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妩拍桌起身,“绿萤,把披风给我拿来。”
“是。”
苏明妩极快地裹起长袍领褖打了个结,“李泰庆,走,我要去见王爷,我有事要和他说。”
“...现在啊?”
“当然是现在。”再晚难道去床上捉他么?
两人去承运殿的路上,李泰庆站在苏明妩身后,弯腰替她打着油纸伞。
夹在主子当中,为难的老太监边走边嘱咐,“王妃,王爷吃软不吃硬,你可别和他吵啊,您好好说,好好说。”
苏明妩蹙眉,心里也有打算,“嗯,我晓得。”
都和符栾吵了两次,多少摸清了点他的脾气,而且,她今日的学习还是有所收获的。
一炷香后。
苏明妩站在殿门口,李泰庆替她叩门,“王爷,王妃有事见你。”
符栾阖着眸,轻笑了声,不错,听完就急着跑来了。
“妩儿,进来。”
苏明妩来的路上是有点生气,毕竟符栾没有拒绝清楚。
但是听他这样喊她,心里莫名好受了点。
苏明妩推开门,她出来匆忙,未干的挽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身上是银色的披风罩住,那气势活像是个来抢人的美艳女土匪。
符栾掀眸就看到她这副打扮,闷她那么久,也没逼得她开口,听到此事,来的倒是挺急。
他勾唇道:“看来,王妃比较在意的是,本王的身体用在哪处。”
苏明妩闻言耳尖微红,按着她素日的性子,这时候定然是死不承认的。
但是,根据今日她的学习所得,这次即将到来的争执,她决定开场就要直白,要软和,还要肉麻。
苏明妩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说辞。
“王爷...”
符栾了解她的脾气,预料到她又要寻别的理由嘴硬,低声笑道:“嗯?”
没想到。
他的小娇妻沉默了会,很快涨红了脸,睁着双盈盈水眸凝视向他,“是的,王爷,我比较在意你的身体,所以,你能不能,替我守身啊?”
第64章 土味情话
符栾闻言, 错愕之下,唇边弧度稍滞,但很快, 是愈发明显的上扬。
他语带笑意, “哦, 那比较不在意甚么。”
苏明妩双颊绯红, 攥着手心仿佛在耍狠, 梗着脖子道:“没, 没有不在意的, 王爷的心和身体我都要!”
符栾单眸盯看她, 并指招了招, “你来。”
苏明妩刚说完那些自觉‘粗俗’的话,胸脯紧张地起伏还未定,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走上台阶, 给自己打气一般,诺道:“嗯,来了。”
符栾方才只是留心了苏明妩的羞容, 亟待走近看清她上下, 眸色忽然一冷。
男人玄色九蟒袍服加身,身量高大, 狭长凤眸稍微凌厉, 周遭气场就很是吓人。
苏明妩心惊, 王爷不会生气吧, 他那样凶悍的人,她怎么敢要求他的。而且回想起来那句话,好像是不太软和,就光剩直白了...
苏明妩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尚未融会贯通,就急急忙忙说出来,怕不是这次又要闹一场。
她心怀惴惴,绕到瘿木案桌,隔着男人的圈椅三五尺,不想再靠近。
符栾几乎是在女子踩上最后玉石阶梯的同时站起身,走近上手的时候,苏明妩害怕地差点闭上眼睛,然后才发现,他只是替她把外面罩着的沾水披风解扣,“李泰庆现在是连伞都不会打了。”
苏明妩终于明白过来符栾是担心她,松了口气摆手道:“没,不关他的事,是臣妾走的急。”
“急甚么。”
苏明妩轻声坦白,垂着眸,带点委屈意味,“臣妾怕来晚,就得去床上捉王爷...”
“...”
听到这句,符栾正好解完扣,他笑着将湿掉的披风甩在桌角,顺势打横抱起女子坐回了圈椅。
苏明妩很少看符栾穿官袍,真是比常服吓人的多,她的视线没处着落,只能盯着他微敞开的领口。
“王爷,你没其他话要说么,我,我刚才那样的话,你,你要回我什么啊。”
符栾连日没睡,今天偶尔的间隙基本都是在闭目养神,他轻笑道:“可以。”
苏明妩没事做,习惯性地描着他襟口微凸的绣线,“啊,就这样?”
“嗯。”
“...”
苏明妩此次来是抱着要起争执的,也想过哪怕吵闹,她都会尽量软和直白的将意思带到,没想到最后这般容易劝服他。
“王爷,您是不是知道我会来?”
符栾勾唇:“不太确定。”
苏明妩手肘半撑,仰起头,“那我要是不来呢,你会不会宠幸林芷清?”
符栾睁眼垂眸,看着怀里扭来扭去,不□□分的女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明妩贝齿咬了咬唇,暴躁的一面隐隐要露出端倪,过了会儿泄了气,闷闷地道:“真话吧。”
他都这样说了,还能期盼什么好回答。
符栾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晾了她片刻,慢条斯理地凑到她耳边咬了下,道:“不,会。”
“...”
男人说完就开始笑,低沉的笑意使得他胸腔微震,苏明妩抬起头,面色羞恼地敲了他一拳,“王爷,你就喜欢耍我玩儿,我心里都快急死了。”
“如果,本王当真要了林芷清,王妃会不会闹?”
苏明妩想了想,“不闹。”
不但不闹,她估计都不会再闷了,以前不晓得喜欢一个人会如此有独占欲,真是奇怪,她喜欢符璟桓的时候,就没那么纠结此等事。
罢了,不管它。
苏明妩想起她这个月的烦闷,揽住符栾的腰,试探道:“王爷,您现在心情好么,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嗯?”
苏明妩犹豫忖度须臾,还是将不太符合常理的请求说出口,“王爷,我想,我们能不能把玉清池那晚的架再吵一遍?”
她想过好几次,就是有种吵完才后悔那句话应该那样说的感觉,所以解开结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演一遍。
苏明妩‘软和’地蹭了蹭他,“王爷,你说行不行嘛?”
“...好,你想怎么吵。”
啊,绿萤说的太对了,原来男人这样好哄的!
苏明妩早就在心里模拟了无数开头,“王爷,您就先说那句:你怎么会来,我不是让李泰庆告诉你,在这儿等我。”
“...”
符栾到此时真的有点不想搭理他的小娇妻,着实是傻乎乎,然而看到女子乖巧地伏在他怀里,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嗯,你怎么会来,我不是让李泰庆告诉你,在这儿等我。”
苏明妩可怜兮兮地接道:“因为臣妾想你了,以为王爷也会想我,可是你对我好凶,到池子里还赶我走...”
“...”
符栾禁不住笑出声来,低头轻掐了记苏明妩的腰,“哪里学来的这种逗趣把戏。”
“这个没学,臣妾想了好久,觉得本该这样说的。”
符栾看着苏明妩明媚认真的容色,他眼底的笑意尚未消散,抵向她的额头,声音透哑:“玉清池赶你走,本王也很后悔,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
“那日嫣粉的裙衫,你穿得很好看,本王很喜欢,想了好几日。”
这话说得突然,苏明妩鼻尖一酸,喉口泛起微堵,难以名状的很想哭。
她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呜咽声断断续续,“王爷,你...你...真是讨人厌极了!”
符栾抿着薄唇,摩挲女子纤薄的背,也不催促,就像是哄小猫崽似的,有节律地轻拍安抚。
苏明妩哭的似乎要将这整个月积攒的闷气,都借着眼泪彻底清光,末了不忘蹭几下男人已濡湿的蟒袍襟口,将脸上泪痕擦干净。
因为才哭完不久,女子脸蛋绯粉,嗓子带着沙沙嘶哑。
“王爷,我仔细想过,我决定愿意与你坦白,我之所以去义川街——”
“不用,收着罢。”
苏明妩眼尾还晕红,不解地看向符栾,讷讷询道:“可,可是,王爷不是不够信任臣妾,想听臣妾的秘密吗?”
“王妃,知不知道本王为何没有查你。”
“嗯,王爷是怕查到了什么,不得不杀了我。”
苏明妩和霍刀想的一般,就是符栾其实不够信她,怕查出对她不利的,所以才会放任。
符栾笑了:“就你做的那些,本王能查出什么背叛?”
他不是不信她,从益州帐篷无意间看她偷偷写信的那一瞥,他就猜到无非是暗自做些经营类的杂事。
符栾的确不喜苏明妩抛头露面,但倘若她实在想做,在他的底线许可内,他也不会太过管束。
苏明妩忍不住追问,“那王爷为何不查我?”
符栾抱她的手势紧了紧,轻笑了声,启唇道:“本王喜欢,看王妃藏小心思。”
他对自己的女人,有独占欲,却没有窥探欲,他也从来没有想把他的雍凉王妃,禁锢在王府里只能作娇雀。
那晚在殿内,他生气的是她不愿告诉,而不是事件本身。
苏明妩大概能明白符栾短短话语中的含义,能这般将话说清楚,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仰着精致小脸,发自真心道:“王爷您真好,那臣妾赚私房钱遇到麻烦了,能找王爷帮忙么。”
符栾唇角微扬,“...你倒是很会利用本王。”
“是啊,王爷真好!”
“...”
...
今天的苏明妩如同吃了糖蜜,甜甜的话半句不离夸赞。
符栾明知她是不晓得从哪里学的依样画葫芦,也还是很是受用,被她磨着磨着,莫名其妙地同意了将来替她做三件事的配额。
夜色渐深,外头的雨好像都停了,戌时的箭漏弹跳出响动。
苏明妩的腰有点酸,在男人身上换了个躺姿,“王爷,听说,您七月五就要去下面州县了。”
苏明妩不清楚符栾要去的地方,因为她也是从绿萤那闲聊听得。
“不在凉州,去的是江南。”
“噢...”
苏明妩心忖,凉州至少快马当天能来回,去江南比京华近了许多,但十天半个月怕是不会回来。
“王妃,在想甚么?”
“又要与王爷分开,臣妾舍不得。”
符栾看着她,笑着戳了下她的柔嫩脸颊,“是么,本王看你的样子,还挺高兴的。”
“...”
苏明妩在听到的瞬间,是想到自己出行方便能做经营,可她也是真的不舍得符栾,好不容易将话说开,这才还有不到十日,他又要出去。
苏明妩抱紧男人,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没骗你啊,真的是不舍得。”
...
符栾身上暖暖的,聊着聊着,苏明妩就不知觉睡了过去。
良久后,她半道醒来,揉揉眼睛抬头,符栾闭着眼似乎也在憩眠,她听李泰庆说过,王爷近来睡得极少。
她记得,哪怕晚上符栾来她房里,霍刀都会等在外头,估计需要等他回主院处理公事。
苏明妩起身,轻轻摸了摸符栾瘦削的下颚角,在他嘴边啄了口,便想从他身上下来,省的弄得他睡得不舒服。
可刚一动,男人的手反而箍的更紧,他低声道:“别乱跑。”
“会压着王爷。”
“本王压.你身上那些晚上,你不也睡得着。”
“...”
苏明妩脸上一红,羞的索性不管了,窝进他怀里继续重新开始睡。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男人随手将眼罩扯开,扔在桌上。
苏明妩若是没睡,就会发现她那晚没有看错,男人的左眸确实毫无受伤痕迹,甚至在睁阖的瞬间,瞳色好似有闪过一抹赤金...
第65章 甜
武威府昨日下过雨, 雨停后,天气不再那么闷。
雕花拔步床上,苏明妩舒服地翻身伸了个懒腰, 和罗熏香沁入被褥, 干燥微暖的柔软将她包裹, 仿佛置身在厚厚绵绵的云层。
她悠悠睁开眸, 眨了几下, 眼前是熟悉的珠帘与屏风, 应当是符栾后半晚将她送回的樟月殿。
“王妃, 您醒了呀。”
绿萤蹲在墙角, 看到苏明妩睁眼, 站起来走近,歪着头小声:“王妃,桌上是不久前送到的信, 奴婢先替您去拿竹盐和牙具。”
“昨晚王爷何时来的?”
“唔...好像都快平旦了,王爷没多停留,据李管家说, 漠池府那里又闹, 有个姓崔叫什么的军师大人,骑快马赶来在门外等见呢。”
“嗯。”
苏明妩晓得崔珏, 是个对符栾忠心且厉害的人物, 她起身披了间外衫, 回头询道:“漠池府里, 是说北羌来捣乱吗?”
绿萤傻傻地回答:“王妃,奴婢,奴婢也不懂这些...”
苏明妩笑了笑,“嗯, 去吧,拿洗漱物什来,我先看看信笺。”
“是,王妃。”
今日雨过天晴,绿萤走之前把殿门和窗牖全都敞开透透大气。
殿内宽敞明亮,苏明妩坐到桌前,信是陆景山写来的,有两件重要的事,其中首件是之前早已使得她心烦的漕运司大船配额。
陆景山的意思,漕运司上下打点不难,难的是,商船想换大船有个首要条件,就是坊中所有小船须得同时运满货物出仓,以示经营发展至瓶颈亟要突破。同时,这也是为了避免河道拥堵的有效限行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