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肇:“……”再多的话都在徐老爹面前无处说起。
徐肇索性直接走回大堂,留下徐老爹站在原地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厅里,周家少爷为了避嫌,已经提前走了,只剩下周夫人和边语。
周夫人正坐在边语旁边,笑语晏晏跟边语说话,轻声和她说一些有身孕的人的注意事项。
小姑娘捧着茶杯,竖起耳朵倾听,不时点点头,一副惊叹的表情。
“夫人懂得真多。”边语由衷的说道。她都不晓得孕妇不能吃的东西有那么多。
周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哪里,我毕竟是过来人,这些小事宜他们男人哪注意得到,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或不懂的地方,尽管过来问我。”
看着边语乖巧应下,周夫人唇边的笑意越发深,接着抛出她的饵,“要不然,你和肇儿一起搬到府里来住如何?左右一个月后都是一家人,倒也不用分的那样清楚,我没有女儿,一直就想要个贴心的囡囡,你要是住进来,我也有个伴。”
周夫人轻拍着边语的手,一副贴心长辈模样。
边语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绞尽脑汁正要开口的时候,脑袋上落下一只大手,将她整理好的发型弄乱些许。
她忍不住埋怨:“夫君,我今早梳了好久的发……”言下之意,能不能别祸祸她的发型。
徐肇挑眉,闻言手上却是更肆意了些,丝毫不顾边语幽怨的眼神。
等到小姑娘气呼呼的躲到一旁盘发的时候,才对着周夫人一行礼,说道:“谢夫人好意,只是小语睡惯了家中的床榻,贸然换地方,只怕是不习惯。”这就是变相在拒绝周夫人让他们住进周府的要求了。
周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接着送到嘴边,抿上一口后才笑着说道:“这样啊,那倒是不方便,我只是想着肇儿你那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往日还好,现在小语有孕,可能会照顾不过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徐老爹在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见周夫人的最后一句,忍不住插嘴问出声。
“没什么。”周夫人笑眯眯站起来,迎徐老爹坐下,对她说道,“肇儿和小语不是两个人住在外面吗,我担心小语怀孕后,肇儿照顾不过来,毕竟一个大男人,难免又不细心的时候,便想着说教他们住进府中,也好有个照应,没想到肇儿说小语认床,这却是不巧了。”
周夫人一大段话,将她的好心好意尽数到来,最后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将徐肇塑造成一个不领情的小辈。
徐肇放在身旁的手忍不住握紧又松开,黑沉的眼眸滑过一道暗芒。
徐老爹被周夫人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理,“你媳妇真的认床,要不住进府里,也好有个照应?”
徐肇状似无奈:“嗯。小语到了陌生的地方,夜间都休息不好,现在有身子了,要是睡不够,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不然,有个人照看着也是极好的。”
行吧。徐肇都这般说了,徐老爹当然不会勉强,转头拍了拍周夫人的手,十分欣慰。
“你有心了。”夫人对他儿子是真好啊。徐老爹感概。
徐老爹这一说话,周夫人眼角的周围都要笑出来了,她说:“应该的,你那文瑞当亲儿子看,肇儿我更要多加照顾才是。”
徐肇看着两人进入“你好我好”的状态,盘算着也该走了,便和徐老爹说了一句要提前回去收拾院子,免得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毕竟小姑娘身上可还背着一个认床的习惯呢。
徐老爹一听这关乎他未来孙子的健康,大手一挥,派了两个人过去帮忙,徐肇趁机带着边语走了。
“儿大不中留啊。”徐老爹看着徐肇匆匆离去的背影感概,“连娘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到高兴,如今她也是要做奶奶的人了!”徐老爹自顾自高兴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周夫人越攥越紧的帕子,眼底满是深深的扭曲。
*
离开多月,小院无人打理,虽然整体还是能住人的,但边边角角难免生出杂草,桌椅床被也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徐老爹派过来的人是两个干惯了粗活的婆子,徐肇这点地方还不够她们两个收拾上一个时辰。
除草,洒水,擦桌椅,晒被子……不多时,整个院子便清清爽爽焕然一新。
“辛苦两位。”徐肇递了个荷包过去,人虽然是徐老爹派过来的,但毕竟是周府的下人,理所当然的使唤难免落人口舌。
果然,那两个婆子结果红包掂了掂重量,立刻笑开了眼,对着徐肇行礼,说是以后有事还可以找她们,她们私活也是接的。
“一定。”徐肇说道。
关了房门回屋,看见边语坐在椅子上,眨眼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柔和下来。
“怎么,肚子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刚才老大夫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他,说孕妇体内有寒毒,本是不易怀孕的体质,怀孕期间要好生将养着,不然这一胎要是没养好,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了。
徐肇一听就知道是上次小产给身体带来的危害,顿时沉默,问大夫说需不需要安胎药,倒被老大夫瞪了一眼。
“安胎药哪是说吃就吃的,目前你家娘子没什么大事,就是要谨慎些,不能干重活,吃食方面也要多加注意,三月份胎儿坐稳了之后,倒是可以过来找我把把脉。”
徐肇应是。
现在看边语摸着肚子的模样,忍不住就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一脸紧张。
“啊?”小姑娘被问懵了,“没事呀,小家伙儿很乖,一点都不闹腾。”
她只是,她只是被这个突如起来的孩子惊喜到了而已。边语想,真好啊,一定是她上一个孩子又投生回来了。
才一个半个月,胎儿都没成型,哪里会闹,徐肇想,然而唇角还是慢慢带上笑。
挨着边语一起坐下,将人紧紧圈在自己怀里,摸着小姑娘的肚子,两个人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傻乐了一个下午,并就着孩子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大名还是小名统统都想好了,无聊成这个样子,放在过去是徐肇想也不会想到的事,然而他现下却乐此不疲。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上一个没能降生到世上的另一个孩子,但内心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好好的出生。
“今晚想吃什么。”徐肇问道。
边语眨眼,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快黑了,她居然和夫君说了这么久的话?
徐肇见她愣住不会神,又问了一句。
“想吃面。”边语说道,徐肇不问还好,一问肚子就疯狂绞起来,本来中午没吃几口饭就被鱼腥味给熏吐了,现在肚子可不是空空如也?
一想到徐肇做得清汤面,撒上小葱,握上一个煎的两面金黄的煎蛋,边语嘴里的口水就不住的往下咽,要是能加点醋就更好了。
还挺会挑。徐肇想,然后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开始和面简单,半个时辰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就端上了餐桌。
边语平常吃饭都要顾忌自己在徐肇心目中的形象,虽然吃的不少,但从来都是斯斯文文,小口下咽,今天实在是饿狠了,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嗦了一大口面。
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一边吃着一边想,夫君的厨艺真的比她好太多了……为人娘子的边语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羞愧。
好像?到现在,他们家进厨房的,几乎都是夫君?
夫君是不是嫌弃她没用,所以才不让她进厨房,是不是在变相的嫌弃她……
徐肇眼睁睁看着边语吃面吃到一般,然后发起了呆,长长的面条还挂着嘴边没吃进去,眉头倒是越皱越紧。
徐肇敲敲她的碗,提醒道:“想什么呢,再不吃面要凉了。”
“夫君果然是嫌弃我。”刚刚回神,就看到徐肇拿着筷子敲她碗,催促她快些吃面的严肃场景,想到刚才的念头,不禁委屈巴巴的掉下眼泪,满脸控诉。
最后气哼哼的吃完整碗面,也不理会徐肇,兀自端着碗进厨房洗了。
“夫君最讨厌了!”边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说道。
只是敲了一下碗的徐肇:“?”
一墙之隔的人家又传来熟悉的窃窃私语。
“那秀才小娘子找回来了?我怎么听着在哭呢?徐秀才打她了?”
“唉,瞧着徐秀才以为是个深情的,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人,还打媳妇。禽兽!”
徐·禽兽·肇:“……”不是,说清楚,他干什么了他。
第59章 桃花镇边家。
“……
桃花镇边家。
“我儿, 莫担忧,你自去就是,为娘定会想法子为你报仇。”边夫人抚着边柔的头发, 对方坐在铜镜前, 原本美艳的人儿现下面色苍白,两颊消瘦,死气沉沉,对边夫人的话不作任何反应。
“娘……”边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沙哑着声音开口,像粗粝的沙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我不想去。”她说。
边夫人拿着一把梳子替她梳着头发,垂下眼眸道:“……王府的车架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边家禁不起更大的打压了, 本来边柔被萧王妃的人押着遣送回来,虽然并未大张旗鼓,但消息灵通的人家还是得到了内幕, 往昔为边家权势所震慑的人都和饿狼一般, 只恨不能多咬下一块肉。边夫人终究是一介女流, 在和人交涉上没有男人那么方便, 因而吃了不少亏, 她又犟着不肯把边老爷放出来,加上萧王妃有意无意的打压, 边家是日渐衰落, 生意门庭大不如前。
梳妆台上放着的是萧王府送过来的精致贡品, 但再细腻的粉,再名贵的口脂都遮挡不住边柔的憔悴。
“我不想去……”她只喃喃重复这句话, 边夫人的心簌簌地疼,然而只能含着泪将边柔送上王府地车架,她知道, 边柔是要做为和亲对象嫁到邻国去的,然而又怎么样呢,她一点都阻止不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去贪那块玉佩!
边夫人咬牙看着边柔心如死灰,任人摆布地上了马车远去,撕拉一声,手里的帕子裂成两半。
“小贱蹄子,给我等着!”她想着手上传来的边语和徐肇的近况,眼底一丝怨毒闪过。
*
阿嚏——边语坐在床上,挣扎着不想起来,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换来徐肇不轻不重的训斥。
“穿好衣服,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边语还惦记着昨晚的事,穿好衣服之后拦着徐肇不让他进厨房,非要找回自己贤妻的地位。
“我来就好了,夫君读书辛苦了。”小姑娘拉着徐肇,将人牵出来引到正屋的椅子上,往徐肇手里塞了一本书就往厨房去了。
徐肇:“???”怀孕的人都想一出是一出吗?
无奈的捏了捏眉心,觉得有样东西能转移边语的注意力也好,自己趁着大清早的冷意盘算起从这段时间到秋闱的规划。
乡试不比院试,不是单靠徐肇自己就能摸清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进书院,由正经的师长教导,但边语又在这个时间点怀孕,徐肇怎么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自己去求学。
因而要怎么规划两者的平衡,就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难题了。
边语还没有将早饭端上来的时候,徐老爹上门了。
“儿啊——”还未见到人,便听到了徐老爹洪亮的声音。
徐肇站起身迎接:“爹?你怎么来了。”
徐老爹笑道:“昨天有点东西忘了和你说,寻思今天你应该有空,想着不要耽搁时间,便出门早了些。”
“什么事?”徐肇给徐老爹到了一杯热茶。
“……哈哈……”徐老爹尬尴的挠了挠头,道:“爹这不是要续弦了吗,这么大的事,总得去和你娘说一声才是……”
第60章 徐肇的娘是徐老爹的同村……
徐肇的娘是徐老爹的同村长大的一个姑娘, 徐老爹当年在外跑商的时候,是徐娘子一个人家里家外的忙活,撑起了半边天, 偶尔一次徐老爹不忍她和自己久居两地, 出门的时候便带上了徐娘子,没成想就那一次,遇上了山匪,徐老爹万幸逃过一劫,徐娘子却落得个身消玉殒的下场。
后来徐老爹悲痛之下,将徐娘子葬在了江城外饿一座山头上,那里青山绿水, 也算让徐娘子死后有个好归宿。
徐老爹每逢忌日就前往坟前清扫祭拜,因此徐娘子的墓倒不像旁的一般荒凉长满黄草。
徐肇手里提着一壶新酿的米酒,手上牵着边语站在坟前看徐老爹对着墓碑碎碎念。
清风吹过, 一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满上, 据徐老爹说, 徐娘子在世时没有别的爱好, 单单就喜欢小酌这么一口米酒,新酿成的滋味最得她的欢欣, 因为她爹在帮人酿酒, 她从小喝着好滋味的米酒长大。
徐肇心里转过几转, 徐老爹终于向徐娘子说完了他要续弦的事,转头对着徐肇说:
“来给你们娘磕个头, 好叫她在地下高兴高兴。”
徐肇带着边语跪下,点了三柱香,祭拜这个给了原身生命的女人。
徐老爹在一旁抹眼泪, 眼里闪着欣慰的光。
“好!好!”他使劲拍了拍徐肇宽大的臂膀,儿子已经长得比他高大多了,他们老徐家也算后继有人,就算他死后,也有脸面去见祖宗和莲娘。
祭拜完徐娘子,考虑到边语怀有身孕,而山上湿气重,徐肇便带着边语先回去了,问徐老爹,对方摆手表示还要再待一会,一副你们小两口爱走就走,别打扰我和莲娘的相处时间模样。
徐肇摸了摸鼻子,麻溜的带着小姑娘下山了。
今天天色有些阴沉,虽然没有寒风,然而还是让人感受到寒冷。
徐肇看了眼缩瑟着脖子的边语,不顾对方的反对,掀开斗篷,将人拢到怀里。
被劈头盖脸罩住的边语:“?”周遭的空气一下就暖和了起来。
小姑娘使劲扒拉,总算将自己的脸从厚重的斗篷里扒拉了出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呼着白气,软软道:“你干什么呀。”两人挨得这样近,徐肇几乎算裹着边语大步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