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圆说:“还差点,再高再高。”
傻清说:“那我跳咯!”
纪圆惊呼一声,身体腾空后因为惯性往前扑, 两手紧紧搂住他脖子才稳住, 一片翠绿的小树叶伸到他面前,“哈哈!摘到啦!”
傻清也跟着哈哈。
两个人说话跟小孩似的,你一言我一语, 铜镜里三个人也咧着嘴吃吃笑,跟大傻子似的。
叶灵予心里觉得怪稀奇的,怎么看别人谈恋爱比自己谈恋爱还有意思。欸,不对,她还没谈过恋爱呢,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就扭头看向和谢灵砚坐在一起喝茶的白照南。
好巧不巧,白照南也跟着看过来,两个人眼神冷不丁撞到一处,又飞快移开,叶灵予瓜子也不嗑了,啰啰嗦嗦爬起来就往住处跑。
天爷,她不敢置信,她心刚刚竟然漏跳了一拍!像被谁狠狠揍了一拳!
为什么为什么,好奇怪!这种时候,她为什么会突然看向白照南呢?难不成她喜欢他才会下意识看过去吗?
叶灵予跑掉了,这种行为在两个男人看来,是害羞的意思。
谢灵砚忍不住姨母笑,胳膊肘捅白照南,“白师兄,去看看吧。”
白照南脸上腾起诡异的红,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我……”
谢灵砚继续怂恿,觉着叶灵予看人家谈恋爱看这么久应该也开窍了,白师兄此去性命应是无碍。
白照南内心挣扎几番,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下定决心后用力点头,“嗯!”
谢灵砚看他走远,好久好久,脸上笑意才慢慢僵住,他恍然想起,好像只有他没人喜欢了……
他成了剩下来的那个。
叶灵砚坐在山洞的石床上,许久还是无法平复狂乱的心跳,咋回事?她揉着心口,莫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她刚才为什么看白照南,白照南为什么看她?
看师妹和许镜清眉来眼去亲亲搂搂这么久了,这个眼神里包含的讯息她太懂了,怎么形容呢,就是酸溜溜,酥麻麻,甜滋滋的。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叶灵予不自觉摸脸,好烫!她抽出折腰剑对着剑面一照,果然,红成猴屁股了!
该死,难不成真喜欢白照南!师妹每次跟许镜清亲嘴都脸红的,那她是不是应该去跟白照南亲个嘴确认一下?
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一声轻咳,叶灵予抬头,山洞口一个逆光的高挑人影。
“叶,叶师妹……”白照南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却极力控制自己不发抖腿肚子不哆嗦,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叶灵予没犹豫,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拉着人手就往床边带。
白照南脑子糊住无法转动思考,叶灵予拉着他到床边按着他肩坐下,开门见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白照南真正开始发抖了,这个口气,跟上次在山门前堵他揍他时问‘你是不是写信骂我’一样一样的。
白照南缓慢朝着床尾挪,她如果打人,他是不会还手的,但老是被打也挺没面子,计划要跑了。
叶灵予想想从腰带里摸出一封叠得四四方方,边缘被磨得起了毛边的信,问他:“你上次写那个信还作数不?”
“啊!”白照南震惊,这封信她竟然还留着,不是早就撕碎了吗?
叶灵予将信在他面前抖开,确实是撕碎了,但又另在一张纸上拼好了,还是师妹给她拼的呢,她说以后有大作用。
虽然叶灵予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师妹说有她就一直留着,今天突然醒悟,原来作用在这里。
信纸上还沾染了大片干涸的血迹,大概是上次大战时她受伤沾上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白照南一时无言,这封信,无疑是彻底砸碎他心中对她上次打人产生的隔阂的一块砖。原来她一直留着,是不是可以说明她也喜欢自己呢。
叶灵予不喜欢啰嗦,她必须马上立刻确认这个事,她向来是雷厉风行最讨厌拖泥带水。
叶灵予说:“问你话呢,虽然我识字不多,但是师妹念给我听过了,信上写的是喜欢我的意思是不是?”
白照南轻轻吐出一口气,鼓足勇气点头,“是。”
叶灵予这时候变得出奇的冷静,像审讯犯人一样继续问:“那我守山门那段时间,你给我煮面也是喜欢我的意思是不是?”
这种小事她也在意吗,他还以为她脑子从来不记事的呢,但确实是这么回事,白照南再次点头,“是。”
叶灵予继续盘问,“那你刚刚看我,是不是也喜欢我。”
白照南沉默片刻,继而抬头看她,山洞内光线昏暗,但透薄耳垂下微微泛着的红还是暴露了她的羞涩。
她问的是,‘是不是也喜欢我’。
白照南说:“是。”
这次没有试图逃跑了,摊牌了,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想,他都不打算再逃避了。
叶灵予站在原地等,没说话。
她在给他时间跑,不跑的话,就没机会了。
山洞内乌漆嘛黑,她挡住了洞门口转角处那一点微弱的光,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表情,一个站,一个坐,静默许久。
白照南紧张得脊背冒冷汗,垂着眼帘不敢看她,不知道待会儿迎接自己的是拳头还是巴掌,或是窝心一脚。
没过多久,他听见嘘嘘梭梭一阵碎响,紧接着什么东西被扔到脚边。
他拾起,凭借手感和形状猜测,大概是一条腰带。
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揪住他衣领把他扔到了石床上。
叶灵予凶狠呲牙俯身上来,“我可是给过你机会逃跑了啊。”
入眼是她飞扬的眉毛和漆黑中坠着一点微光的瞳孔,黑发长长垂下来扫在他脖颈,痒痒的。
白照南忽然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那截泛着冷光的雪白双肩刺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登时都不清楚了。
“撕拉——”
衣襟被一股大力扯开,常年习剑练拳的手臂看似瘦弱实则充满力量感,不似寻常女子般。白照南目光贴着她手臂滑过,洞口投射的一点白光在边缘勾勒出一个美好的形状,他瞬间感觉呼吸困难。
他两手紧张交握胸前,轻声唤她:“师妹……”
叶灵予恶声恶气,“叫我名字!”
“叶,叶灵予。”白照南看着山洞顶,看稀薄的光在洞顶描绘出的粗糙洞璧像一幅遥远的山水壁画,脑子里一遍遍闪现的却是刚才惊鸿一瞥的美丽。
叶灵予粗暴扯开他的手,一只手握他两截手腕高举头顶,“上次我受伤你不是还摸我屁.股了,现在装什么贞洁列妇。”
你也知道是因为你受伤啊我的姐,不然平时谁敢摸你屁.股?活腻了?
但现在不是跟她争辩这个的时候,白照南梗着脖子,浑身僵硬,试图劝阻她,“你是女,女孩子……”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啊。
可叶灵予是谁,她凑近贴着他脸咬牙切齿问:“你不是喜欢我?难道你不愿意?”
妈的,她想起许镜清每次跟师妹亲近的时候,师妹起初都会推拒,偏头避开,可是也就做做样子,到最后还不是被许镜清那个混蛋吃得一干二净,两个人时不时就抱一块啃。
没想到白照南也学了个七八分,把那股子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她叶灵予也绝不强人所难,行不行直接一句话吧,她继续扯着他衣领问:“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不愿意我马上放你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嗯?”
白照南吞咽了一口唾沫,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的啊,他以前也偷偷想过那事的,但不是这样的场景,他想象的更浪漫美好和舒缓一些。
原来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无法预知的,所以才会有‘惊喜’、‘惊吓’和‘惊悚’这样的词。
他心中五味杂陈,便是又惊喜,又惊吓,又惊悚。
最后,还是认命答了一声:“愿意。”
叶灵予咧出一排森森白牙,“这可是你说的。”话落,埋下脑袋像野狗一样没头没脑没章法在他颈侧乱咬乱啃。
可惜这幅纨绔恶少模样没持续多久,战况急转,男女身体和力量上的差距很快体现出来。
白照南只是看着柔弱,合着他以前挨揍只是因为不愿意还手,叶灵予心中大呼上当,很快吃到了苦头,学许镜清跳崖参悟剑意时都没那么疼过。
这是不一样的疼,可偏偏事儿是她先起的头,这时候临阵脱逃未免太臊面子,她咬牙忍着。
宽厚的大手覆上她汗涔涔的额头,他呼吸浊重,“别忍着。”
不!
老子不!!
叶灵予在内心咆哮,喊出来她不就输了?不能输!让他瞧瞧,姐们儿硬气着呢。
她叶灵予什么时候输过,胜负心上来了,稍稍撑起身子勾住他脖子试图扭转局势,“换我上去。”
白照南轻笑,应了一声好。
叶灵予初时得意洋洋,凉腻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跪在那调整了一下位置,却突然就不会了,身体僵住,一时尴尬。
这方面男人天生无师自通,两手托着她,看倾泻青丝如波浪起起伏伏。
一通折腾直至山洞里一丝光线也无,外面天彻底黑了下来。
叶灵予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拥着薄被沉沉睡去,白照南精神尚佳,起身弄来清水为她擦洗,收拾干净后轻轻掀被躺下,将她拥入怀中。
再凶残的悍妇也有乖巧依人的时候,叶灵予也不例外,白照南心中安稳沉静,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她的肩,她动了动,在他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谢灵砚还坐在草地茶案旁看傻清给纪圆喂饭,看着看着,他微扬的嘴角忽然一点点垂下,看向了白照南和叶灵予离开的方向。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四周暗沉沉的,连虫鸣鸟叫也听不见的小境界里,只有铜镜外那个被温暖昏黄的灯光和欢声笑语填满的虚无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忽然变得好远好远,那盏昏黄的烛光没有一丝温度,没法温暖和照亮他分毫。
在他身边,只有一盏凉透的茶。
白师兄和叶师姐一直没有回来,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谢灵砚忽而苦笑。
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六十一章 我要长针眼了!
清蒸的鲈鱼剔干净刺, 碗底裹一圈汁水,筷子夹起喂到纪圆嘴里,傻清满眼小星星问:“好吃咩?”
纪圆吞咽口中鲜美, 点头,“好吃。”
傻清又夹了一箸笋片喂给她, 照例问:“好吃咩?”
纪圆说:“好吃。”
有来有往的, 纪圆舀了一勺奶豆腐喂过去, “你也吃。”
傻清张开嘴,啊呜一口,眯着眼睛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好吃!”
傻清人笨,又缺乏安全感, 很难通过她脸上细微表情来判断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能不停问不停问, 纪圆极尽迁就,有问必答, 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嗯’。
一天三顿饭,两个人你喂喂我,我喂喂你,算上问答流程, 一顿得吃半个时辰,纪圆从来没有不耐烦,吃饭是她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傻清的一天很充实, 做饭喂饭刷碗, 晚上抱着赤狐九说半个时辰话。
他话尤其多,唠唠叨叨跟老太太似的,连皮卡车也不愿挨着他, 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了,只有昏迷着的赤狐九跑不掉没办法。
每天就念叨着今天给圆圆做了几个菜,圆圆吃了几碗饭,圆圆对他笑了几次,不知道圆圆有没有多喜欢他一点。
圆圆长圆圆短。
亦或是举着胸前那面小铜镜欣赏自己的美貌,然后摇晃着赤狐九问:“我好看不?”
赤狐九没办法回答,傻清自己也能玩得下去,“当然比孔萩云好看,你没见过孔萩云吧,等你醒了就能见到了,我肯定比他好看。”
傻清每日魔音摧残,赤狐九竟真的有醒来的迹象,偶尔会把爪子举起来捂住耳朵。
对此呱呱深表感激,给傻清哐哐磕了三个大响头。
呱呱成为了太初仙门外门弟子,穿着改良的竹青色弟子服,还有了自己的一套小院子,紧挨着纪圆的屋,方便来教傻清做饭,帮忙照顾皮卡车和赤狐九。
呱呱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这里的人又热情又活泼,说话又好听,感觉跟回家一样的。种田捉虫有事业,每个月还能领钱,九殿下也在慢慢醒来,实在是太好了,超喜欢这里的。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除了谢灵砚。
这个地方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以前大家开开心心坐在草地上看戏吃瓜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铜镜外大师兄和小师妹感情迅速升温,私底下相处的时间变多,难免有些亲密时刻。
这种时候,继续坐在草地上看就显得特别没有素质,当然主要是他一个人看有点放不开脸面,多饥渴似的,人家白师兄和叶师姐都不来了。
所以谢灵砚会避开,回到住处修炼。
因为小境界内条件简陋,唯一一个山洞让给了身为女子的叶师姐住,所以他和白照南一直以来都是睡在山顶的大榕树树洞里。当然这是之前,现在白师兄已经搬到山洞跟叶师姐一起住了。
但自从白照南和叶师姐互通心意之后,两个人时常手拉着手四处乱逛。大榕树作为小境界内唯一一个视野好风景好的地方,成为他们常驻约会地点,导致谢灵砚无家可归。
热恋中的男女眼里除了对方容不下任何人,他们看不见谢灵砚愤怒的眼神,他们若无旁人亲近。
小境界就那么大,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旁的生物,缺少自然的声音掩盖,两个人明明刻意压低的卿卿细语显得格外刺耳。
谢灵砚想把自己像萝卜一样头埋进地里,这样就什么听不见看不见了。
谢灵砚开始想办法出去,小境界无法从内部打开,趁着晚上白师兄和叶师姐回山洞,他在大榕树下打坐冥想,企图让铜镜外唯一一个脑子还保持清醒的小师妹感应到他的心声。
救命啊!!
救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