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道:“听过,不过据说已经消失了近二十年了。哥哥提引魂丹是?”
“宝鸢爱玩,最是喜欢新奇的事物,她的寝宫原先你也去过,里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她过世后……我到宫中去过一次,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样式有些旧的盒子。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先帝离世后,许多生前的收藏品便落入了她的口袋,瞧着这个盒子的样式大概便是当时先帝的收藏之一。”
钟瑜惊讶的看着他,道:“莫非……那盒子里的是引魂丹?”
“正是,而且,是两颗。”
钟瑜想了下,道:“哥哥是想让我用这引魂丹假死?服下此物,中了致命之毒是真,问桃那里倒是没什么疑点了。只是……我要如何向世子解释这毒从何处来呢?”
“你是中毒之人,不知毒从何处来乃是情理之中。你吃的用的,接触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要调查这毒从何处来,是他世子的事情,而不是你这个受害者。
你得了世子的青睐,想来恨你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他调查不出来你是如何中毒的,是他的人没本事,也断断不会联想到这下毒之人就是你自己,毕竟世人皆以为引魂丹已然绝迹江湖,你并无理由给自己下这样无解的毒,置自己于死地。
何况,谁也不会想到,先帝在下达禁令前,竟自己悄悄藏了两颗,而这两颗引魂丹竟兜兜转转到了我的手里。”
谢琰越说越觉得此法可行,计算了下时日,又道:“这引魂丹的症状初时并无甚明显症状,任那个问桃医术再高,想来也无法诊出你中毒的具体日子。届时你只需要将中毒的时日多说一日,并在第九日时服下另一颗引魂丹解了毒,同时再服下假死药,便可以伪装成是第十日中毒身亡的假象。”
钟瑜沉思着他的话语,思虑半晌,接道:“到时候我已然身死,兄长再以接我魂归故里为由将我带出王府,接下来,只待我转醒便可。”
“没错。”
钟瑜点头,道:“这倒确实是一个极佳的法子。”
也许这一次,她真的能离开付久珩的身边了。
谢琰瞧着她的神色中并无欣喜,反而微微有些落寞,心中也知她并不是完全放的下,微叹了一声,道:“你若是一时舍不下,再等等也可。”
钟瑜却摇摇头,道:“不,哥哥,我再这般下去,只会越陷越深,现下不走,将来便不可能离开了。”
兄妹二人悄悄的商议了计划的细节,随后又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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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世子的大军在雍州停留了一些时日用以休整。
这倒给了钟瑜方便,很快,谢琰便又上门探视了她,这一次,他将两颗引魂丹带给了她。
钟瑜算着日子,挑了付久珩不在的时候,悄悄吃下了第一颗引魂丹。
中毒后的第一天,除了有些容易累,她确实没有别的反应,可到了第二天,她的脸白的和纸一样,一整天都没有食欲,精神也恹恹的,走几步部便一身虚汗,好在世子不在,问桃虽然瞧出了些端倪,想来为她把脉,但被钟瑜扯了可能是月事要来的理由硬是搪塞了过去。
到了第三日,午间的时候她终于撑不过去,吐出了一口血后晕了过去。
这一觉仿佛坠入了黑暗之中,钟瑜半点意识也无,醒来的时候天已然黑了,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婆娑着从窗子洒了进来,照得室内清清冷冷的,朦胧着带着一丝凄凉。
许是药性作祟,也许是睡的太沉,钟瑜眼前一片模糊,睁眼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才渐渐清晰。
昏暗的夜色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床边,微明的月光自他身后而来,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便隐在一片迷蒙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付久珩如她所料的快马加鞭的从军中赶了回来。
钟瑜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而是世子付久珩的。
“阿珩……你怎么不点灯呢?”
屋内一片寂静,钟瑜见他不作答,想起身去点灯,却是才起身,便觉得阵阵头晕,险些又跌了回去。
伸手扶着床沿缓了一会儿,钟瑜才勉强坐了起来,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他仿若是一樽雕像一般,失了所有生气,茫然而木讷的坐在那。
钟瑜知道,他大概已经知晓了。
她想开个玩笑让他笑笑,可是内心仿佛被揪着一般的难受,让她怎么也笑不出来,许久,才幽幽的问道:“你这般凝重,我……是生了什么重病吗?”
忽的肩上一紧,钟瑜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那圈着她的手臂紧紧的环着她,仿佛一松手她便会飞走了一般,令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珩……我、我本就有些头晕,你抱的我太紧了,我有些难受……”
付久珩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却依旧执着的不肯放开。
“瑜儿,上天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他已经带走了我的母亲,我不能没有你的。”
钟瑜心中愧疚难当,一时说不出话来。
付久珩缓缓松开了她,努力的掩下眼中的痛苦,望着她道:“你中了……引魂丹。”
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钟瑜面色大变,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怔怔的道:“引魂丹……不是说已经消失了二十年了吗,怎么会……”
付久珩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幽深的眼眸中尽是悲怆,急急的望进她的眼中,道:“你听着,我会为你解毒的,我绝不容许你这样抛下我。这世上有一颗引魂丹,也定还有第二颗。便是没有第二颗,踏遍天下,我也要寻得一株引魂草,为你解了身上的毒!”
钟瑜面色凄楚,苍白着一张脸,道:“是谁要害我……”
付久珩极温柔的抚上她的面颊,略带了忧郁的目光流恋的徘徊在她的眉眼上,轻道:“瑜儿,我会治好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至于那下毒之人……”
说着,他洁白如玉的面庞上渐渐泛起阴森,他的目光中带上一抹残忍。
“待查清楚,我自会让他知晓,动了我付久珩的人,死于他而言,都会变成一种奢望。”
第131章 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妻
第二日, 钟瑜被浑身的不适折磨的醒来之时,天才蒙蒙亮。
付久珩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双手温柔的将她圈在怀抱中, 怔怔的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 依然是俊美的五官,可眼神却带着沧桑,仿佛已然是雪鬓霜鬟的老人。
钟瑜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憔悴而衰败, 即便在曾经逃亡的路上, 他也是总是风神俊秀的,未曾见到他半点潦倒颓废。
她的心仿佛被愧疚包裹得密不透风,不由鼻间起了酸楚。
付久珩这时才发现她醒了, 一夜未睡的他缓缓的看向了怀中的人,见她红了眼圈, 轻轻的伸出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珠,紧张的道:“是哪里疼吗?”
钟瑜摇摇头, 朝他笑了下,道:“不疼的,只是有些晕。”
付久珩仔细的打量着她,许久才确认了她说的确是实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问道:“那你为什么哭?”
想到这里,钟瑜心中又泛起丝丝的疼, 想到就要离开了, 这时便放任了自己的感情,充满爱意的回望着他。
“我看到你这般模样,心下难受。”
付久珩比她还要苍白的面庞上浮了一抹浅笑, 一双眼痴痴的望着她:“怎么,我不好看了,你不喜欢了?”
钟瑜心中却更是难过,眼泪一颗颗滚滚而下,她低头倚在他胸前,呜咽着道:“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我难受……”
付久珩温柔的抚上她的乌发,安慰着道:“怎么会……我说过,你想这般就抛下我,不可能的。我是南安王世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钟瑜哭了会儿,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道:“你打算如何?”
付久珩却不言,一手将她的发理好,柔声道:“这些繁杂之事你便不要忧思了,一切有我。”
说着,他倾身在钟瑜的额间一吻,便从床上起身准备离开。
钟瑜一手揪着他的袖子,急道:“阿珩,你究竟要如何?”
中了毒的钟瑜并没有多少力气,付久珩没使什么劲便将她的手从袖上移了开,他爱怜的看着她的容颜,道:“瑜儿,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第二颗引魂丹。”
钟瑜满腹的疑惑,这引魂丹已然消失了二十年了,他究竟要如何去寻?
没多久,问桃便带了许多医者前来,几个人轮番上前把了脉,虽然这几人都是名医,可奈何这引魂丹乃剧毒之物,众人也是别无他法。
钟瑜便按着计划好的将症状的时长多说了一日,将中毒四日改作了五日。
晚间的时候付久珩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钟瑜这时依然吃不下东西,他听闻了,亲自端了平川的鱼片粥进了内室来。
钟瑜整个人都难受,靠在床榻上正小憩着,见他端着粥进了来,当下眉头微皱,虚弱着道:“我真的吃不下。”
付久珩将粥碗放在一边,看着她的眼中终于复了些光亮,定定的瞧着她道:“瑜儿,我找到第二颗引魂丹了。”
钟瑜一愣,缓缓的回过头来,不解的道:“不是说……引魂丹已然消失了二十年了吗?”
付久珩眼中带着希望的火苗,殷切的望着她道:“下毒之人已然自认了,他答应会将第二颗药送来与我。”
钟瑜更是迷茫,下毒的人是她自己,这个认的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
付久珩温柔的笑着,执着她的手贴在颊边,道:“瑜儿,我真是欢喜。我就知道上天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也不会这般狠心的。”
“等等,阿珩,你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莫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会是假的?自然是真的,一定是的。”说着,他想到一边的粥,伸手取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无奈:“瑜儿,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个粥是平川的味道,就少吃一点,好吗?”
钟瑜现下里晕晕的,虽然胃里饿得发疼,可什么都吃不下去。
见钟瑜不肯,付久珩失落的躬了身子,似是无奈苦楚到了极处。
就在钟瑜以为他要和以往一般生气了的时候,他却缓缓的抬起了头,第一次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道:“瑜儿,算我求你了,就吃一口,好吗?”
这是钟瑜从没见过的他,高傲如他,这一生里可能还从没遇上需要他这般哀求的人或事。
他或许确实是真的很爱她。
钟瑜以往总觉得爱情不可靠,位高权重下的爱情更不可靠,可这一瞬间,她的想法不禁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
付久珩轻轻的舀了一勺递至她的唇边,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强迫自己配合的吃了几勺。
这一晚,付久珩也如昨夜一般留了下来,他紧紧的挨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仿佛感受着她的脉搏,他才能安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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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的第五日,除了整日里昏沉,浑身乏力,偶尔吐血晕厥外,钟瑜又出现了新的症状。
她五感也开始时不时的失灵。
发现的时候她正在床上坐着,忽的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开口去唤人,却发现周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好在只是一瞬,很快她的五感又恢复了。
付久珩这一日没有守在她的身边,钟瑜心中虽是不舍,毕竟见到他的时候过一日便少得一日了,可也知他如今带着二十万大军,怎能随意便丢下将士们不管。
午间的时候问桃来报,说是韩师爷带了个医者来。
医者把了脉,和之前几个医者们说的也都差不多,一直在边上坐着的韩玄彰才出了声:“钟小姐,要见你一面当真是难。”
钟瑜如今面色苍白,周身俱是难掩的虚弱,闻言有些不解,道:“韩师爷何出此言?”
韩玄彰笑笑,道:“世子封了这宅院,不准任何人进出,连我都不行。若不是我识得这位名医,借着看病的理由,只怕根本见不到你。”
“我自中毒以来,总是精神难济,这外间之事确实不知。不过韩师爷如此费尽心思的进来见我一面,想来是有话说的。”
“这是自然。”
钟瑜抬头朝着边上的问桃道:“让我和韩师爷单独说几句话吧。”
问桃面露难色,看了眼韩玄彰,有些犹豫。
“说几句话而已,我如今都快死了,韩师爷还能害我不成?你再不出去,我一会着急,再吐血便是怪你了。”
问桃只得应了声,带着那医者一同出去了。
钟瑜看向韩师爷,韩玄彰却没急着说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钟小姐好谋算。”
这个玲珑书生果然有些本事,钟瑜心中一惊,不过面上依旧不慌不忙的道:“韩师爷何出此言?”
韩玄彰面带微笑,可目光却是一片冰冷,道:“世子命我着人查中毒一事,我前前后后已然把你经过手的人和物反复查了多遍,却依旧一无所获。我思来想去,这下毒之人若不在内里,我如何能查的到?”
“韩师爷,这中毒一事我自己也不知是何时,至于下毒之人,世子昨日曾和我说已然有人认下了,我虽不清楚内里的情况,不过韩师爷若想找这下毒之人,不防问问世子。”
韩玄彰锐利的目光盯着她,道:“世子说的应该是当今的皇帝。不过皇帝并不是认下了,而是说手上有先皇遗留引魂丹一颗,世子大抵是顺势推算也许这毒便是他下的。
皇帝给你下毒,再用解药要挟世子,这般推论倒也是合理。不过我总觉得,若这毒是你自己下的……也甚是合理。”
钟瑜嗤笑一声,道:“无稽之谈,我为何要毒死我自己?更何况引魂丹这般传说之物,我一个后宅中的女子如何拿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