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书房的活,像是磨墨,它多有讲究,婆婆这捣蒜一般的手法……真心不合适啊!
而且,往砚台里倒的清水明显多了,磨出的墨汁色泽也不好。
哪怕瞧出不好,锦欢还是笑,一点儿没说婆婆做的不对不好,只推说她馋嘴了,想吃婆婆炒的豆芽。
这才将婆婆给支走。
怀着身子的儿媳嘴馋,时母非常能理解,然后兴冲冲就奔去杂物房洗豆子发豆芽去了。
锦欢摇摇头,手上按着时迁教过她的法子,细细地磨出墨汁。
为了相公的好墨不被糟蹋,她容易嘛她!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惊心动魄,更多还是细水漫流,家常过日子。
磕磕绊绊、做错事都是难免,但不能逮着错误就大声呵斥争吵,这样小事也变大了。
适当的看破不说破,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长辈也是要面子的嘛!
***
将豆子泡好,时迁还没回来。
眼看已经差不多到时迁下值时间,时母没忍住,牵着阿九便去院子外头迎他。
望眼欲穿。
好容易盼到人回来,时迁他东西还未及放下,就被他娘抓去书房,信纸都给他铺好,然后递了根毛笔过来:
“诺,笔给你,给老家写信,说说咱们在京里的情况。”
似是担心时迁说不到点子上,她赶紧又补了句:
“我说,你写。”
时迁:“……”
行吧,您请好嘞!
时母嘴巴一通扒拉,十分认真地将来京后的跌宕起伏描绘了一遍,包括时迁的官职、遇到的不靠谱的事,媳妇又有身孕了,当然重点还是……她跟媳妇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品级比老家的县令还有高一级。
就问棒不棒?
余下的时光全看老太太一人手舞足蹈地发挥了。
只偶尔话太糙时,时迁会略微修饰一二,毕竟老家人都不识字,以防到时他兄嫂请人念信时太过尴尬。
既然要写信回老家,那肯定锦欢娘家那边也要交代一下。
只是,轮到锦欢时候,她对爹娘有一万种的担心想诉说,又想尽可能打消爹娘对她的忧虑。
话到嘴边,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迁握了握她的手。
锦欢冷静了一会儿,这才提笔,将她想说的话亲自诉诸笔下。
旁边时父时母都惊呆了!
两人是都知道儿媳一直有跟儿子读学习念书识字的,但是……这才多久,都能写信了??
老两口是不认识字,看不出媳妇写的好坏,但是看媳妇那拿笔姿态……跟老三是一模一样的。
下笔时候,手也稳。
面不改色的。
等媳妇写完,时迁接过信来看了一眼,就直接塞进了信封。
这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
时母笑得又佩服又自豪。
果然,不愧是她家媳妇,就是比一般人能耐!!!
看时迁要将信封了,时母感觉补了一句:
“三儿你再给信里添一句解释一下,告诉她们这信是你媳妇自个儿写的,不是你代笔的。”
时迁:“……”
他想说不用补这句,画蛇添足,人只要眼睛不瘸,哪个能将这……这矮胖不匀的字认成他的笔记?
眼瞎啊?
只是,等时迁望了望媳妇被他娘夸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就老实闭嘴了。
许是有人真……眼瞎呢?
***
信件写好之后,就在时母的催促下寄去了老家。
跟着信件一起的还有几个包裹,装了京城的一些特产。
还有封诰命时天子赏下的料子锦欢也匀了两匹给她娘。
时母心说就这个给亲家,最有面子了,她自己也匀了一匹给闺女,再多她就舍不得了。
至于两个儿媳那边,那是想都不想,寄点吃的喝的就不错了。
东西跟信件寄走之后两天,时母整天寻思,猜老家人收到信后是个什么反应?
晚上躺床上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的,自己不睡还搅和老头子一起陪她唠。
把个时父给烦的,眼睛还眯着呢,嘴里哼哼:
“老家离咱们这儿多远你不知道啊,谁知道啥时候能到?”
也是。
时母一个翻身,闭上眼就将事情丢到脑后,还早着呢,该干啥干啥去吧。
时母这边放下了,旁人更没心思惦念了。
时迁在户部当差,冷板凳终于热乎了,还不抓紧时间学习?
下值回来也有事,督促媳妇……练字!
之前他眼睁睁看媳妇写完亲笔信,他就意识到:
有些事儿……真的真的……不能再拖了!
平时媳妇学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写的哪怕不端正,但是针对新学写字的人来说,也还行。
但是,当媳妇用他教过的字写信,将信堆一起时候,那效果……对时迁这样受过科考检验的人来说,那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练字,走起!
时迁当晚就将他当初用过的字帖从箱子里全给翻了出来,送了锦欢。
锦欢给他原地表演了个翻白眼。
时迁:“……”
哪怕媳妇翻白眼,时迁也顶住了,亲自看着锦欢哈哈拿起笔临摹。
媳妇要宠……字……也要练。
没的商量!
***
家里头,小夫妻打个嘴拌也是常事,日日仍旧蜜里调油地过。
工作上,时迁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前头好几个月他不是在坐冷板凳,就是跟着前辈屁.股后头打下手,帮忙。
总归忙也有限。
等进了十月,户部主事负责的那堆事情他终于混熟,刚好年景已过大半,顺势忙了起来。
平日时迁大多数负责管理土地相关的事务,要是有出差,他也会领着底下人去办理或者是别人领头,他跟着协助办理。
跟着十一月他又去了一趟京畿巡查,花了十来天的功夫,回来后人都瘦了一圈。
所幸,他经手的账册那都是十分细致,细致到对应的人口流通、土地税,以及是否有发生天灾人祸。
如此下来,他手底下的活那是又细致又精准,一点儿出入没有。
天子看过户部报过来奏折,他自己也翻了几回,心里十分满意。
这才几个月?
眼看着本届状元、榜眼、探花还老实猫在翰林院里混日子的时候,时迁在户部揽的这一摊子事已经做的有模有样!
真不愧是他挑中的人!
天子摸着下巴,模样贱兮兮的。
不过,时迁人再优秀,也丝毫不影响天子对两人立下的赌约(谁先生儿子)抱有必胜的信心……还有决心。
毕竟,天子他也是人,还是男人。
男人的尊严不能丢!
何况,他可是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对比时迁这个老婆奴,耙耳朵,只耕一块田的人……稳住,他肯定能赢。
三宫六院必胜!
于是,等晚膳时候,敬事房的小太监端来膳牌,跪在天子面前让他挑拣,天子那是非常之用心。
他眼睛盯着大银盘里面的绿头牌,一边伸手挑拣,看牌子上的刻字,一边在脑子中回忆名字所对应的人……的身材。
这个……瓜子脸,小细腰……不要。
这个……桃花眼,瘦竹竿……不要。
这个……大脑门,丰.乳.肥.臀……妥了!
小太监:???
陛下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
可不是嘛!
陛下的心思也太难猜了些。
从前陛下不留连后宫,不热衷于房事,她们着急,逮着机会就往宫外的娘家送信,让好好劝劝陛下,为子嗣计,多去后宫转转。
现在呢,陛下肯进后宫了,还对房事十分热衷。
夜夜要召美人陪不说,十晚上起码要八天是要宠幸美人的。
但是,宫里的女人还是急!
甚至,比早前更着急。
只因陛下这选的人……它……
以往得陛下恩宠的都是非常经典的美人,柳叶眉、杨柳腰、容颜魅惑、身段妖娆。
或是妩媚动人,或是性感热辣,或是天女下凡,或是超然脱俗。
再不济也是性子讨喜,天真烂漫,温婉可人。
现在呢?
家世高低不一,容貌美丑不一,只有一点儿相通……屁.股丰满……这可叫人怎么办?
难道要叫她们努力去长屁.股?
一时之间,宫外各个大臣家里不约而同地收到宫里女儿的来信,说是近来皇上他喜欢臀部丰满的女人,叫家里想法子搜集一下非臀的古方或是偏方也行。
不然,她们在宫里就要旱死了!
众大臣:“…………”
大.胸细腰的美人她是不好看还是不好摸?
从来只听说丰胸瘦腰以邀宠的……丰臀……闻所未闻,真是好大一朵奇葩!
陛下这审美……绝了……
底下大臣嚼舌根子归嚼舌根子,非议几句之后还是十分上心地给女儿四处寻摸丰臀方子。
毕竟,如今陛下还没有皇长子,女儿要是得宠,生下皇子……皇长子……几辈子的富贵许就有了!
有那机灵的,还做两手准备。
一边给女儿找方子;另一边,也做好找不到方子或是女儿用方子没用后应对的法子,私底下悄悄寻找屁股丰满的女人,预先给养在府里。
就等下次宫里女儿传信来说她还是没宠之后,家里就把人给送进宫里,献给皇上。
宫外很多大臣派人找秘方,找那丰满美人,动静闹得很大,风都吹到了时迁耳朵里。
旁人许是都以为天子是嗜好特立独行,只时迁依着他对陛下的了解,心中猜到了始末。
想到天子为了一个赌约,不计美丑地宠幸美人,这么牺牲他自己,时迁不由哈哈笑出声来。
他不厚道地瞧天子笑话的时候,也有人刚好在惦记他一家。
***
原来,是先前她娘口述他代笔的那封信终于送到了老家。
时迁他作为他们村里几十年礼唯一的当官的,他的信引来了很多人瞧热闹。
时宗跟时勇被地里叫回来时候,他两家门口已经被……包圆了。
见他两到门口,人家还问两人咋才回来……墨迹死个人,他们都等他两老半天了。
两兄弟:“……”
第九十四章 ……
兄弟写信回来, 人家比他们这个当事人还热情,这叫人怎么说理去?
时宗是老大哥,他领着时勇拨开人群, 走到最里头送信的旁边。
人家确定兄弟两都到了,这才将信取出。
一边的妯娌两没顾上信, 先将三房寄回来的包裹拆了,看看那边送了啥东西。
结果, 翻半天把包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一钱银子, 赵氏那脸色就不好看了。
孙氏脸上的失望也很明显。
她两这样, 旁边时母的几个堂妯娌就看不过眼了, 说得亏她们两婆婆不在,不然就凭她们两这眼里没人、只知道要东西的媳妇……叫她们婆婆知道了, 只怕当场就能将东西提走。
还给个屁啊!
女眷这边正叫嚷着呢,那边信也念上了。
时宗跟时勇兄弟两还在小声嘀咕,上次人老三在信里还是刚考中进士, 也不知现在他当上官了没有?
这个可以说是所有人最想知道了, 免得出去出去吹嘘说他兄弟/堂兄弟/一起光屁股蛋长大的兄弟/其他各路亲戚在外头当了大官, 却连个官职名都说不出来。
那多尴尬。
人都竖耳朵仔细听着, 便听送信的刚念了几句就提到了这个, 说是朝廷给的任命下来了——户部主事。
底下哄的一下就七嘴八舌问开了。
“户部主事是个什么官?”
“这官职管什么的?能断案嘛?”
“比咱们的县令怎么样?”
……
送信的也就是普通的商队上的人, 哪里晓得这户部主事具体管啥的,被问的一脑门子虚汗。
好在, 他眼神好使,偷着往下瞥了几眼,发现下面有写一点简单介绍,他长吁一口气。
“咳咳咳”他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把人稳住,这才继续给大家科普, 说这户部主事主要就是跟钱打交道。
朝廷收上去的各种税收不都要人管嘛,而有收钱必然还要有出钱的地方,户部就是总管这些的地方,时迁也是在这里头干活。
那既然跟钱打交道,那肯定跟断案没什么关系啦。
至于跟县令比?
县令当然比不上咱们的时大人啦,人家这户部主事可是六品。
“啧啧啧,六品官啊,那是厉害!”
有人砸吧着嘴叹呼。
他们本县的县里也才是七品官,这等于说时迁他比县令还大!
虽说官职不能这么比,哪怕是六品官,遇上本地的事情那肯定还是要听县令的,县令跟在户部任职那性质也不一样。
但是,跟乡里人掰扯那么开他们也弄不名白,单纯按品级来比确实没毛病,成吧,念信的给点了点头。
本来对时迁这官职没什么概念的众人一下子就惊叹起来。
乖乖,时迁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上回在家里这边时候,他还只是个举人老爷,如今人家已经是六品的大官了。
老时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