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还好还好,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
事情并没有如康以柠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
事实上,她和康泽前脚刚走,孙立梅高血压上来晕过去后,刘素青立马就给贺宁打电话了。
一字一句全都在怪康以柠乖戾不懂事,却对康家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
贺宁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四两拨千斤地挂了她的电话以后,从康泽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
确认他没有事情隐瞒以后,贺宁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在贺昭落地松城那天,飞回了榕城。
落地之后,她滢没有回家,也没联系任何人,单枪匹马,从容淡定地进了孙立梅的病房。
孙立梅花康泽的钱向来是不心疼的。
进了单人病房,贺宁扫了一圈屋内的人,上到康至谦下到康裕都在病房里待着,倒是整齐。
见到她来,刘素青还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对着床边的杨瑶使了个眼色,自己迎了上去。
“阿宁来了?怎么也没听阿泽说,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贺宁无视了刘素青脸上的笑,淡声道,“都在是吧,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
刘素青虽然圆滑,年纪也比贺宁大,但因为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条件也一般,对态度冷淡软硬不吃的贺宁心里一直都藏着一股怯意。
现在看着她明显是有架要吵的架势,也不想撞枪口,立马就回到了人堆里。
“我听说前两天家里出了点新鲜事,特地回来看看。”
贺宁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向孙立梅的眼神淡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看在柠柠的份儿上很多话都没说过,我自己寝食难安觉得对不起那孩子另当别论,但造成您今天人老了,身体强壮神智却不清了,不仅公然地带着不要脸的小三登堂入室,还妄想把一切责任推到我女儿头上这一点!!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贺宁盯着孙立梅,字字诛心,“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流产,康泽不会没有儿子。”
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几分,尤其是杨瑶,被贺宁强大的气势压得差点没站稳。
孙立梅勃然大怒,“你!”
“这一点,”贺宁轻飘飘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否认,怎么死都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都没用。”
“......”
“我贺宁就算死了都会把这笔帐记得清清楚楚,是你,害死我儿子的。”
贺宁来势汹汹,就连康至谦都被震得半分音量都发不出来。
孙立梅躺在床上气喘如牛,眼睛瞪得老大,“你,又不是我叫你雨天出去的,你自己生的那个赔钱货你自己不管你赖谁?这件事就是你们两个小娼妇的错,给我泼脏水,你以为我会顺了你的意?这事你就是说破天了,你去法院告也是告不赢的!”
“是,你是没让我雨天出去,你只是天天在家里指使我做牛做马,你只是让你的宝贝孙子天天哭叫,我晚上睡不着,白天伺候你们,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可能神经衰弱?怎么可能睡过头?又怎么会注意不到有车过来?!”
提到最深的那道伤疤,贺宁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忍了这么多年,让了这么多年,也恨了这么多年,直到站在这里的这一刻,她都无法释怀。
不想露出弱态,贺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摄人的视线在众人的面上一一刮过。
“你们以为话说多了就是事实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怕了你们了?”
“......”
“我不用去告,因为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一声!你们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安的什么心,唱的什么戏,阎王爷都给你们记着的。”
“实在活不下去了,”贺宁眉目刚硬,字字音重,“就早点去了吧。”
-
回到家后,室内一片冷清。
贺宁喊了两声柠柠没听见应声,上楼正想敲门看一下康以柠在不在房间,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眉目倏然一冷,转身回了主卧拿好了东西,便又下来在沙发上坐下了。
与此同时,从房间浴室里出来的康以柠,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隐约间听见贺宁声音的她想下楼看看究竟,一声质问,止住了她往外走的脚步。
康泽:“我刚才接到哥的电话,他说你冲到医院叫妈去死?贺宁你..”
“是你妈,”贺宁冷漠打断康泽,“不是我妈。”
看着康泽着急到变色的脸,贺宁心里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康泽还在纠结上面一个问题,见贺宁不否认还觉得难以置信,“你真说了?”
“不行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
贺宁冷眼盯着康泽,“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
“呵..”贺宁轻嗤一声,“你现在来怪我?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没和你说过不要在乡下待太久不要让柠柠和他们接触太久吗?!你自己没做到,现在来找我兴师问罪?”
想到女儿,康泽的火熄了大半,“不是,我也没想到..”
“你能想到什么?!”贺宁气狠,“这么多年你想到过什么?你们这一家子可真是够我恶心的了!”
“贺宁!”听到自己不能接受的词,康泽怒喝出声,却在贺宁失望透顶的眼神中又软了态度,“妈是有错,但是她毕竟是我妈,你说得也确实是太过分了一点。”
“我过分?”贺宁点点头,“对,是我过分!我过分得太晚了!!早该在她在我家里作威作福的时候就该过分,早该她骂我女儿是赔钱货的时候就该过分了!”
康泽头疼欲裂,“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我现在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将刚才拿好的结婚证扔在桌上,贺宁眉目冷淡,“走吧,把手续办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这是我捧在手心护了十几年……
看到这两个鲜红的本子的时候, 康泽甚至有种不知道贺宁在干什么的感觉。
两道浓眉紧皱着,他倒是也问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贺宁没理他,继续道,“柠柠是我的,这一点你没什么资格争。”
“......”
“房子我要住,车子你可以拿走,至于存款,虽然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你,但估计你也不会同意, 所以一人一半,今天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康泽完全懵了,“你在说什么?我不同意!”
贺宁冷静地同他对视, “你想要什么?”
“……”
多年的稳重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康泽:“我不同意离婚我想要什么, 我要个屁!”
他来气, 贺宁更是火冒三丈。
“康泽, 做人不要太自私了,这么多年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你家人再伤害到柠柠, 你连这一点最起码的, 身为父亲的保护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离婚?”
“我..”
“我不想再跟你吵了。”
贺宁疲倦地摆了摆手, “十七年前你妈一出手就差点杀了我两个孩子,你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跟她说,我看在柠柠还小的份上忍了。”
“……”
“若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我也算了, 我算了,偏偏有些人这安生日子过不下去,带着小三登堂入室!”
康泽想辩解, “我没..”
“我捧在手心里护了十几年的孩子就是这样,让你们踩在脚底下欺负的?啊?你在人病床前当孝子,真当我们母女没你不行?”
康泽急得在桌前走来走去,“什么小三,你不要乱说!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是你说不想再要孩子,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是不是?”
“……”
“而且我也没去医院,我没当什么孝子。”康泽沉沉地叹了口气,“柠柠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但那边也是我妈,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去怪她?”
“你的孩子?”
贺宁想起曾经的那些日子,整颗心都在流血。
“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你带着她一点一点慢慢长大,也不是你在雨天被车撞到,躺在地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什么都跟你无关,你当然还能在这里替我们判断谁对谁错,你当然不会怪她!”
那些只要一睡着就会惊醒的日子,那些只能摸着自己平坦小腹,一遍又一遍道歉的日子,贺宁只要稍微一提及,都会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可憎。
“你不用在我这里假惺惺了,你家里是怎么看我和柠柠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浪费,这婚我离定了。”
贺宁站起来要往外走,康泽立马把她按回沙发上。
“你能不能先冷静一点?现在你妈病重,柠柠也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能不能先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再考虑这些问题?”
一而再再而三的借口让贺宁彻底爆发,她用力甩开康泽的手,直接道,“你装什么好人?!”
康泽:“……”
贺宁:“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从没了孩子以后,你妈怕我醒过来找她和康裕麻烦,变着法儿地在你面前说柠柠是扫把星,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个两岁的孩子身上,你就回答这一句,有没有?!”
康泽沉默两秒,“有。”
“你表面上跟我说不在乎,口口声声责怪自己没有时间陪我,其实都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给你妈打掩护,是不是?!”
康泽红了眼睛,“不是,真的不是。”
贺宁不想听,“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吧,你这回又是为了什么把孩子拖出来,当你们的挡箭牌遮羞布?”
“……”
“至于我妈,离了婚以后和你更是没有半点关系,用不着你。”贺宁盯着康泽,嘲讽一笑,“我早就已经,看透了你们这一家了。”
话已至此,再多的解释和争吵都无益处。
康泽立在原地,眼眸充血到泪流不出来,嗓音沉而颓唐地寻求最后一个机会。
“离婚我不会同意,其他的都听你的,好么?”
***
康以柠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前两年她刚上高中,孙立梅和刘素青背着大家,在厨房里说她穿得衣服贵,用的东西都花里胡哨的,成绩还这么差,长大以后只能成为没用的烂泥,天天啃老。
梦到了贺宁每回去完乡下,尤其疲倦的模样。
梦到了他们真的离了婚,她一无是处,贺宁对她说,当初没有去接你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刺到了某根神经,康以柠疼得醒了过来。
心脏跳得很快,巨大的心悸感像一层沾了水的黄纸,紧紧地覆住了她的五官,无法呼吸。
眼泪在一瞬就掉了下来。
被子盖到头顶,康以柠藏在这一隅天地里,却怎么都得不到,之前那样的安心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重的疲倦拖住了肉身,脑子却无比清醒的康以柠,听到了贺宁打开房间门的声音。
比下午还要崩溃尖利的嗓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你现在立刻把车给我开回来!马上!!!”
从没听过贺宁这样失态的尖叫,康以柠心脏一缩,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她像只蜗牛一样团在床上,听着贺宁上上下下地跑着收拾东西,听见她因为焦躁而碰倒了杯子,遥控器,垃圾桶..
像只忽然被遗弃在草原上的幼崽,彷徨失措。
忽然,一切的声响都消失了。
康以柠下意识屏住呼吸,努力地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下一秒,房门被叩响。
康以柠手指一紧,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贺宁开门进来,没开灯,对着床上那一团明显的鼓包,小声地喊了两声柠柠。
康以柠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但还是乖乖地控制了嗓音里的颤抖,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她早就醒了。
换做平时的康以柠,早就在她接电话的那一刻,就会冲出房间,对着她妈妈长妈妈短地逗她开心了。
而现在..
看着床上那明显防备的姿势,贺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然而事态紧急也着实容不得她多解释,贺宁强忍着心里的痛楚,温和问,“和妈妈一起去松城吗?”
-
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康以柠提了个登机箱下楼,康泽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凌晨的露气带着锋利的凉意,随着他进门的动作刮了进来。
“大晚上的这又是怎么了?”
贺宁没有回答,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康泽眉心紧蹙,“我在跟你说话。”
贺宁按下车辆解锁键,平稳的嗓音里压抑着风暴,“柠柠,晚上冷先上车。”
康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她突然要把孩子带走,挡在门边一动不动。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你这是..”
“我让她先上车!!!”
难堪的沉默蔓延在这个熟悉的空间里,康以柠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个不知去处的看客。
这样的场景下,康以柠忽然想起了那句——