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天,卫烬还是没有回来,连董福祥和小禄都不曾露面。
又过两日,悬案迟迟未破,虽有卫烬三令五申地制止,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随意漏出了一两点火星子,就搅得帝京人心惶惶,京郊还起了几次流民冲突。行宫这边更是严重,甚至都传出了卫煊亡魂归来索命的谣言。
一向最是好脾气的姜央,也终于忍不住爆发,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地行使她皇后的权利,彻查谣言的源头,期间但凡传过此话的,都严惩不贷,这才在大敌当前之时,把自家后院打扫干净。
这一日,卫烬仍旧没有回来。
姜央这颗心,也没法再像往日那般平静。云岫给她送饭,她也无甚胃口,随意动了两筷,便搁下了。
都说物极必反,原以为这回他们遇到的已经是绝境,该往好的方向拐弯,可就在这日黄昏,姜央例行查验完山下送来行宫的物资,回流芳苑给小红鱼换水,却发现鱼不似平日那般活泼,游动的姿势也异样得紧。拿到太阳底下仔细分辨,鱼身有一处明显的伤痕。
竟是被人生生拔走了数片鱼鳞!
谁干的?!
脑海里宛如有闪电劈过,姜央忽然一阵目眩,呼吸不畅,撑着炕沿才勉强站稳。贝齿咬着樱红的唇瓣,咬到唇瓣都发了白,她仍旧没松开。
夜宴凶案悬而未决,又丢了这致命的劳什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都不敢再往下细想。三月末四月初的日子,拂面的春风都依稀带着初夏蝉鸣的温热,她却只如坠冰窟般,四肢百骸都在打颤。
而这天,距离卫烬离开,已经整整五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个过渡章整理脑子,二更会努力粗长。不要怕,它还是一篇甜文。
继续谢谢各位仙女的投喂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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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雨归人
帝京暗夜。
太阳落山后,大雨便“噼里啪啦”倾盆而下。行宫所有宫阙全都站在狂怒的风雨中中,檐下的宫灯摇晃不定,打横飞起,金黄流苏纠结纷乱,暗红的灯光明灭不定,似随时都要乘风远去。
流芳苑,后院。
宫人内侍们齐整地跪在廊下,各个都低着脑袋,噤若寒蝉。细微而杂乱的脚步声在大殿内来来去去,如水波般,伴随悲戚的哭腔。
“云岫姑娘,奴婢今天一整日都在厨房帮忙,别说进姜姑娘的闺房了,就连灶台,奴婢都没离开过。”
“奴婢也是奴婢也是,云岫姑娘倘若不相信,大可以去寻管事的刘公公问话,奴婢今儿个一整天可都叫他眼皮子底下戳着呢!”
“还有奴婢!还有奴婢!”
……
喊冤声此起彼伏,逐渐盖过暴雨,要将屋顶掀翻。云岫揉着抽疼的太阳穴,抬手在半空中压了压,“都安静些,安静些!你们不用这么害怕,姑娘这次叫你们过来,不是跟你们讨要东西的,是想问你们,可有瞧见谁指头上受了伤?”
底下众人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指头,指头,就是这个……”云岫指着自己的食指,继续解释,“就是这块皮肉,可有谁受伤了?跟被开水烫着一样的红疤,有没有?那可不是一般的疤啊,会传染,闹不好就成了疫,要出人命的!”
底下人一片哗然,纷纷低头瞧自己的手指,确认无恙,又扭头瞧别人的。
“都瞧仔细了啊。”云岫勾着脖子四下扫视,跟左右小声吩咐,便转身进了里屋。
姜央坐在窗台前,身上已换好了白绸竹叶纹的中衣,发上钗环也都卸好,三千青丝柔柔铺散在肩,烘托出一张细洁无瑕的脸。真正的美人无需装点,所以一坐便是一种含蓄的美,只是人却没什么精神。
一阵风吹来,绵密的雨丝透过槛窗,飒飒落在书页上,把案头淋得尽湿。她也没去搭理,兀自端坐着,一瞬不瞬地盯住瓶中那只小红鱼发呆。
今日被莫名其妙拔了鳞片,鱼也无精打采,给它喂多少鱼食,它都恹恹的吃不下去,若不是嘴巴还会动两下,云岫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云岫过去关窗户,转身到桌前沏茶,“姑娘放心,奴婢已经亲自领人去庑房查验过,所有行宫里的人,也都一一抓过来问话,绝对不会叫那歹人逃脱。”
其实说是要找,几片鱼鳞,又该怎么找?是以搜宫是假,摆出阵仗先把贼人吓唬住才是真。照书上对那浮萝毒性的描述,若是接触时处理不当,即便没伤及性命,手上也会有烫伤一样的红斑,所以才有了廊下那一番故事。
只要把这红斑说得厉害些,便是那贼人想隐瞒,旁人也会为自己性命考虑,同仇敌忾,将那人揪出来。
“姑娘也别太担心。”云岫将沏好的茶塞到姜央手里,宽慰道,“凡事都往好了想,没准是谁瞧见这鱼好看,想抓来玩,不小心抠下来几片鱼鳞呢?那天我不也手贱,想下手捞来着?”
“不可能。”姜央一口否认,“我千叮咛万嘱咐过,谁都不准靠近这鱼,违者重罚。况且你也瞧见了,我这几日给鱼换水,都是何等小心?皮手套都灼废不下十双。那人哪里是偷鱼鳞,分明是从砒/霜罐子里,舀走一小勺砒/霜!哦不,砒/霜都没这般厉害!倘若真就只是有人想玩玩,光是将手伸进这水里,不等我发现这鱼被拔了鳞,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中毒身亡,还用得着咱们费这劳什子心思?”
那人就是冲着鱼毒来的!
只偷鳞不偷鱼,就是不想被她觉察,可见其心思不纯。
到现在都没查到人,要么就是他深谙这条鱼的特性,并未在自己手上留下任何破绽,要么就是早已逃离行宫。又或者更糟糕,他根本就不是行宫里的人!
偏生这节骨眼,卫烬一直没回来……
姜央搭在茶盅的手不自觉收紧,实在没心情喝,重重一放,说道:“不行,我放心不下,得亲自去别院看看。”说着便起身去木施前取了件外衣披上。
“姑娘!姑娘!”云岫紧几步跑上去拦,“外头还下着雨呢,姑娘可千万别冲动。万一磕了摔了,或是叫别院那个凶手抓了去,奴婢找谁要人?若是陛下在这儿,他也不会答应让您就这么出去的。”
“可是他在哪儿!”姜央急道。
云岫一下哑了口。
是啊,人在哪儿呢?便是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也得有个口信才是,这样空让人在这儿等着,算怎么一回事?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雨珠在屋上汇聚,顺着滴水滔滔泻下,浸湿檐下一大块青砖。沉默良久,姜央已低头系好衣带,转身去找油纸伞,“你甭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云岫自是不放人,却也实在拦不住,跺着脚,正当焦灼之际,外头终于传来一声天籁般的通报:“陛下驾到——”
两人都愣住。
云岫最先反应过来,伸长脖子往帘子外瞧,确定是卫烬的身影,不由欢喜地喊出声:“回来了回来了,真回来了!”喊完便一把夺走姜央手里的伞,朝掀帘进来的人行了一礼,便却行几步,带着人退出门去。
回来了?真的?
大约是太久没有音信,此刻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姜央还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不敢相信,上前扯扯他袖子,又戳戳他肩膀,眼睛一眨不敢眨,唯恐就是这么个眨眼的瞬间,人就又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卫烬被她这模样逗笑,抬手摸摸她脑袋,“怎的?不认识我了?”手滑到她后脑勺,将人压进怀里,深深地,似要揉进骨血里,让她耳朵就贴着自己左边胸膛,柔声问,“那你听听,是不是我?”
他许是这五日都没怎么休息好,凤眼里没了往日的赫赫锋芒,血丝遍布,下巴也生出了胡渣,扎得她额头疼。原本清洌似醴酒的声音,此刻也喑哑无比,破锣一般。倒是眼底的光,和胸口的心跳,还和从前一样。
一见到她,就怦然绽放。
姜央原本揣了一肚子火,就等着他回来好好发泄一通。眼下看见他这副模样,拳头已然抬起,却是兀自收紧五指,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明知道自己不忍心对这样的他发火,还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故意想让她心疼……
“混蛋!姓卫的,你就是个混蛋!”姜央边跺脚,边捶他胸膛,力道小小的,还不及奶猫挠痒,脸却是一直深埋在他胸膛里,舍不得离开。
泪珠顺势滑落,一颗颗全都掉在他胸膛,沾湿了他衣襟,将他一颗心都浸在里头,闷闷的,酸酸的,比被人拿到剜还痛苦。
卫烬不由咬紧牙,越发将人圈进怀中,轻轻一叹:“莫哭了……”垂眸瞧见她一双赤/裸的玉足,忙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去到榻边坐下,“怎的不穿鞋?你身子这么弱,如何折腾得起?”
“不要你管!”姜央又捶他一拳,瓮声赌气道,“反正你也不管我了……”
卫烬闷闷哼笑两声。
小姑娘一向沉稳理智,遇事不慌,似这般耍小孩儿脾气,还真是比六月飞雪都难遇见。也就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做一孩子,简简单单的孩子。
他乐意瞧见她如此,有他在,她自然无需坚强。
“哭了?”卫烬耐心地一缕缕勾开她面颊前的碎发,柔声问。
姜央却是撅着嘴偏头,坚决否认:“没有。”眼睛一眨,泪珠就顺着面颊掉下来一串。
卫烬强忍住笑意,竟难得没打趣她,只顺着她话头道:“行,没哭,我哭的,帮你擦干净。”
说着便抬起她柔软的面颊,将唇贴上去,一点一点,舔吻去拿一道道泪痕,从脸颊,到玉颈。动作轻柔得,像在亲吻一抔雪花,稍一用力便会融化似的。
熟悉的气息缠绵鼻尖,仿佛窗外的春雨随风“淅沥沥”飘入心扉,只一瞬,便将她腔子里荒芜的焦土滋润得春暖花开,不讲半点道理。姜央由不得环住他脖颈,闭上眼,人便飘上了云端,又像没入无边海洋,周围全是他的气息,而她只是一叶扁舟,在他的温柔中载浮载沉。
情不自禁,她仰面送上自己的唇。
四唇不期然相接,她的微凉,他的滚烫。
那灼烧般的反应,两颗心都不自觉颤了一颤。
卫烬却是没再动作,缓缓睁开眼,浓睫密密交织,泄出一线朦胧的天光,叫案头的灯火晕染得更加迷离。
姜央知道,他已经情动,却仍是用沙哑的嗓音,克制地微笑对她说:“去睡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
说罢,卫烬便抱着她起身。
可人才刚要站起,姜央却忽然施力将他压回去。
……
案头的烛火“哔啵”爆了个灯花,光晕缩小一圈,只将将照在他们俩身上。目光缠绵,天地寂静,仿佛就只剩这小小的一隅。
光影下的美人,总是比平日要来得更加诱人,迷迷滂滂,像云间的月。
卫烬情难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却愈发喑哑。
……(抱歉啦,各位宝贝们,此段内容在晋江不方便描述,我知道脖子以下不行,但我不知道脖子以上,两颗头接吻也能被锁,审核大人麻烦能不能看清楚,什么也没有啊!为什么锁!别锁啦!!烦!……
卫烬努力强撑着,却只能无能为力、也心甘情愿地闭上眼,听她软着声音在自己耳边呢喃:“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却只是在那片如梦似幻的春光中越发拥紧她,听见自己声音无限享受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没粗长起来,怪我,给各位仙女谢罪了(跪.jpg)
虽然还是得谢谢以下各位大佬的赞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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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雨
这场邀约虽是姜央发起的,起初也的确是她占主导,可渐渐就成了姜央被桎梏在他怀中,像是蝴蝶落入蛛网,明明没用什么力道,却牢牢将她掌控,翅膀再折腾也是枉然。
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浇灌着久旷的土壤。
他绵软的嘴唇也同春雨一般,轻缓而绵密地辗转在她唇上,平日说话虽刻薄,尝起来却回味无穷。每一次触碰,都伴随一种浓烈的情感,直冲脑海,一次比一次强烈,搅得周围的空气都似酿了酒,沉醉了两颗心,让人想分开,又控制不住被深深吸引。
姜央紧张地闭着眼,又耐不住心底的好奇,眼帘掀开一小道缝,偷偷瞧他。
夜色昏昏,灯火杳杳,他们的身影被无限拉长,遥映到墙上,逐渐纠缠成了一道。
也不知是谁有这闲情逸致,在这场无边无尽的春雨中吹起洞箫,曲调婉转悠扬,搅动空气中每一寸暧昧。
卫烬在那片箫声当中安静地闭上眼,越发扣紧她脑袋,睫影深浓,鼻梁高挺,隽秀的面容在明暗中交迭,流淌出几分沉沦的迷醉感,尽情沉溺在她唇间的芬芳,又害怕伤了她,动作放得格外轻,宛如蜜蜂采撷花蜜,只浅尝则止。
姜央由不得羞红脸,垂睫不好意思再往下看,可眼睛却有自己的意识,如何也舍不得闭上。
她知道,她是喜欢他这模样的,平日对谁都冷若冰霜,唯独会对她温柔地笑,深邃如海的眸子也唯独会为她染上痴迷的红。他每一次发力,都是因她而疯狂。
姜央终是受不住,忽闪着眼睫,缓缓闭上眼。
卫烬却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和美人榻之间。四条木头腿抗议地“咿哑”作响,他置若罔闻,嗓音仿佛砂石磨砺般,透着干涸的沙哑,在她耳边玩味地吐纳:“看够了?”
边说,她边咬住她雪白圆润的耳垂,惩罚性地碾了碾。
姜央小小地“啊”了声,在他怀里情不自禁哆嗦了下,却是不敢睁开眼睛,只撇开脸嘴硬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饿死鬼赶着去投胎的模样,谁看你啊。”
卫烬胸膛闷闷地笑,拇指轻轻摩挲她额角细软的绒发,牙齿还咬着她耳垂,“我为什么变成饿死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姜央这回连脖子都热了,愤愤捶了下他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