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她当掌门没人不服,以前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就是。
吃吃喝喝,聊到深夜人都走得差不多,就剩几位长老和掌门还舍不得散场。
夏夜虫鸣伴着蛙声,凉风拂过,亲近的人就在身边,欣慰之余,又免不了提起从前的事。
叶灵予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纪圆痛哭,“我知道你过得辛苦,呜呜呜呜……”
纪圆任由她揩了一身鼻涕眼泪,略嫌弃将她往白照南那边推,“好了好了,过去就过去了还说这些干嘛,回来就好啦。”
白照南把叶灵予扶过去,也是个转移话题的意思,掩唇轻咳,“我,我和叶子,结为道侣了。”
喂哟,昵称都有了。
纪圆作为掌门,自然得有所表示,起身给他们敬酒,“恭喜恭喜!”
叶灵予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着眼睛在桌上捡了一把勺子,往前一搡:“同喜!”
白照南把她手里的勺子扔了,酒杯塞过去,楚音和谢灵砚也跟着起身,几个人碰了一杯,一人说了一句吉祥话,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喝到现在,几个人多多少少有点醉了,纪圆腿交叠着搭在旁边椅子上,往椅背上一躺打了个酒嗝,“许镜清变傻了,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叶灵予大手一挥,“早就知道了,我们在镜子里都看到了。”
纪圆点点头,“我想去许家打听打听他小时候的事,想办法帮他治病……”有蚊子飞过来,她一巴掌拍死,拿了块手帕擦手,“所以到时候还得劳烦几位师兄师姐,我可能得出去一段时间。”
白照南说:“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吧,现在有我们在。”
谢灵砚附和,“师妹看起来瘦了好多,想休息的话就休息吧,门派现在有我们了。”
纪圆颇觉欣慰,坐起来正准备碰个杯,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猛然顿住。
谢灵砚尚且保持一点清醒,见势不妙正欲站起来,纪圆捡起筷子在碗边用力一敲发出一声脆响,“等等,师姐你刚刚说什么,你看什么,在镜子里看什么?”
白照南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纪圆已经推开他爬到叶灵予身边,握住她的肩摇晃:“你再说一遍,叶师姐,看到了什么!”
叶灵予打了个嗝,酒气扑她一脸,“什么都看到了啊。”叶灵予甩开她伸手比划,“镜子,好大好大,里面什么都看得到哦。”
纪圆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地一声,她不死心爬起来继续问:“那你有看到我吗,我跟……”
叶灵予翻身趴在椅背上看她,“你跟许镜清在溪边亲嘴,在屋里亲嘴,在山上亲嘴,在草地上亲嘴……我们全看到了。”
“啊啊啊!不准说!”纪圆扑上去揪住她衣领,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上,叶灵予跪骑在她身上,“有什么啊,你那天还不是把我看光了!”
纪圆都快急哭了,“那是我的隐私啊,你怎么能乱看,你和白师兄是自己跑出来的嘛,不然谁想看你俩啪啪啊!”
叶灵予嘿了一声,“要不是你把镜子大半夜弄碎,我俩也不至于那么丢人啊!”
纪圆争辩:“是谢师兄给我求救我才把镜子打碎的,不然你们现在还困在里面呢!”
叶灵予瞪大眼睛,慢慢扭头看向谢灵砚。
谢灵砚心里也有气啊,跳起来嚷嚷:“是你们欺人太甚!那个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借着酒劲谢灵砚一口气把心里的怨气都吐出来,换平常别说呛声顶嘴了,在叶灵予面前他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他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甚至端了一碗菜汤啪一声扣到了叶灵予脑袋上,“你们霸占我的树屋,让我没地方睡觉,还成天在我眼前晃,我都快烦死了!我只是想出来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白照南不可置信看着谢灵砚,好家伙,他反应这么大,疯了吧!是有多生气啊!不怕死啊!
瓷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菜汤顺着叶灵予的脑袋往下滴,她头顶一个丸子,脑门两片菜叶,闭着眼睛,怒气值马上到顶。
叶灵予紧握双拳大声咆哮,“谢灵砚!我要杀了你!!”
谢灵砚拔腿就跑,叶灵予追出去,纪圆爬起来跟在后面,“你给你说清楚还看到了什么!”
白照南一拍脑门,明明裸奔的人是他来着。
楚音瞪大眼睛捂着嘴,久久无法回神,从那些零星的争吵中,她好像窥到了巨大的瓜山一角,啊啊啊啊!有没有人详细跟她讲讲啊!急死人啦!!
酒醉的蝴蝶们在田埂上乱跑,脚底打滑一个接一个摔到了泥坑里。
这周围是还没来得及修复的灵田,连日大雨坑底积蓄了很多泥水,谢灵砚掉下去就吃了一嘴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后叶灵予就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纪圆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抓了一把泥扑到叶灵予背上给她糊了一脸。
白照南和楚音跑来拉架,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泥巴大战。
过去一年里,被厚厚掩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被翻了出来。
那些伤心啊,难过啊,孤独失意啊,无能狂怒啊,通通都在泥巴里了,大家弯腰在坑底捞起泥巴互相摔打,你糊我一脸,我踹你一脚。
纪圆体弱,很快就被叶灵予反身压制住了,谢灵砚和楚音赶来救她,纪圆呸掉嘴里的泥巴手一指,“敢对掌门大不敬!给我上!”
五个人分成了两个帮派,白照南自然是跟叶灵予一帮,纪圆、楚音和谢灵砚三个一帮,两方对峙,啊啊啊大叫几声点燃气势以后开始往前冲。
谢灵砚和白照南很快扭打在了一起,叶灵予一巴掌就把纪圆按倒了,楚音尚且有一战之力,两个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往泥地里按。
纪圆艰难从泥地里爬起来,试图再次加入战局,还没靠近叶灵予就被她一脚踢在屁股上摔倒了……如此几次,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爬到岸边软趴趴坐那看。
她抹了一把脸,看见眼前还没完全搅浑的水里圆圆一个大玉盘,抬头一看,十五的月亮十四也圆,高高挂在头顶,周围几颗小星星一闪一闪。
今天果然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呀。
傻清中途醒来,揉揉眼睛坐起来没看到纪圆,打开门走出去,院子外面的桌子还没来得及收,满桌残羹,椅子倒了,碗碎了,筷子到处乱丢。
人呢?
傻清循着道侣盟契的牵引往前找,借着明亮的月色远远看见几个人在泥坑打架,他快步跑近一看,呀,那个矮墩墩的背影不是他的圆圆吗?怎么成个泥娃娃啦!
傻清大声喊:“圆圆!”
纪圆转头,不由精神一振,她的帮手来了!!
第六十三章 爱的初体验之迅疾
泥巴大战傻大个清清成最后赢家。
他左手一个叶灵予, 右手一个白照南,把他们按在坑底爬都爬不起来,杀疯了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楚音和谢灵砚也惨遭毒手,纪圆捂着肚子在岸上笑得打滚。
六个人爬上岸躺在空地上看月亮, 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大家都还在啊, 真好,就躺在身边呢,真好。
酒醉, 加一夜泥巴大战,纪圆早上起晚了, 猛然惊醒坐起想起今天要去监进院开例会。
她匆匆忙忙洗漱穿戴好出去, 傻清正系着大围裙在收拾昨晚的残局, 把剩菜倒进泔水桶拿去喂猪,碗筷摞到一起待会拿去洗。
纪圆抱怨:“你都不叫我起床, 我开会要迟了!”
傻清委屈,“我看你睡得香嘛。”
早饭已经做好放在石桌上,纪圆飞快喝了一碗粥,拿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 “我去开会了,你在家好好干活。”
去开会就要见到孔萩云了,孔萩云是个坏家伙, 傻清追上来, “我要去!”
纪圆越过他身体往后望了一眼,提醒:“你有一百多个碗要刷呢,今天还得给皮卡车和赤狐九洗澡……”
傻清一脸哀怨, 纪圆走出几步又回来垫着脚尖亲亲他的脸颊,“乖,我开完会回来陪你玩。”
傻清不情不愿放她走,叮嘱:“早点回来!”
昨晚玩得太晚太累,开会时纪圆瞌睡连连,偷偷用手撑着脑袋打盹,孔萩云的声音温和沉静,不疾不徐,还挺催眠。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身上还挺暖和挺好睡的,垫在手臂上的脑袋换了个方向砸吧砸吧嘴正准备继续睡,眼睛睁开猛地直起身子。
会场里人都已经走光了,连壁灯都熄灭,只剩头顶一盏散发幽冷的白光。
孔萩云坐在中间的位置看着她,两个人相隔不远,他轻轻笑一声:“醒了。”
纪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衣裳,灰紫色,有独特雅致的熏香。
纪圆把衣服还给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孔萩云关切问:“最近很累吗。”
纪圆不敢说是玩泥巴玩到半夜,傻呵呵挠头,“嗯,有点。”
上次一别是青龙门掌门寿宴,许镜清刚回来。这次见面,孔萩云发现她脖子上多了一条浅色丝带,刚好覆盖住了那块印记。
他缓缓垂下眉眼,嘴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问:“下月初五端阳节,要参加赛龙舟吗。”
纪圆敲敲脑袋,对对对,刚才开会好像是说到赛龙舟,结果她不小心睡着了。
赛龙舟?赛什么龙舟,门派拢共就三四十号人,都去赛龙舟了谁来种地啊,纪圆摇头说不赛。
孔萩说:“那正好,你过来帮忙吧,祭祀龙神大典正需要一位女官。”
“啊——”纪圆有些犹豫,孔萩云很了解她的需求,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担任祭祀女官不仅可以免去一个季度税款,还另有酬劳。”
纪圆尾音转了三个弯,马上重组了语言,“啊,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最近也没啥事。”不知是为了证明什么,末了还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补充,“夏汛将至,确实是得好好祭祀龙神!”
孔萩云稍稍挺直了背,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祭祀龙神仪式繁杂,规矩诸多,自明日起未时二刻,到监进院来,我会安排人教你。”
纪圆答应得爽快,且不说酬劳,光是免税这一项就足够了。别说是当祭祀女官,叫她跪下来给孔萩云用袖子擦鞋也愿意。
她心里打起小九九,省下这么一大笔钱,得赶紧雇人修复剩余灵田,扩大生产。
两个人说着话并肩出了议会大厅,纪圆小心翼翼问了一下担任祭祀女官的酬劳,孔萩云说了一个数字。他之后又说了什么纪圆没听清,脑袋被钱砸晕了,人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处宽敞的庭院廊檐下。
庭院里铺满白石子,一个浅浅的池塘,岸上一棵梅树,许是有阵法维系,盛夏时节依旧满树繁花,花下铺的石子如雪一般的白。庭院里的景致在这样的季节看来,颇为亮眼。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纪圆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人实在疲乏得很,跑到孔萩云家里来了都不知道。
孔萩云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知纪掌门可否赏脸跟孔某吃个便饭。”
矮桌上一个紫金香炉青烟缭绕,纪圆手里捧着茶杯,一时分不出是茶香还是熏香,只觉大脑异常放松,人软绵绵很没精神。
吃饭这样的要求纪圆自然没办法拒绝,孔萩云把祭祀女官的位置给她,明摆就是知道她穷,给她送钱来了,多余客套不必说,他安排什么她便应什么。
菜很快摆上了桌,有人请吃饭纪圆自然不能错过,吃一顿省一顿钱。
孔萩云很了解她的喜好,他家里的厨子手艺自然比傻清好,纪圆毫不在乎形象狂干三碗饭,桌上肉菜基本也被扫荡了个干净。
孔萩云很体贴,饭后又上了几样水果,切成小块盛在琉璃盘子里,纪圆秉承不吃白不吃的道理,干得七七八八。
擦嘴的绢布,漱口的茶水都放在手边,纪圆吃得肚皮圆滚滚正准备道别离去,孔萩云先一步起身,“祭祀的流程,我已经命人做了一份摘要,还请纪掌门移步内室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纪圆点点头,站起身往内室去,待客的偏厅放了一张梨花木软榻,她吃饱了正愁没地方躺,一屁股坐上去,身子放松仰躺,歇会儿。
榻前矮几上同样一个紫金香炉,点着安神的薰香,味道很熟悉,是纪圆失眠时常用的,许镜清不在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睡不着都会点。
吃饱了本就爱犯困,这会儿倦意袭来,纪圆靠在榻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约莫过了半刻,屏风后孔萩云拿着一册手札出来,将手札搁到桌上,坐到了她身边。
昨夜劳累,加熏香助眠,纪圆睡得很熟。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指尖顺着她面颊划过,停留在她唇边,拇指不自觉覆上,指腹沿着唇线细细描摹。
孔萩云微微眯了眼,食指忍不住撬开她的唇,缓慢而轻柔探进了口腔,轻而易举找到了藏在其中柔软腻滑的小舌。
他呼吸渐渐沉重,下巴微微抬起,目光迷醉,纪圆感觉到不适,轻蹙了眉,他立即收回手,脸上表情在一瞬恢复。
她动了动身子,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嘴,依旧熟睡中。
孔萩云站起身,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走,一手垫在脸颊下方,一手搁在腰窝,手腕软软地垂着,夏裙轻薄,凹凸出身体的曼妙曲线,裙摆处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腕,极美。
孔萩云总是擅于发现,只是这样的美人,许镜清不懂欣赏,真是可惜。
垂着身侧的手食指沾了些唾液,指尖凉凉的,孔萩云抬手张嘴含住,舔舐。
……
傻清坐在院子里给两个小家伙洗澡,赤狐九已经洗干净放在石桌上放着晒太阳,皮卡车还在抵死抗争中。
呱呱在一旁帮忙,抓住皮卡车的两条后腿,傻清往它脑袋上淋皂荚水,大力揉搓它狮子一样浓密的鬃毛,皮卡车挣脱不开,发出小狗一样呜呜的低咽声。
洗个澡跟打仗似的,洗完还不准人家跑,给按在石桌上晒,把毛晒干,然后关进屋子里,免得又出去疯玩弄得一身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