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在徐老爹身后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就这说话的能力,怕是他上辈子销售部的经理才能勉强一拼。
徐肇夹了一筷子肉到边语的碗里,小姑娘太廋了,营养不良。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
边语自觉地收拾好桌子,端了碗筷到厨房洗碗。
徐肇也跟着进去,出来时端了一旁红豆酥和一壶茶水。
给徐老爹和周随从各倒上一杯。
徐老爹捧着杯子,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徐肇。
这是他的儿子,十几年来都没有见一面,眼看着他离开时才那么一丁点大,现下成婚了。
徐老爹心里充满着对徐肇的愧疚,不自觉脱口而出:“乖宝啊,你要不要跟爹回江城。”
第10章 徐肇倒茶的动作一顿。
……
徐肇倒茶的动作一顿。
“怎么说?”
见徐肇没有想象中排斥的反应,徐老爹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爹刚才出去走了一圈,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徐肇嘴角抽了抽。
什么情况,游手好闲吃喝赌的情况吗?
然而徐肇显然低估了金钱的魅力,在徐老爹明摆着是个财神爷的情况下,是得有多不长眼,才有人说徐肇的坏话啊。
徐老爹还在接着说:“虽然你这些辛苦干活,但是没有田地,只能打短工,终究还是没有根……”
不,有的,只是被你儿子卖掉了!
“虽然你勤劳能干,但这些年运气不好,没能攒下多少钱……”
勤劳能干?偷摸人家猎物吗?
“以至于到现在才娶妻,旁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谢谢,这个媳妇也不是正当来的。
“爹呢,在江城也混得还行,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差事不成问题,不说多强,起码比在村里打短工有前途,怎么样?”最后一句,徐老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到徐肇的自尊心。
徐肇一怔,透过徐老爹的神请,彷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有人曾经这么小心翼翼的问过他的意见。
徐肇的眉眼可见的软化下来,看得徐老爹心里一颤一颤的。
哎呀,没生气就好。
“爹。”徐肇见面以来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他慢吞吞的说:“我想读书,考科举。”
哐当——
周随从的手里的茶杯磕到了桌子。
徐肇抬眼看过来,周随从擦了擦桌子,讪讪一笑,“不小心,不小心哈哈……”
实在是徐肇刚才的话太吓人!
周随从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不着边际的想:徐叔的这个儿子还真敢说啊。
科举!那是一般人能考的吗,他们周家旁边住着的就是一户书香世家,家里三代单传,代代都是读书人,最高的成就,也不过考了个举人而已。
今年倒是听说他们家的小公子要下场试一试,可人家也是从小读书读了十几年的,就这,还不一定能过呢。
徐肇大言不惭的要考科举,这让周随从一开始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全都没了,只剩下一个不靠谱。
徐老爹倒是没有周随从那样的想法,但也觉得徐肇的这个想法有点那啥……
徐老爹好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乖宝啊,你怎么突然就要读书了呢,这……书不好读啊。”徐老爹那和徐肇如出一辙的眉毛拧起,好声的跟徐肇解释。
徐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知道刚才有些冲动了,但是看着徐老爹那样,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我再想想。”他说。
徐老爹明显松了一口气,并不是他不想让徐肇读书,而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在徐肇小的时候,徐老爹看着书院招收学生,也曾经动心过,回家跟花娘的商量,要不要咬牙供乖宝读书的时候,被徐肇哭着喊着拒绝了,嗓子都哭哑了。
可把徐老爹心疼的,从此再也不提读书二字。
“这样,爹名下有一间书铺,你放心,这是爹自己攒下来的,跟周家的产业没有关系,给你打理?”
书铺?
徐肇正了正神色,“也是在江城吗?”
有戏!徐老爹眉毛都快吹起来了,“是在江城,虽然地段有些偏,但勉强也能挣口饭吃。”
徐老爹显然很是自豪。
在江城那么多年,除了帮周家打理家产之外,他自己也置办了一些产业,虽然不多,但也够养活他的乖宝了。
徐肇呷了一口茶水,压住眼里的笑意,“嗯好,过几天我去看看,爹你什么时候走?”
说到这个,徐老爹的眉眼又耷拉下来了。
“待会就得走了,这批货还没交,今晚还不出发的的话赶不上时间了。”
“这么早。”徐肇说,“那不是要赶夜路?安全吗?”
乖宝关心我了!
徐老爹美滋滋的,正想开口展示一下自己当爹的能力,旁边的周岁安就笑着开口了:“肇哥放心,徐叔走商向来最注重安全,每次都会雇上四十个左右的镖师,安全的很。”
很好,这不就是怕死吗,看来他爹被山匪劫怕了。
徐肇再次喝茶,不过这次上扬的嘴角被眼尖的徐老爹看到了。
徐老爹:……
徐老爹恨恨的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周岁安,心里觉得这孩子还得历练两年。
莫名感觉身体一颤的周岁安:……这都春天了,怎么还是有点冷。
三人又坐了一会,徐老爹都快把那叠红豆酥吃光了。
徐肇看了看徐老爹怀孕妇人一样的肚子,默默的把装红豆酥的盘子挪开了。
高糖食品,少吃为妙。
徐老爹摸了个空,还以为点心吃完了,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摸了摸肚子,对徐肇说:“乖宝,这时辰也快到了,爹就先走了,你什么时候要去江城了,再给爹去个信,爹好给你安排。”
“好。”徐肇回道:“路上小心。”
徐老爹摆摆手,示意徐肇不用担心,就上了马车。
马车嗒嗒的跑远,徐肇站在门口目送徐老爹的马车远去,心里有种新奇的感觉。
他上一辈子亲缘寡淡,这辈子倒是突然有了个爹。
感觉不坏,徐肇想。
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徐肇就转身回去了。他堆在背篓里的石斛还没处理呢。
*
江城周府。
周夫人正拿着账本核对账目,身边的丫鬟在旁边候着,大气都不敢喘。
周夫人四十上下的年纪,瞧着却跟三十多岁出头似得,美艳无方。但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周夫人是个有手腕的,平时休息可以放松一点,但做事的时候要是不认真,失了误,轻则十大板,重则被拉到官府发卖!
周夫人伸手,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帐本,确认无误后,却没有合上,而是盯着上面的的字迹发呆。
在周老爷过世的十几年间,对外虽说是徐老爹在管理家业,实则徐老爹每个月都会将帐本交到周夫人处,让周夫人过目。
周夫人从一开始的推辞,她说:“哪用得着,您既受夫君的委托,必然是他信得过之人,何必如此。”
徐老爹却不是这么说的:“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乡下人都懂得亲兄弟明算账这句话,现在不掰扯清楚,将来要是出了事,我不仅难跟嫂子你交代,也对不起我那恩公啊。”
周夫人接着又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杂事,这……”话不加,周夫人为成亲前,也是大家闺秀,学的是琴棋书画,哪里懂得看账本。
徐老爹却道不要紧,“学着学着,就会了。”
周夫人推辞不过,只能应下来,从一开始的天书到现在一眼就能对清账目,这期间,周夫人经历了多少,都是外人所不知晓的。
周夫人望着账本上徐老爹独特的字迹出神,虽说歪歪扭扭,毫无风骨,但周夫人偏能从其中看出几分富态和随和,就像徐老爹这个人一样。
“跟他本人一样,像根木头!”周夫人合上帐本,喃喃自语。
第11章 清晨,春梢寒,一大早到……
清晨,春梢寒,一大早到山上放牛的牛叔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向村路上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矫健的步伐,大步向村口走去。
牛叔揉了揉眼,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疑惑的出声:“嘿,这不是徐家那个混小子吗,这么早干啥子去,今天不用陪他媳妇回门吗?”
牛叔杨了杨手上的草鞭,想着昨天徐老二送过来的布匹、糕点、鸡蛋,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又为自己的瞎操心感到好笑,人老徐家眼看着就要起来了,这点小事那还用得着操心。
就要发达的徐肇突然感觉鼻子一抽,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觉得是自己昨天没盖被子睡觉感染风寒了。
没办法,原主家的被子估计是从小盖到大的,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洗过一次没有,又重又硬不说,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徐肇前两天晚上捏着鼻子勉强盖了将就过。
昨晚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突然洁癖发作,说什么也不盖,于是一旁疑惑不解的边语就这么欣喜的获得了一个人一床被子的待遇。
边语:突然惊喜!
边语也不嫌弃被子的味道,毕竟身子单薄的她比不得火气旺的徐肇,就这么卷吧卷吧睡着了,一整个晚上睡得可香了,小呼噜都不打了。
吹了一晚上从房顶漏下来冷风的徐肇:……
他深深凝视着床上的边语,对小姑娘的映像一变再变,最终定格。
“……果然是猪,兔子没有这么能睡。”
侧了侧背上的背篓,徐肇眯了眯眼,继续上路。
他本来是想借着石斛的种植慢慢养家,在做读书的长期打算的,徐老爹的突然出现是他没有想到的。
打乱他计划的同时,却也给他提供了另一个称得上捷径的道路。
毕竟……古代的书真的挺贵的。
刚从镇上最大书铺走出来的徐肇表示:……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自己如此贫穷。
这家书斋的设计有点奇怪,里面宽敞的立了十几排书架,门口却狭小的得可以,以至于徐肇出门的时候,背后的篓筐不小心碰倒了别人的书。
“不好意思。”徐肇蹲下身帮忙捡书。
和徐肇撞到一起去的人也是个读书人,穿着和昨天早上那个呆子学子显然是一个学院出来的,徐肇看了看对方腰间如出一辙的云纹腰带,如是想到。
将手里捡起的散乱书籍整理好,递给对方。
“多谢。”穿着青衿的学子出声,语气却是淡淡的,手上接过徐肇递过来的书,眼睛一直凝在徐肇的脸上没下来过。
徐肇被看得莫名其妙。
被人用奇怪目光紧盯的滋味不好受,徐肇下意识地不喜。
移开视线,站起身,再次向那学子行了一礼,道歉后,徐肇踏出了书斋地大门,临走前,还奇怪地摸了摸了自己的脸。
徐肇转头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没想到,他在卖完药出门后,又碰到了那个奇怪的人。
对方一路尾随他从药堂门口转到集市大街,期间徐肇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七拐八弯的绕了好几条街,身后的脚步声就一直没停过。
徐肇索性不走了,在一条比较清冷的街道站定,看着对方抱着书不紧不慢也跟着站定,徐肇不解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闻弢从怀里掏出一根木头簪子,上面简单的刻着一朵小花,歪歪扭扭,不慎好看。
“你配不上她,不如早日合离。”沈闻弢说道。
徐肇半饷摸不着头脑,最后勉强把这件事和家里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这是小姑娘的……桃花?
徐肇回道:“那你就配得上吗?”徐肇直接一个令人窒息的反问扔回去。
不管眼前这人和边语是什么关系,以前不争取,等人出嫁了,才巴巴地来要人,这行为……
沈闻弢皱了皱眉,显然对徐肇的回答很是不满:“自然。我和她从小就有婚约在身,她是沈家的准儿媳妇。”怎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嫁人。
沈闻弢对于边家这种背信的行为很是不满,他觉得那位不守妇道边三小姐也微有瑕疵,身为女子,在身有婚约的情况下,竟然心安理得的和人苟合,私自下嫁,对方还是个村野莽夫。
这则消息传开后,沈闻弢没少在学院里被人议论。
同窗们一见向来清高自持的沈秀才头顶青青草原,书也不背了,经常跑到甲苑围观,对着沈闻弢窃窃私语,眼神中看好戏的意味,让本就恼怒到极点的沈闻弢更是火上浇油。
因此,他特地跟夫子请假三天,千里迢迢从江城赶回镇上,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婚约?
徐肇本来要出口的话一转:“……那合离后你打算怎么办?重新娶她过门?”
徐肇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理问出这句话的,给小姑娘找个更好的归宿?
他眯了眯眼,打量对面的沈闻弢半饷,不得不承认对方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谁料,听了他话,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徐肇配不上边语的沈闻弢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说:“边三小姐不守妇道二嫁,我虽遵守约定要她,但做正妻却是不成的,沈家的少夫人不能是这样妇德有瑕的女子。”
见鬼的妇徳!
徐肇被沈闻弢这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他说:“既如此,你不准备八抬大轿重新迎她过门,又来我面前狂吠什么,我虽然粗鄙,但好歹也识得妻妾的区别,我和边三小姐再怎么不配,起码也是明媒正娶,她就是我徐某的妻子,光这一点,就强上你千万倍。”
沈闻弢薄薄的唇紧抿,手里的书分明被用力的手指捏皱了。
他没想到这奸夫竟然能说出这样……这样无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