱着呢,忽然闻到一阵香风袭来。
这味道很熟悉,上次在妙莲崖闻过,昨晚在兰谷的家中他也闻到过。
“唱得好好哦。”
“路过的都给捧个场,给小帅哥多点鼓励哦。”
陆折脸都黑了。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芙蕖那个扭腰女人。
围观的人中有好事者,见有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如此鼓动,纷纷鼓掌叫好。
有人甚至真的听芙蕖的话,没有白嫖陆折的歌,上前扫码给钱。
芙蕖见状,直接拿起二维码转了一大圈让围观听众给赏钱。
她说得还特别动人。
“这位小哥哥家人不让他唱歌,他只能偷偷来这里唱。”
“多可怜啊。为了歌唱事业,连女朋友都没空谈。”
“你们见过这么好学向上的男孩子吗?”
“况且还这么帅!”
陆折:“…………”
三个崽崽看得一脸懵。
这个女人昨晚在楼上房间出现。爱笑,话多,见了粑粑就叫小帅哥。
粑粑显然不太乐意见到她。
妹妹崽:“我们未曾谋面的妈妈竞争对手还蛮多的。”
卷毛崽握紧拳头,“妈妈是唯一的。谁也不能抢走这个位置。”
红心崽附议点头,“没错。粑粑要是敢变心,打断他的腿。”
陆折匆忙把这首歌唱完,然后把芙蕖叫到一旁。
“你要干嘛?”
芙蕖呵呵笑,伸出手很想掀开陆折的帽子看看他皱起的眉心有多好看,但被陆折无情拒绝。
“帮你啊。看不出来?”
陆折不说话。
芙蕖瞧了瞧三清观白墙上落着的一排鸽子,“陆施主,商康市这么大,你偏偏选在这里摆摊,我能问问原因吗?”
陆折抬起头,“怎么?不可以?这条马路是公共马路,不是你的。”
芙蕖就喜欢陆折这种倔强的,“的确我管不到你。但你几次三番都和祖婆婆牵扯上关系,我不由要多问一句。”
陆折:“……我不会害她!”
芙蕖眼波流转,“你即便想害她,也没这本事啊。”
两人正聊着呢,忽然花蛇从巷子那边走过来。
陆折像是看到亲人似的,赶紧喊花蛇的名字。
花蛇瞧见他,又看了眼芙蕖。瞬时明白这为老不尊的莲花精又在调戏良家妇男。
他走过来挡在陆折和芙蕖中间,“陆施主,幸好你告诉我道淳哭了,不然我这趟上山可太无趣了。”
说完,他嘿嘿笑了声,“我又把他惹哭了。”
陆折:“…………”
花蛇原本打算把糖裹山楂给道淳,结果他走到山门口瞧见道淳正在地上写他的名字,边写边骂:“笨蛋!坏蛋!大傻蛋!”
都被人骂成三蛋一体了,还给什么糖裹山楂。
他走过去,当着道淳的面一口一个吃掉,道淳果然又哭了。
芙蕖和花蛇上午当着连菀的面刚干过一架,现在又被他斜插一杠,新仇旧恨挤在一起,她一把拽住花蛇,“小花花,咱们再去里面比试比试?”
花蛇呵呵笑,“行啊。打破了什么东西,你可不许让祖婆婆赔你。”
芙蕖当然同意。
陆折眼睁睁看着花蛇被芙蕖揪进西门。
花蛇的前脚刚进去,后脚停了下,他回头道:“陆施主,祖婆婆今日不在三清观。你等不到就早点回去。”
陆折:“……”谁他妈在等人!他在卖唱挣钱好嘛。
气得鼓鼓,陆折歌也不唱了,收拾东西回家。
窝在背包里的三个崽崽目瞪口呆。
说好的晒月亮之旅就这么夭折了。
三清观位于清月山南麓,除去连菀暂住的清月院外,山门、药神殿、老君殿等建筑依次而建,蔚为壮观。
入夜,位于老君殿前的道音音乐会正在紧张有序地彩排。
这些年三清观不只申报为文保单位,莲花池内的百年莲花也成为珍贵植物,每年都有专家来专门维护。同时,三清观的道乐源远流长,前几天刚申报成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了传播道音玄乐,三清观的道士们早都悉心练习乐器,在不耽误日常功课的同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芙蕖对此非常重视,早些时候在市民乐团里寻了位著名的指挥家,名叫钱萧,全程辅导道士。
今天他从上午便呆在这里,给大家排练,纠正错音,调整节奏,忙得不得了。
方才晚饭时间他让大家快速吃完斋饭回来集合,要再走一遍流程。
结果等来等去不见唢呐手。
唢呐不是道乐主流乐器,但其中有两首曲子,高、潮部分需要唢呐助推,所以唢呐手缺少不可。
他脾气颇为暴躁,甩掉指挥棒让人赶紧去找。
三清观的道士生活条件一点也不差,两人一间房,安静舒适,还有可淋雨的卫生间。
道士墨玉仔细看着手上的唢呐,金黄色喇叭碗口映着他的脸,以及紧皱的眉心。
他稳了稳心神,双唇刚碰到喇叭哨,还没等鼓气吹出,就听见唢呐啾的一声,从碗口高昂飚出一道炸耳的声音。
他一个没拿稳,唢呐霹雳当啷掉到了地上。
喇叭碗口正对着他,而且还在叫。
高亢冲天,振聋发聩。
他吓得爬进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白天训练还好好的,怎么吃个晚饭,他不知道吹了多少次的唢呐竟然自己会响……哪怕他连碰都没碰它一下。
他进三清观比较晚,其他师兄选了二胡、阮或是古琴等乐器,他只能选择唢呐这种非常规乐器。
好在他有些天赋,芙蕖道长找人专门教了他一段时间,他就能吹奏。
为了后天道音会,他没日没夜的练习。
因为唢呐声太吵,还不能往小声吹,他每次练习都只能去清月山后山。
师兄们都不怎么爱搭理他,觉得每次只要他的唢呐一响,别人即便弹得再好,观众基本也听不到。
墨玉躲在被窝里哆嗦成一团,好在唢呐自吹了一段后便消停了。
时间紧迫,大家都还在外面等着他。
去晚了,怕是师兄们更嫌弃他,何况钱指挥脾气也不太好。
他等了一会,听不到任何动静,就悄悄拉开被子。
他的唢呐依旧躺在地上,只是喇叭口换了个方向。
他强行压着害怕,从床上爬下来。
一个扑身试图把唢呐扑到怀里,结果唢呐像是长了眼似的,咕噜一下滚远了。
墨玉呜呜哭起来,想喊救命怎奈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作嗓子里的呼呼声,一点用处都没有。
唢呐像是感知到他的存在,咕噜一声又滚回到他的脚下。
墨玉吓得跳起来,稀里哗啦爬到床上。
就在这时,唢呐竟自己站起来,不过是碗口朝上,喇叭哨朝下。
这种完全不符合重力定力的姿势,让墨玉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唢呐哗的一下飞起来,直直冲向他。
墨玉呆若木鸡,愣成三清观门口的石狮子。
喇叭碗口正对着他的耳朵。
先是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直接把墨玉的耳垂给冻红了,紧接着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吹得好难听。来,爷爷我给你吹一个。”
唢呐说完,立马昂起喇叭口,冲天的激昂声飚起……墨玉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芙蕖听到墨玉在房间内晕倒的消息时,简直要炸。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结实的,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赶过去时,有人已经掐人中把他掐醒了。
只是这家伙醒来后眼神恍惚,好半天都不能聚焦。
嘴里还咕哝着什么我没他吹得好听。
旁边人说墨玉师弟看起来像是撞邪了。
芙蕖瞅了半天也看不出状况,要是连菀在这,说不定分分钟搞定这种癔症。
她上前拍了拍墨玉的脸,“我是谁?”
墨玉呜呜咽咽,抬起头,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有人从地上捡起唢呐,擦了擦递过来,“墨玉,你平时很爱惜你的唢呐,怎么会扔地上啊?!”
墨玉蓦地看见成了精的唢呐,吓得叽里呱啦叫唤,一把推开芙蕖,慌里慌张钻进被窝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
芙蕖:“…………”
不管怎么劝,墨玉就是不肯出来,芙蕖放弃,喊道观里会符水解惑的道士来给他治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