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该你了。”边柔笑着说道,只是细看,眉眼里全都是嘲讽的意味。
第5章 郊外东湖,湖光秋色,滟滟……
郊外东湖,湖光秋色,滟滟摇波,初春的湖畔,东郊园林里的百花盛放,一簇挨着一簇。
若是放在别日,边语见到这般多的花,不说欣喜,可心情也会略略好上那么几分,只是现下,她看着递到眼前的精致箭矢,在家从来只知道洗衣做饭的小姑娘蒙了。
她说:“大姐……我不会。”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边语不知道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明明她好好的站在药堂门口等那人出来,谁知道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姐出来跟她打招呼,话里话外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小姑娘硬着头皮跟人聊了几句后,莫名的人家就要拉她来参加赏花会,小姑娘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被拉上马车,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嗒嗒跑出好远了。
小姑娘急得都要哭了,那凶恶男人说让自己在门口等着,出来却见不到人,这……
小姑娘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软声跟小姐说,自己有事,赏花能不能以后再说。
小姐不以为意地摆手,拉着边语说道:“有什么急事,花会耽搁不了多久,你我可是好姐妹,怎么,陪我去都不行吗?”
小姐边说着,边赌气般地假意甩开边语的手,一幅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地样子。
小姑娘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娇娇的人,虽然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但对方伤心的模样总让小姑娘有种愧疚感,她眉头一皱,眼看着就要答应下来,但是……
想到那个男人临走前的警告,和眼神里的凶气,小姑娘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她真的会被打死的。
付小姐嘴角志在必得的笑顿时就僵了。
她觉得边语和她姐姐边柔一样讨人厌 。
付卿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这可是素银阁的新品,攒了她一个多月的私房买的,为的就是在今日的赏花会上压边柔一头,谁知道还未踏出府门,付卿遥就收到边柔穿着素锦楼大师傅的定制新衣出门的消息,这让她一下子就揉碎了手里的帕子。
普通的新品和定制的谁更好还用说吗?
同为茳镇双姝之一,付卿遥向来跟边柔不对付,今天付卿遥在花会上作词一首,引人传诵,明天就能传出边大小姐提诗一句的美闻。两人明争暗斗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
这次花会眼看着就要被边柔压下去了,这让付卿遥怎能不着急,正愁着呢,就看到路旁站着的边语。
付卿遥见过边语一次,在边府的后花园里,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清扫着湖畔的落叶,面黄肌瘦的。
付卿遥当时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这是谁啊,我说边柔,你家也太苛待吓人了,都不给人吃饱饭?”
到现在,付卿遥都记得边柔那高傲的脸上出现的难看神色,后来才了解到,那是边柔的庶妹。
要是今天边语出现在东湖花会上,边柔还不知道该怎样气恼呢……
让人拦着要下车的边语,付卿遥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
果不其然,就在边语和付卿遥争执的时候,东湖到了。
掀起马车的帘子,付卿遥带着边语进去的时候,边柔失态地揉碎了手上的一朵牡丹。
小姑娘一看到花会上还有自家大姐,立马就蒙了,整个人不住的回忆起那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身体微微发颤。
接下来的事情小姑娘记不太清了,那位带她来的娇娇小姐,在和大姐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只留下边语一个人跟边柔面对面。
她看见自家大姐艰难的扯出一个笑,随后笑着和身边的女伴说道:“家里不成器的妹妹罢了。”
说完,又转头冷眼看着边语:“跟上!”
边语:……大姐更怕了。
小姑娘也不敢搭话,紧憋着呼吸,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姐身后,只想着快点结束宴会回药堂门口,只是她没想到,尽管她再三小心,还是被人当笑话来看了。
她呐呐的再次重复道:“大姐……我真的不会。”
边柔收回眼里的嘲讽,一把将小巧的袖箭塞到边语手里:“投就是了,废话这么多。”
边柔的心情很矛盾,一边她恨不得将边语出大丑,一边又顾忌着边家的脸面,颇有些进退的两难的地步。
边柔瞧了看热闹的付卿遥一眼,按下心头的愤怒不表。
这个仇,她记下了。
边语措不及防被塞了袖箭,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同样精致的投壶,在边柔眼神的催促下,只能颤颤巍巍的瞄准,紧张的眨了眨眼,悄悄将手心的细汗拭去,抬手,射出。
袖箭带着姑娘家软绵绵的力道,不太利落的划破微风,噗的一声飞出,在离壶口还有两步之遥的地方倾斜而下,眼看着就要落到地面。
突的,一颗灰扑扑的小石子从门口的方向射来,在空中与袖箭相击,搭——
石子落地,袖箭却改了方向,又被稍稍抬上了一点,直直落入壶口。
呀!
有看热闹的姑娘惊呼起来。
“中了!”
付卿遥准备说出口的奚落话语生生咽下,边柔紧撰的手也缓缓放开,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倒是其他参加花会的小姐,忽地一下全围到边语面前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到底闺阁中长大的人很难有其他心思,见到一个擅长投壶的人就兴奋得不行,哪里还管得着边语的身份。
毕竟,她们又不交友,只是探讨一下投壶小技巧而已!
边语哪里有过被这么多人围着的经历,再说,她看得真真切切,明明那袖箭就要落地了,是一颗石子撞了一下,才中的。
边语挤在人群中,有些惶恐。
徐肇在门口遥遥望见这么一副场景,对上小姑娘不知所措的实现,张口:过来!
他知道边语能看明白,果不其然,小姑娘一看见他,连自己都没发觉到,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徐肇看见小姑娘对身边人说了几句,然后就朝自己跑过来。
还挺听话!
徐肇挑了挑眉,对着身旁的东家和这赏花会的主人道了声谢:“在下家中人已找到,多谢东家和李夫人。”
东家抬起手,本想拍拍徐肇的肩,却突然发现自己矮了人家半个头。
东家:……笑容渐渐消失。
于是只能改为摆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呵呵”徐兄这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
离七尺差了一点的东家李铭生扼腕。
李夫人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不过是个心疼人的汉子来找自家娘子而已,年纪大了以后,李夫人就越发喜欢看小年轻恩爱,每每总能让她想起年少的时光。
因此对于徐肇接人的举动好感颇盛。
“哎呀,没什么,接了你家娘子就好,年轻人好好过,日子长着呢。”李夫人倒是觉得边语的亲事不错,虽说徐肇现在是个泥腿子,可就李夫人看来,会疼人才更重要。
这边家大小姐挑人的时候,怕是挑花了眼。
徐肇谦敬的拱手,道是。
这时,边语小步跑到徐肇面前,小脸红扑扑的,拉了一下徐肇的袖子。
徐肇不动声色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指,稍后放开,再次对东家和李夫人道谢后,就带着人走了。
*
正值初春,河畔的柳树焕发着生机,嫩绿的小芽从树干的一头钻出,随风舞动。
徐肇一言不发的朝城门口和牛叔约好的地方走去,脚步由快到慢,边语一开始还能跟在身后,渐渐的就有些吃力了。
身后的脚步声从缓慢到急促,再到小跑,渐渐的没了声息。
徐肇又走了两三步,见小姑娘还是没跟上来,才回头,瞧见人正站在路边,眼眶红红的,头都快低到地下啦,却还拿眼神偷偷的看他。
徐肇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忍不住,大步走回去,对边语说:“回家。”
小姑娘惊喜的抬头,看着眼前面向凶恶的男人柔和下来的眉眼,抽了抽鼻子,小声回道:“嗯。”
她知道徐肇生气了,本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当出门时还会牵她手的男人一下将她甩在身后时,她还是慌了,就仿佛十几年来从未被人爱过,突然得到的那么一点点幸福也要离她远去,从心底生出来的惶恐和不安简直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还好,徐肇还是停下来等她了。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拉住徐肇的袖子,试图以此抓住人。
徐肇瞥了她一眼,任她去了。
刚刚的教训也足够了,记住以后别乱跑就行了,没必要给人太大的压力。
徐肇捏了捏眉心,出药堂时,发现边语不见了的糟糕心情还立在眼前,要不是东家帮忙,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呢。
小心眼的徐某人表示,回家再算账!
两人黏黏糊糊的出发,回来时却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看就是闹了别扭的样子,这让牛叔频频侧目。
砸吧着嘴巴,牛叔忍不住说了徐肇两句:“刚进门,量着你媳妇一点。”这一看就不是会疼人的。
徐肇一楞,顿时哭笑不得,又碍于小姑娘的面子,不好多做解释,只能回了句好。
这让牛叔再次叹气,颇有些同情的看了边语一眼。
好好的姑娘家,偏偏嫁了个二流子,本以为改好了,现在看来,还是那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祖宗的话是真理!
第6章 到村口后,不知道自己在牛……
到村口后,不知道自己在牛叔心里的形象变了又变的徐肇,一脸真诚的跟牛叔道谢。
“叔,辛苦了。”
牛叔摆手:“辛苦啥,顺路,都是同一个村子的,没啥。”当然,牛叔才不会说他也是看徐肇今天没那么流里流气了,才载人一程的,放在往常,给他钱他都不送。
看着人牛叔驱着车往家里走,徐肇也带着摸着半黑的路回家了。
出门时刚过饷午,回来的时候都快吃晚饭了,这也是徐肇没想到的。眼瞧着见底的米缸和橱柜,徐肇第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本来想卖完药材就去集市看看,将家里缺的必需品和粮食一起买了,熟料出了边语不见的事件,一下午忙着找人,竟然把粮食的事给忘了。
徐肇:……
颇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小姑娘,徐肇举手咳了咳,沉着声音说道:“今天乱跑,知道错了吗?”
男人高大的身影压迫下来,带给边语极大的压力。
边语瑟瑟的点头,微不可察的后退了两步,想起姨娘的话,忍着牙齿轻颤带来的恐惧感,尽量让自己软了声音:“知……知道,我下次不敢了。”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就微带娇软,寻常说话,都像撒娇似的,更别提现下刻意的软了嗓子,徐肇的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语气。
“那么。”徐肇朝前一步,居高临下,“今晚你只能喝粥,不过分吧。”
边语跟着脚步踉跄,后退一小步,避开徐肇凶人的目光,小声说:“不……不过分。”还给她饭吃就很好了。
徐肇接着半点不客气的使唤人:“回房间收拾东西。”
边语:“……好。”小姑娘半点怨气都不敢有的哼哧跑进房间里,抖抖被子,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完全不知道刚刚还凶恶的某人却是吐了一口气,慢吞吞的挽起袖子,到厨房拿出剩下的一点米,勉强熬了两碗粥。
徐肇沉默的喝下一碗淡得水似的粥,万分庆幸自己中午留了一点米。
被叫出来吃饭的边语不疑有他,小姑娘的胃口不大,一碗清水粥就足以饱腹,是以,当天晚上,被半夜饿醒的人就只有徐肇一个。
熟悉的饥饿感从腹中传来,徐肇撑起身来,看着小嘴微张,浅浅吐着呼吸,完全没有白天战战兢兢模样,睡得香甜的边语,舌尖忍不住顶了顶牙根。
吃了睡,睡了吃,不是兔子,是猪吧!
第二天一大早,徐肇摸黑爬起来,推了还在睡觉的边语一下。
小姑娘看着睡得挺香,一有动静就睁着惺忪的睡眼嘟囔:“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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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肇放轻声音:“我要出门一趟,回来给你带早饭。”
边语迷迷糊糊撑着坐起来,头一点一点:“好。”
徐肇实在起得太早了,公鸡都还没打第一声鸣呢,就算村里最勤快的人家,现下也不过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依旧捞过背篓,徐肇推开门,领着一顶草帽,花了快一个时辰,将将从村口走到镇上。
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两个包子狠狠吃下,灌了一口摊主给的热水,徐肇这才往外吐了一口气。
“谢了大娘,给我留六个包子,我买完东西回来拿行不?”
“成,怎么不成,保证给你留热乎的!”守摊的大娘眉开眼笑,一个劲的招呼徐肇。
徐肇也不耽搁,家里缺的东西还挺多的,他手里的银钱有限,只能先挑着紧要的买,剩下的以后慢慢来。
背上的背篓从轻到重,徐肇刚刚到手的五十多两银子也流水般的花出去,转眼就花了十两多。
觉得自己还没买够的徐肇:……
山上的石斛将将采着也就能烘出三斤多的成品,冬天快到了,徐肇还想加固一下自己那漏风的房子,被褥也得全部换新的……
忍下买东西的欲望,徐肇松松了背篓的绳子,准备回去。
冷不丁的,被人从身后扣住肩膀。
“偷了钱还想跑,你胆子不小。”
徐肇:?
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山河书院院服的书生正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我看你也浓眉大眼,一声正气,这么干这种下九流的勾当。”
书生越说眉头拧得越紧,一幅准备长篇大论,以圣人言感化徐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