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费尽力气才勉强拉住马没有坠崖,额上却都是冷汗!
齐夫人这回实在忍不住了,甩手给了林若幽一巴掌:“你到底要闹到何时!”
林若幽呆住了, 她知道齐夫人的性子是个好拿捏的,干脆大哭着撒泼:“还不是你们!若非你们那时候对不住我,我又怎会……”
她话音没落,忽然就听到车厢外一男子高声说道:“车上何时?竟敢惊着了我母亲与妹妹!敢下来么?!”
齐夫人心中大气,但如今齐侍郎在朝中地位不稳,万万不能轻易得罪人,她不知道外头是哪个府上的家眷,却还是赶紧拉着林若幽下车。
林若幽万般不情愿,她也并不认识齐游,便只草草说道:“雪天路滑都是有的,方才我与家母也是被马车惊着了,并非是蓄意为之。这位公子不必这般得理不饶人吧?”
齐游早已认出了这是侍郎齐大人家的马车,他轻笑道:“你说的倒是也对,也是我没看清楚,算了,就这样吧。”
他如何不知道,那女子只怕是对雪音有很深的敌意!
对于这样的人,齐游丝毫不会手软。
他把母亲和妹妹送回到家,几乎没过多久,算着时间便去了侍郎齐府。
齐大人倒是在家,瞧见他便皱眉:“你怎么来了?”
恰好,齐夫人与林若幽也回来了,一路上林若幽又是各种抱怨,齐夫人答允她回来便开库房的门再给她一套新首饰,她才算略微舒服了些。
可等两人瞧见齐游,都是一惊:“你……怎的在这?”
齐游微微一笑,直接吩咐自己的随从:“把那对人牙子夫妇带上来!”
原本他打算自己瞒下那对人牙子夫妇,这一生慢慢地折磨,也不必即刻杀了,死是很简单的事,生不如死才叫痛苦。
可如今瞧着,那位林若幽并不安分,必须要教训一番才是。
齐家人都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要做什么,林若幽心惊胆战,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如何阻止。
可等到瞧见那对人牙子夫妇时,齐大人与齐夫人瞬间一惊脸色大变!
齐大人神情古怪:“霜儿,你怎的在此?”
齐夫人素来温和的一个人,此时怒不可遏:“滚!你为何会在这?老爷,你喊她做什么?霜儿?哈哈哈,这贱人怎的还没死?!”
她气得都颤抖了,目眦尽裂!
地上人牙子夫妇中的女人只直直地看着齐大人,她知道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把一切都招了。
“老爷,当初您幸了我,夫人不肯让我做妾,要赶我出门。碍于名声您也答应了,逼着我喝下那碗红花。你们二人在京城扮演夫妻恩爱,我连夜逃到乡下,差点一尸两命。还好我命大,产下了女儿。夫人与我差不多时候怀上的孩子,她也生了个女儿。我的女儿生在乡下猪圈里,夫人的女儿出生时就奴仆成群,为什么啊?老爷,那可都是您的亲骨肉啊!还好上天有眼,夫人的女儿被乳母害死了。那乳母害怕极了,去乡下找人牙子买孩子带回去冒充夫人的女儿,那人牙子呢,把从别家偷来的孩子卖给了乳母。后来,我遇着了人牙子嫁给了他,听说了这段事。老爷您养的孩子并非是您亲生的,若幽才是您亲生的啊,她虽非夫人生的,可却是您的血脉!不比养其他人的孩子强么?”
听着地上女人的字字句句,齐夫人心如刀绞,怒不可遏,扑上去就打!
那女人却仍旧大声说道:“老爷!您和夫人的女儿已经没了,如今只有若幽才是您的女儿啊!”
林若幽在旁边心口起伏,她偶然间得了那枚贝壳之后便严格按照贝壳的提示来做事,偶然还会做得更加密不透风,为何还是会出意外呢?
当初贝壳告诉她,跟霜娘商议好之后再认亲,可她想,霜娘无知又愚蠢,便商议过后,趁其不备推下了河中。
那时候林若幽想着,若自己真的能回到齐家,也算是了了霜娘的心愿,霜娘死了也就彻底封口了。
她才不要以小妾的孩子身份进府,她要当夫人的孩子。
后来,她都把霜娘这个人给忘了,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齐夫人的孩子,所以肆意地博取齐夫人的怜爱。
为什么霜娘还会出现?到底是哪里错了?!
齐游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林若幽拼命解释:“不,我是夫人生的,我不是这女人的孩子!我不认识他们!”
齐夫人声嘶力竭地厮打霜娘,齐大人头痛不已:“住手!都给我住手!”
可齐夫人哪里愿意?当年霜娘就是她的心头之恨,如今想想自己的女儿竟然早就死了,下意识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霜娘的身上,只恨不得咬死这个霜娘!
“老爷!这些年我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操持,若非我帮着运作,老爷认为能有如今么?!既然老爷不肯解决这个霜娘,那我便死了算了!”
齐夫人说着就往墙上撞去,下人立即拦着,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齐夫人额上汩汩冒血,看着十分可怖!
最终,齐大人一跺脚:“把这个霜娘拉出去打五十大板!再捆了发卖出去!”
当初霜娘逃走之时就是奴籍,卖身契一直都在齐家,此时齐大人着人发落她倒是理所应当。
霜娘早知有这一日,被人拖着往外走,还要拼命大喊:“老爷!若幽是您亲生的女儿!若是您容不下若幽,我便让人昭告全京城,说侍郎齐大人如何歹毒,齐夫人残害通房所生之女,你们容不下我们母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林若幽面色苍白,她知道,一切都忘了。
纵使父亲愿意留下自己,齐夫人又哪里同意呢?
留下来做一个小妾的女儿,那还不如出去闯荡江湖!
齐大人阴沉沉地看着齐游:“尚书府的人果然都是厉害角色!真是多谢你今日特地来为我家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齐游只淡淡说道:“那是因为,雪音是我的亲妹妹。若非当年阴差阳错她到了贵府,我今日断然不会插手此事。从此以后,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雪音与你们再无瓜葛,我希望……”
他目光凉凉地落在林若幽的脸上:“我希望你们都莫要再打雪音的任何主意,若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莫怪我翻脸无情!”
这人一撩衣摆转身走人,齐大人对着林若幽猛喝一声:“跪下!”
碍于名声,齐大人留下了林若幽,但为了安抚齐夫人,只能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如今为了名声,也不能再出岔子。留着若幽在府上,你若是不高兴了,便罚她去跪祠堂,霜娘我已经让人悄悄打死了,你若是想看看尸首才放心,我就让人拖过来。这将近二十年我若是心里有她,现下又如何会打死了她?”
齐夫人心中又恨又苦:“我不看什么尸首!林若幽可以不死,但我必定叫她生不如死!还我孩儿的命来!”
一时之间,她又想起了雪音,此时此刻,只想把雪音搂在怀里痛哭一场,恨自己没能好好抓住雪音。
那个孩子如此好,是世间难得的温柔人儿,怎的自己就糊涂的信了林若幽的话呢!
自打这一日之后,林若幽日子苦不堪言,她被人囚禁在柴房之中,齐夫人不准人给她东西吃,只偶尔瞧见她快饿死了,才给她一块发霉的馒头。
她气得狠了,抓起贝壳往地上砸:“你去哪了!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说,定然会助我登上皇后之位么?!”
良久,贝壳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主子,当初霜娘不该杀,那是您亲娘。后来,齐雪音您也不该杀,若是您没有造业,她便不会有强大的怨念……”
林若幽怒不可遏,一脚踩到贝壳上,没听清楚贝壳断断续续说出来的两个字。
“重生……”
*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年三十,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处处都是爆竹声,恍惚间,两个月前的暴乱仿佛不曾存在。
今年宣平侯府是最为荣耀的府邸,皇上派了内监赏下来十几道菜,各地呈上去的贡品被皇上几乎分了一半送到宣平侯府。
各路人马都争相巴结宣平侯府,渴望能哪怕与宣平侯的次子见上一面也是好的,更莫要说能见一见宣平侯与世子陆靖言了。
这一年的年夜饭,尚书府张灯结彩,因着是雪音回来的第一年,府上格外注重,年夜饭上,她还喝了一杯酒,那酒是桂花酿,格外清甜,但喝下去之后,胸腔之中却渐渐灼烧起来。
雪音心情好,扶着翠莺的手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道:“世事难料,没想到如今我竟寻回了亲生父母。翠莺,来年我便求了母亲给你相看一户好人家吧。若是再拖,你年纪也越发大了。”
翠莺急了:“阿姐,我不嫁!”
雪音瞅她一眼:“你既喊了我阿姐,我便替你做主,为何不嫁?”
翠莺理直气壮:“阿姐不嫁人,我便也不嫁!”
雪音笑起来:“好吧,那回头再说此事。”
两人沿着长廊慢慢往回走,回到院子里才打算梳洗,外头就有人送了一箱东西过来。
“姑娘,这是皇上赏的,说是得知了老爷寻回了掌上明珠,也为之赶到高兴,这里头是赏给您的东西,您瞧瞧。”
雪音立即站起来,着人打赏下去。
翠莺把那箱子打开,却赫然瞧见箱子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上放着一封信。
雪音心中感到不安,拿起来信打开一瞧,却是她非常熟悉的字迹。
第36章 陆靖言跪在她跟前
雪音心中直抖, 把信合上,略微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
屋子里丫鬟都是讶然,这一箱东西俱是十分珍贵的衣料缎子,珠宝首饰, 还有一对彩泥捏出来的人偶摆件, 乍一看就是寻常的人偶, 可雪音仔细一看, 只觉得脑仁子都是疼的!
那人偶分明是照着她和陆靖言的样子捏出来的!
两人身上的穿戴, 五官与神态,都捏得惟妙惟肖,若是熟识他们二人的人瞧见了, 只怕立即就能认出来, 到时候有口都说不清楚啊!
她啪地一下把箱子盖上,吩咐翠莺:“快, 收起来吧,我困了。”
等雪音心慌意乱地回到床上放下帐子,这才敢打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雪音:初三那日我去齐家见你。”
翠莺悄悄地问:“阿姐, 怎的了?”
雪音让她进帐子里来,沉声问:“若是陆靖言说要来这里见我,你觉得他能见得到吗?”
翠莺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却只能缓缓说道:“若是世子想来, 只怕没有什么阻拦得了他,尤其是如今,皇城之内除了皇上,就是宣平侯得势, 无论走明的还是暗的,他想来都有许多法子。”
雪音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我绝对不能见他,我既下定决心远离他,他来我便走。若是实在躲不过,我便禀告了母亲,去乡下住。”
“阿姐,那您打算如何是好?尚书府再大,世子总能寻到……”
“初三那日,我便不在家里待着了,到时候我随着母亲去外租家拜年。”
见雪音这样说,翠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齐家的家事,陆世子总不能都料得到吧?
起初雪音没打算去拜年,她如今哪里都不想去,梅氏也依着她。
可等到初三一早,她又悄悄地说:“娘,女儿还是想去,但可不可以偷偷地去?不想要人知道我出门了。”
梅氏摸摸她的头:“好,那你换一件暖和的衣裳,你外祖母若是见了你,定然很喜欢的。”
雪音也去梅家之事并未让下人知道,临时才上了车,她上车之间回头看了一眼齐家的院子,微微一笑。
陆靖言就是再有能耐,也没法子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找得到她。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上梅氏都牵着雪音的手,给她说外祖家的事情。
梅家并不算富庶,但祖上便是读书人家,极守规矩,如今到了这一代,出了个翰林院大学士,外加齐尚书的助益,家中子女思想开阔了些,名下铺子田产之类的丰盈了许多,家门才算稍微有了些风光。
雪音下了马车,立即就瞧见几位舅母,表兄弟姐妹在等着他们。
梅家之人都是郎朗风骨清正,面相都是温润和煦,梅氏赶忙介绍雪音,雪音也随着她一一喊人,大舅母二舅母都极其喜爱地赞她美貌。
“同你娘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雪音,如今能找回来你,不枉你母亲日日吃斋念佛,想了这么多年呀。”
雪音娇羞一笑,唇红齿白,乌发雪肤,一身浅黄色缀梅花缠枝长袄让她若雪地里的一只百灵鸟,秀丽可人,如冰似月,就那般靠在梅氏身旁,看得人心都化了。
一群人簇拥着齐家人进府,梅老太太早已听说女儿找到了外孙女,此时期盼得不行,见到雪音便搂在怀里可劲儿地亲。
雪音仰头看着这慈爱的老太太,心中暖意万千,一叠声喊“外祖母”,又把事先做好带来的香囊送给她。
“外祖母,我娘说您总是夜惊,点了这香您睡觉时会安稳些。”
梅老太太笑得爽朗:“好,好,乖囡囡,外祖母记住啦!”
一屋子人相谈甚欢,梅家人口众多,年轻女孩儿也多,颜容一来便与那些表姐妹们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儿,没多时便有表姐主动来邀请雪音一道谈笑。
梅家之人都热情好客,几位表姐妹拿出来自己亲手绣的帕子,做的口脂等物分享出来。
“我虽粗手笨脚,但这口脂颜色还算不错,姐妹们可莫要嫌弃。”梅家大姑娘长着一张团团脸,福相又和气,首先把最好的那一盒塞给了雪音。
雪音感激至极,她来时也带了些东西,见几位姐妹都分享过了,便把自己的香囊解下来。
“雪音没什么好东西送大家,只有这个小玩意儿,还望你们莫要嫌弃。”
她把香囊里的一块香料拿出来掰成一块一块,分别放在桌上。
几人都是一怔,颜容有些好奇:“这是何物?”
梅家大姑娘闭着眼一嗅:“梅花的香味儿!”
很快,大家便都闻出来了,那小小的一块香料竟然都是扑鼻的梅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